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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夢白于山

2曹浩軍又到了邊城

逐夢白于山 黃土一塵 3040 2021-11-19 19:25:35

  列車從省城出發(fā),經(jīng)關中平原一直向北疾馳而去。

  一路上,寬闊的視野并沒有多久,隧道倒是一個接著一個。乘車的人對這一段路程總有一種壓抑的昏沉感。曹浩軍也一樣,60多歲的人了,本來精力就不如年輕人,隧道中列車的嗡隆聲愈發(fā)讓自己有些昏昏欲睡。

  曹浩軍干脆脫了鞋,順勢躺倒在臥鋪上。因為自己的腰椎不好,不能久坐,正好也可以瞇起眼睛休憩一會。

  上鋪的一個年輕小伙這時也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他好像是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大男孩,從一上火車起,就開始用手機打游戲。似乎手機的那頭還有幾個同伙,他也不顧周圍人的怪異,一會兒吶喊這個“注意!有人偷襲”,一會兒又對著那個表露出不滿,一會兒又自個“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聽得出他是在和同伴一起玩游戲。曹浩軍雖然不懂得他們在玩什么游戲,但他很是羨慕現(xiàn)在的孩子們“一部手機知天下”的安逸。和這些孩子們相比,自己真的快要成落伍的“外星人”了。

  隔壁臥鋪那個40多歲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也是一落座便在手機上看著下載的電影悠然自樂??拷熊嚧皯舻男≌郫B凳上,對面坐著兩個打扮時尚、穿著那種破了洞的牛仔服的年輕女孩。這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發(fā)梢染得銀白,另外一個夾雜著橘紅,讓曹浩軍感到好笑。她們耳朵里都塞著耳機,一邊自我陶醉地聽著音樂,一邊不歇息的吃著一些曹浩軍叫不上名的花花綠綠的零食。眼前的小方桌上凌亂地散置著幾個小塑料包裝袋。

  習慣性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形,曹浩軍收回了自己的余光,頃刻便積聚到了對自己人生的回味之中。都說人一旦到了一味地回憶之中,就說明自己老了。早在好幾年前,這種不由自主地回憶就縈繞在曹浩軍每一刻獨立的空間。

  “嗨,真的老了呢!”

  每一次陷入這種無休止地回味之前,他總會悵然的輕嘆一句,然后也是會心地咧了咧嘴自我謔笑一番。至從18歲那年從老家湖南安仁到西北上大學,沒成想就一輩子扎根到了大西北。

  直至去年,到了退休的年齡,他這才從省治沙研究所退了下來。一個南方人,卻和沙漠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除了曹浩軍自己,凡是認識他的人都想不到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毅力。

  對于邊城,曹浩軍是熟悉的。這里有著解放初期毛烏素沙漠的肆虐,也有著新中國困難時期惡戰(zhàn)風沙的英勇,更有著經(jīng)濟建設時期石油開采的瘋狂。而自己結識沙漠,絕對算是一場“緣”。

  大學剛畢業(yè)的時候,自己和幾名同學被安排到了邊城縣的桃花村大隊。曹浩軍曾聽說過白于山的苦叫,也知曉毛烏素的荒涼??伤娴牡搅诉叧恰⒌搅颂一ù澹趴吹侥强嘟泻突臎稣娴氖浅龊跤谧约旱南胂?。

  第一次走進桃花村大隊小學,他看到孩子們的課桌櫈都是用黃沙和驢糞攪和起來的泥巴筑成的;第一次進農(nóng)戶家,他看到好多人家炕上就有一塊破竹席片,一些還在襁褓里的嬰兒就是在裸露的席片上鋪上一層綿軟的黃沙當做褥子的;第一次吃大隊安排他們的“接風宴”,是黃米粥里摻雜著幾塊土豆和白菜葉,喝到碗底鋪著一層毛烏素的明沙......總之,曹浩軍在這里遇到的第一次讓他一生都難以忘卻。

  那時賀錄的外公是大隊支書??吹剿麄冞@幾個從省城下來的年輕人,便對他們格外關照起來。可是,那時的“關照”能有什么呢?無非就是在生產(chǎn)安排中盡量讓他們苦輕一點。讓他們?nèi)ソ虝?,讓他們?nèi)シ派螅o他們記和莊稼人一樣的公分……除此之外,再想“關照”也沒有什么條件。社員都吃不飽,知識青年也只能和他們一樣了。

  要說生產(chǎn)隊的人還知道如何關照他們,而那時自然條件的惡劣教唆的老天爺似乎偏偏為難他們這些知識青年。

  記得一次大隊安排曹浩軍和另外一位插隊青年放牧大隊的幾匹馬和騾子,他倆把牲畜趕到離大隊約有7、8里地的一個長著稀稀疏疏的駱駝草的沙漠里放牧。正午的時候忽然起了一場沙塵暴,把他們迷得失去了方向并不知所措。眼看著呼嘯的黃沙鉆進了他倆的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渾身凡是裸露在外邊的地方都讓黃沙給迷遮住了。那時他們咬著牙齒,根本就不敢張一下嘴唇。

