“不對,不應(yīng)該是這樣?!?p> 常云似乎隱隱意識到了什么,腦海里忽然莫名閃過之前藍袍文士那略帶失望的神情。
他隱約記得,對方曾朝著竹林的方向漫不經(jīng)心瞧過兩眼,難道說那里有什么玄機不成?
當(dāng)下,常云咬咬牙屏氣凝神向竹林那邊傾耳聽去,一開始耳邊只充斥著蟬鳴鳥語和嘩嘩的水聲,可隨著他將精力全部集中至聽覺上,竟如抽繭剝絲般隱約聽到竹林中有人正在誦經(jīng)。
說來也奇怪,這縷微弱的誦讀之聲似遠(yuǎn)似近,且飄忽不定。但無論周圍雜聲如何刺耳凌厲,它都仿佛一葉永不會沉沒的小舟,總能在驚濤駭浪中安然徜徉。
到了后來,常云已經(jīng)可以清晰聽到誦經(jīng)的內(nèi)容,雖有些不解其意,但為了暫時麻痹自身、忘卻身體的苦楚,心底竟也不自覺地跟著念讀起來。
“雨落無聲,凝散有形,清靜無為,道法自然......”
隨著經(jīng)文不斷在心中響起,常云不時似有所悟,可下一秒便又失去了頭緒。不過對此他卻并沒有過多糾結(jié),反而開始不斷享受這種聯(lián)想、思考的過程。
對于常云來說,老道長算是第一個開闊他眼界的人,不過那只局限于對外界事物的闡述,像這種含帶著玄妙感覺的大道至理,常云還是頭一回接觸。
在村子里,常云也時常會心生出一些聽上去令人啼笑皆非的疑惑,不過幾次被父親呵斥他胡思亂想之后,便也就深深壓在了心底。
此時結(jié)合這經(jīng)文的內(nèi)容,雖然不能立時解答他的這些疑惑,但至少給他提供了一個探索的方向。而常云也隱隱確信,這是他擺脫世俗生活束縛的重要一步。
從此之后,他便再非一介凡俗妄人,哪怕最終無法得道成仙,也要游歷四海,追尋自己人生的意義。
而就在常云還沉浸在這種玄妙體驗之中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子一輕,睜眼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凌空飛起,落回到了岸邊。
這下子,他可登時有些慌了神,以為自己是無意中違反了試煉的什么規(guī)矩,被直接淘汰出局了。
可當(dāng)常云瞧見一旁那些孩童略帶羨慕和嫉妒的目光之時,這才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心中不由狂喜的同時,又望向一旁的藍袍文士。
果不其然,對方鼓勵般沖他點點頭,隨即又招了招手,將梅花樁上剩余的兩個孩童凌空攝回了岸邊。
原來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的試煉時間竟已悄然過去。而眼前這場試煉最終只通過了三個人,可令常云不禁有些暗自心驚起來。
要知道,若沒有留神竹林里的誦讀之聲,達到類似安神定魂的效用,恐怕他連半程都堅持不下來。
再看另外通過的兩個孩童,一個看上去面容姣好、氣定神閑,顯然是和自己一樣聽到了安神之音,且相較起來沒有那么狼狽,估計就是所謂的天資卓越之輩。
而另一個濃眉大眼的孩童,則腿軟得在地上爬不起來,看那副虛脫的模樣,似乎整場試煉都是硬生生抗下來的。
常云不由得佩服起對方的毅力,走到后者身邊將其輕輕扶起,而另外那個孩童則是全程冷眼旁觀,束手靜候藍袍文士的吩咐。
“馬郎竹、沈萬全、常云,三人通過入試,成為我‘上清門’的外門弟子。其余人等可以即刻下山去了?!?p> 隨著被淘汰的孩童們悻悻列隊下山,藍袍文士揮手示意三人跟在身后,沿著竹林邊的一條小徑拐上了一條山道。
到了一間破舊的茅屋面前,藍袍文士示意他們進去休息,并叮囑他們不要亂跑,明天一早會有師兄前來發(fā)放新晉弟子的身份令牌等物品。
等到對方走后,常云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壓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就想沖著山間狂嘯一番,但終究他還是強忍著這份沖動,先將虛脫的沈萬全扶到床上,又給對方喂了些水。
