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離別
“我明白?!蔽页林氐命c頭,深知賽巴斯意有所指。
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有幾分小聰明的孤兒。這世上多的是聰明人,我能比多少人更聰明呢?
近期的順風(fēng)順水已然讓我沉溺于自己的小聰明,可是真當面對更大的陰謀和布局時,我這點聰明又算得了什么呢?
當一個人自以為是時,往往也是他傾覆之時。
“而且,我也很好奇,我設(shè)置秘密法陣的位置,您也好,前任王女也好,都是怎么知道的呢?”賽巴斯鏡片下的目光閃過一絲鋒芒。
我正想搪塞過去,賽巴斯卻輕輕搖了搖頭,說:“當然,這也只是我的好奇而已。事已至此,我并不想知道所謂真相?!?p> “我只是一個遵守契約的惡魔。契約以外的事,只要不妨礙我履約,我都無所謂。”賽巴斯從床頭凳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禮服上的褶皺。
“斯諾大人,我這番話也是說給您聽的。無論你們帝國內(nèi)部如何運作,乃至內(nèi)斗,都與我無關(guān)。當然也包括了您的生死?!?p> “作為您制服前任王女的回報,我冒著風(fēng)險來和您說了這些話。至于您怎么做、怎么想,我都不介意?!辟惏退雇衅鹆嗣砗退庾?。
“哦,對了,以上的話您也可以保持懷疑。”賽巴斯謙遜得鞠躬,“作為暫時對您抱有善意的人,我也希望您那樣做?!?p> 說罷,賽巴斯體貼得微笑,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對賽巴斯的話深感不安,但是又說不上哪里不對,一種似是而非的模糊猜想縈繞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這種事態(tài)突然脫離掌控,乃至脫離認知的感覺,糟透了。
露西的死是我們遭遇一系列事件的導(dǎo)火索,但是露西之死絕不是盧娜公國一系列事件的起始點,種種跡象讓我不安。
賽巴斯、王女,都是按照自己的利益和行事邏輯在推進事態(tài),雖然不能完全復(fù)原他們的想法、做法,我的推斷更談不上無懈可擊,但一切至少是能自圓其說的。
但偏偏這些公國內(nèi)部事件明面上牽扯帝國的契機,是一位無辜醫(yī)師的慘死。
也許,這一切都是某一位大人物的棋局罷了。
只要想想就能明白,整件事的最終受益者,是神圣泰拉帝國。
盧娜公國的撤銷帶來的是帝國進一步的擴張,和對圣杯山脈更進一步的控制,還有直接對富饒的盧娜公國征稅帶來的可觀財富了。
也許這些財富,對整個帝國而言不過是蠅頭小利,但是這中間可能產(chǎn)生的利益,足夠支撐一個貴族家族更進一步。
更別提盧娜的戰(zhàn)略位置對于帝國擴張的裨益。
越想,我越是感覺悚然,圣騎士這工作,不好干啊。
“你在想什么呢?”漢庫克撓了撓我的頭。
“你不用說出來,你想的那些吾都能想到,別以為吾真就沒你這個小鬼頭聰明?!睗h庫克自傲。
“既然圣騎士的水這么深,你為什么一門心思想當圣騎士?”
“錢多、事少、離家近?!蔽医醣灸馨憬o出了我的理由。
“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多了去,為什么必須是圣騎士不可?”漢庫克追問。
“以你的臉皮之厚,哪怕去菲尼克斯那種貴族家里做弄臣,也可以滿足錢多、事少、離家近的要求。”
“可你偏偏和圣騎士這種高危職業(yè)過不去,為什么?你也想守衛(wèi)圣騎士的榮耀?”漢庫克撇嘴,十分不屑。
漢庫克的追問使我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懷疑中。
對啊,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雖然難找,但是細細算起來,絕不止圣騎士這一條路。作為一個藍晶級職業(yè)者,我哪怕就是去給公子哥當保鏢啥的也是可以滿足這些要求的。
更進一步而言,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決定成為圣騎士的呢?
是在酒館中聽吟游詩人講述圣騎士光輝事跡,心生仰慕?
還是街上看見威風(fēng)凜凜的圣騎士游行,堅定得要加入?
好像都不是。
硬要這么追問下去,似乎連“錢多、事少、離家近”這個理由都是我為“成為圣騎士”這個目標追加的理由。
仿佛,我是先決定了成為圣騎士,才發(fā)覺圣騎士的諸多好處一樣。
“看樣子,你的確沒有你自認為的那么聰明。”漢庫克雙手抱胸,倚在墻上。
“如果不是你父親、、、”漢庫克正要說什么,卻突然感覺如臨大敵般,猛地搖頭,不肯再說。
“我父親怎么了?”
“你有機會去問他吧,吾又不是你長輩?!备甙恋臐h庫克將頭扭到一邊,任我再怎么套話,都不肯再說多一個字。
我放棄了從漢庫克身上套出有用信息的打算,將被子蓋好,呼呼大睡。
第二天,確定了我傷勢沒有大礙之后,萊昂將軍親自嘉獎了我們小隊阻止前任王女索菲亞·安德烈蓄意謀反、破壞城市的罪行,并且由新成立的盧娜行省總督、前盧娜公爵私人秘書,賽巴斯先生為我們?nèi)耸谟枇吮R娜榮譽市民的徽章。
我看著一身禮服筆挺,長袖善舞的惡魔,不禁有一絲擔憂。
堂堂帝國行省,居然由一個惡魔當上了執(zhí)政者。
賽巴斯先生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波動,在徽章頒發(fā)儀式上,悄悄和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沒有人比我更忠于盧娜,這是我的誓言。
一切結(jié)束后,萊昂將軍命令我和泰倫先行返回圣德拉貢,克勞沁則被留下來幫助新生的盧娜省進行政治體制改組。
我和泰倫都是出身平民,在權(quán)力體系設(shè)置上幫不上什么忙。
萊昂將軍似乎也并不想借機教導(dǎo)我們兩個政治領(lǐng)域的知識。
我與泰倫領(lǐng)命,快馬返回圣德拉貢。
由于先前盧娜公國是帝國的附屬國,帝國與盧娜城的巨型傳送法陣是單向的。萊昂將軍可以借助巨型傳送法陣到盧娜公國平亂,前任王女之流可別想通過巨型傳送法陣到圣德拉貢撒野。
在路上與泰倫的交流中,我才知道泰倫和克勞沁方一踏入公爵府邸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是萊昂將軍帶著自己的第一連隊精銳從天而降鎮(zhèn)壓叛亂了。
盡管泰倫十分好奇,我與陷入瘋狂的王女進行了怎樣一番生死搏斗。
但我依然用任務(wù)報告上,經(jīng)過了修飾的言辭敷衍真誠的泰倫。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對你對我,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