  第一次遇到沙塵暴,讓曹浩軍這個在南方長大的青年不知該如何應對。另外一個伙伴也是驚慌失措的。他們看到的分明就是世界末日的恐怖。

  那些牲畜也早沒了方向,只是靜站在那里惶恐的擠在一齊。曹浩軍和那個伙伴綣縮在那群牲畜中,圪蹴在馬屁股后面,用手拽著馬尾巴,直怕黃沙吞噬了他倆。

  那場沙塵暴直刮到了晚上,是賀錄的外公帶著社員們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他們。

  后來他才知道,每遇上一次大的沙塵暴,當?shù)乜倳鱽碛腥耸й櫳踔潦撬劳龅南ⅰK麄z那天慶幸,有一群牲畜在為他倆遮擋著大風和沙塵,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有什么結局呢。

  從那之后,曹浩軍和沙漠結下了仇,也結下了緣。他把自己滿腔的熱忱都放在了“與沙斗,其樂無窮”的目標之中。乃至于結束了插隊生活后,他還是選擇到了治沙研究所這個單位。曹浩軍這輩子認定了一件事:既然是扎根到了西北,既然是有緣攀上了沙漠,自己就要情有獨衷。

  那個桃花村的年輕人賀錄,身上似乎也有著自己當年的那種陷入了“死牛角尖”的勁頭,擰著一股氣和沙漠較勁。雖然說現(xiàn)在治沙的自然條件、經(jīng)濟條件都要比當年強上幾十倍,上百倍。但畢竟能夠把治沙當成了一種事業(yè)的人、尤其是年輕人,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曹浩軍喜歡那個年輕人,所以這幾年不論是在治沙所工作期間,還是退休后到了家里,只要賀錄有什么事問到自己,都會竭盡全力的去幫助他。

  因此,他倆也因為沙漠而成了忘年交。

  前幾天賀錄在電話里告訴曹浩軍,說自己要結婚了,而且他還告訴曹老自己的久旺農(nóng)牧業(yè)有限公司已經(jīng)建設的有模有樣了,邀請他到桃花村參加自己的婚禮并對公司做進一步的指導。

  曹浩軍知道那是賀錄的謙遜。自己就是一個退了休老頭,無非就是借著那些理由邀請自己去散散心而已。

  曹浩軍爽快地答應了。

  列車“咣當、咣當”的聲響,對于已經(jīng)疲倦了的曹浩軍來說就和催眠曲一般,讓他冥思的心緒漸漸地安寧了下來......

  從省城到邊城共有兩趟經(jīng)停的列車。一趟是中午時分的,到了邊城已經(jīng)午夜。一趟是晚上10點多的,到了邊城是第二天早晨。他選擇了晚上的那趟,火車上睡一覺第二天剛好天亮。

  列車“咣當、咣當”的聲響,絲毫不影響曹浩軍的睡眠。

  相反,列車硬板床反而對自己的腰椎有好處。加上列車的一路顛簸倒似乎起到了按摩的作用,曹浩軍原本擔心的腰椎并沒有感到不爽。他也不知道自己幾點就酣睡了,等再次睜開眼睛一看已經(jīng)5點多。車窗外邊早已偷偷地露出了晨曦。

  列車“咔嚓、咔嚓”的聲響變得空靈清蕩起來,不再似昨晚的“嗡隆、嗡隆”的沉悶。

  看來,已經(jīng)沒有了隧道,列車是在平坦的黃土高原上撒著歡呢!

  要是在家中,這個時間曹浩軍已經(jīng)早下床到外邊去晨練了。公園里打打太極、聽聽鳥叫、嗅嗅花香......而此刻,自己卻只能依然蜷臥在板鋪上,從車窗還未拉開的窗簾縫隙中窺視一閃而躍的樹木、房間......

  醒來的十多分鐘時間里,曹浩軍強迫自己安靜地臥著,以免得影響到別的旅客??墒牵芎栖妼嵲谑茄b不下去了。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表,快要6點了。曹浩軍起身穿上自己的鞋子,伸了一個懶腰,他覺得舒服多了。

  曹浩軍上了一趟衛(wèi)生間,然后又回到自己的臥鋪邊。他在鋪底的小皮箱里窸窸窣窣地找到帶著的洗漱用具,到車廂左邊那節(jié)的盥洗室刷了牙,掬起涼水沖了一把臉,用毛巾擦了擦。雖然沒有完全擺脫昏沉,但曹浩軍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邊城站到了,請旅客們帶好自己的行李做好準備,本次列車邊城站經(jīng)停十分鐘,請大家抓緊時間下車?!?p>  聽到列車員甜美柔和反復地報站聲,曹浩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他抬起左手看了一下腕表:6點30分。

  曹浩軍看到,對面臥鋪的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已經(jīng)把眼鏡放在耳旁,手里緊緊地握著手機熟睡。上鋪的那個年輕小伙也忙著找尋自己的行李箱,顯然邊城也是他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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