“這位小兄弟,多謝了?!鄙蛉f全整個人就像是大病了一場,躺在土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隨即便死死昏睡了過去。
常云見狀也是微微一笑,目光不由掃向那個名叫馬郎竹的孩童,見后者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也懶得去招惹對方,兀自躺倒休息。
由于精神還處于極其亢奮的狀態(tài),常云幾次合眼都難以入眠,借著屋頂漏下的月光,他百無聊賴地從胸口掏出一塊沾著污泥的石頭,用地上的破布擦拭干凈,舉在頭頂細(xì)細(xì)打量起來。
眼前這塊石頭從外表上看和普通石頭并沒有什么兩樣,不過經(jīng)由月光一照,其上竟隱隱浮現(xiàn)出絲絲灰褐色紋路,看上去尤為神異。
起初常云在撿柴路上無意中收集到這種石頭,發(fā)現(xiàn)它們在月光下的奇兆后,就順手越撿越多,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積攢不下數(shù)十塊了。
常云不知道這些石頭有什么用,帶出的這一塊也僅僅是圖個念想,畢竟哪怕再不愿回到村里生活,常家村也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心中難免有些不舍。
半晌,常云終于有了些許倦意,把石頭用破布細(xì)細(xì)包好收進了懷中,緊接著便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時至深夜這才渾噩睡去。
是夜,他一會夢見自己被人追殺,腿卻像墜入泥潭似的半分都動彈不得;一會夢見大哥來頂替了外門弟子之職,自己則被遣返常家村成了個莊稼漢。
渾渾噩噩之際,忽有窒息之感,竟又夢中沉入了瀑布下試煉的水池,水下一塊流光溢彩的小石頭仿佛吸攝了他全部的心神,令他心中漸感平靜安寧的同時,身體也說不出得受用。
然而就在常云朝小石頭輕輕伸出手的那一刻,一道驚雷炸響令其陡然從床上坐起身形。
窗外鳥鳴陣陣,天色漸明。
......
第二天,當(dāng)常云三人紛紛睡眼惺忪地從屋內(nèi)出來,正瞧見院內(nèi)站著昨天那位領(lǐng)隊弟子,面色不耐地將幾個其貌不揚的袋子甩到屋前的石桌上。
“從今天開始,你們?nèi)司驼匠蔀槲摇锨彘T’的外門弟子了。除了謹(jǐn)守門規(guī)之外,每天還要按時完成門內(nèi)安排給你們的庶務(wù),不然惹得陸師叔不高興,你們今后的日子可就慘了?!?p> 常云心道對方口中的陸師叔應(yīng)該就是昨天的那位藍袍文士了,不過后者性情明明那么溫文爾雅,哪里有對方說得那么可怕?
估計這位師兄也是想給自己三人一個下馬威,畢竟眼前陸師叔明顯是把他們托付給了此人,若是有人不服從管教,的確是件頭疼的事情。
那領(lǐng)隊師兄臉上復(fù)又閃過一絲不耐道:“不過只要你們表現(xiàn)得好,后面我會向陸師叔稟明實情,到時候不僅會賜下功法,每個月還能領(lǐng)不少薪俸......”
雖然隱隱感覺到領(lǐng)隊師兄說得很違心,常云幾人還是抑制不住臉上的欣喜,畢竟不管怎么說,他們終是在落華峰落下了根。
至于接下來的日子,大不了也就是多賣賣力氣,而對于每一個通過入試的弟子來說,只要還有一絲修習(xí)仙法的可能,他們也是絕不愿輕言放棄的。
等到領(lǐng)隊師兄用靈力打開儲物袋,將里面各項庶務(wù)所使用的工具取出來,三人將這些東西盡數(shù)規(guī)整至院內(nèi),便開始了一天的活計。
常云按照指示來到了半山腰一處膳堂的大院里,一個大腹便便、腰系圍裙的胖廚子檢查了他的身份腰牌,又詢問了常云幾句話,便安排他去西邊的山泉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