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坎邊吃包子邊給我簡要介紹了一下這筆生意,就在北郊的柳林焚燒發(fā)電站。
這種發(fā)電站靠焚燒垃圾發(fā)電,據(jù)說是近年來的環(huán)保潮流,市里面的頭頭都挺支持的,又是便宜劃撥土地又是給各種費用補貼。
開始一年多運營一切正常,但就在一個月前,發(fā)電站的一個工人被發(fā)現(xiàn)死在宿舍里。
法醫(yī)來驗了,說不是他殺,因為尸體上有許多皮下出血的痕跡,懷疑是不是因為什么疾病猝死,需要進一步解剖來判斷。他家里是農村的,受傳統(tǒng)風俗影響很深,家人堅決不同意解剖尸體,最后發(fā)電站賠了些錢了事。
誰知道,這事兒過了一個星期,又有工人死在廠區(qū),死的樣子挺嚇人,身上有不少青紫的印子,看著像是被人掐出來的淤傷。沒辦法,發(fā)電站只好繼續(xù)花錢消災。
然而很快又過了一周,夜班崗上死了第三個工人,因為車間里有攝像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一個人正在干著活,突然渾身抽搐,然后就倒地不動了,等保安趕過去,他已經沒氣了。最可怕的是,他身上也有跟前兩個人一樣的青淤痕跡。
這連續(xù)發(fā)生的怪事一下子在站里傳得沸沸揚揚,搞的全站的工人都人心浮動,怕事兒一點的都紛紛辭職走人。出去的工人也把秘密帶到廠子外面,再添油加醋地編排編排,弄得周邊都知道這個發(fā)電站鬧鬼。
老工人流失嚴重,新員工又招不到,發(fā)電站人手稀缺,隨時就有可能停擺。站里的經理著急得要命,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這時,他聽說了李坎的大名,決定找我們來試一試。
說實話,這個發(fā)電站還真不近,我開得不慢,卻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方。李坎心疼得直盯著油表指針看,我想這次如果再撲個空那真是虧大了。
經理姓羅,戴個無框眼鏡,舉手投足看起來挺有文化水準。他在辦公樓門口接到我們,要讓我們先去他辦公室喝點水。李坎說不必了,我們還是先去廠區(qū)看看吧。
經理倒也好說話,當即就打電話讓手下送倆安全帽過來,直接領著我們就在廠區(qū)轉開了。
這個垃圾焚燒發(fā)電站不小,前前后后、角角落落加起來占地有一百二十畝的樣子。李坎邊走邊向經理了解情況,都是一些關于發(fā)電站廠房建筑方面的內容,我啥也聽不懂,只是跟在他倆后面,假模假式地到處張望。
整個上午的時間,我們把生產區(qū)、生活區(qū)還有辦公區(qū)細細看了一遍,三處死過人的地方也去了,我看李坎有點失望的表情,估計是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
我好幾次憋不住想問問他,但礙于羅經理也跟著一起,李坎不主動說我也便于開口。
中午羅經理很熱情地邀請我們去嘗嘗農家飯,他說周邊幾個村都流行搞農家樂的生意,用柴火灶做菜味道特別好,一到周末都爆滿,定位子都難。
我聽了很有點動心,但李坎卻說不必了,就在職工食堂隨便對付一下就成,他讓羅經理召集跟三個死者關系好的、同一班組的以及有過各種瓜葛的工人,下午想跟他們座談一下,了解了解情況。
我心想,乖乖,李坎玩得真大,搞得跟警察破案似的還弄些人來詢問。
電站職工食堂的伙食肯定比農家樂差多了,我也就是勉強混飽了肚子,一點油水都沒有。吃完飯李坎也沒提午休的事情,直接就去了辦公區(qū)。
羅經理開了一間小會議室給我們用,我們到那的時候,已經有七八個工人在等著了。不等羅經理開口,李坎向大家自我介紹說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就是按流程對情況做個常規(guī)了解,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我和羅經理大眼瞪小眼,都覺得這家伙也太能忽悠了。
李坎讓大家到門口等著,一個一個的進來,還從挎包里面掏出一個本子一支筆,扔給我讓我做筆錄。
我突然覺得我倆像漫畫里柯南,待會兒聽完嫌疑人的陳述,然后冷冷一笑,帥氣地指著真兇說,“兇手就是你?!?p> 可惜事實讓我失望了,工人們的回答并不像電影和漫畫里面那樣,都是充滿邏輯性或者有豐富信息含量的,大多數(shù)應答都沒什么營養(yǎng),多是重復再重復的車轱轆話。
聽了半天,廢話居多,大概也就了解到這三個人的老家分別來自三個省份;平時三人沒什么私交,也不在一起玩,基本無聯(lián)系;無論從性格、喜好、等等任何一方面看,三人都沒什么一致的地方。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共同點,那就是這三人干的都是同一個工種,負責垃圾焚燒爐的清理工作。
垃圾焚燒的時候常常會有有異物卡到焚燒爐的過濾器中,嚴重的話機器就不能運轉,這時就需要人工去清理。因為焚燒站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開工,所以清理工人需要干三班倒,可以說是又臟又苦又累。
來座談的人里面,有一個是清理工,名字叫賈江。他跟這三個死者并不算太熟悉,因為跟他們是一個班組的,所以被羅經理喊來了。
李坎跟他聊的時間最長,把他老家哪里、家里幾口人、有沒有老婆、老婆現(xiàn)在在哪里等等信息打聽了一遍,還饒有興趣地問了他當清理工的待遇。
他們的收入真心不高,每月工資只有兩千塊錢。我心想,這破工作不干也罷,兩千塊錢哪里掙不到呢,何必來這個地方受罪。
我看李坎挺同情他的,還專門給他讓了根煙,不過那人也有意思,客氣地拒絕了李坎的煙,反從自己兜里摸出一包整煙,當場拆了散給我倆,說同志,來來來抽我的煙吧。
就這樣整整耗了一下午,談得我倆精疲力竭,后來過了晚飯時間,羅經理等不及,直接跑進來喊我倆,讓先吃飯再說,談不完明天再談。李坎揮揮手,說行了,到此為止吧。
我憋了一下午,啥思路沒有,覺得大腦一團糊涂醬,很想問問李坎有啥啟發(fā)沒有。
誰知道去食堂的路上,他凈跟著羅經理說話,兩人嘀嘀咕咕講了一路,我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直到進了食堂,羅經理說晚上別在大灶湊合了,給我們專門在后面包間安排了小炒,趁他跑去張羅的空檔,我才逮著李坎問他有什么收獲。
李坎沖我嘿嘿一樂,說:“你沒看出來嗎?那個清理工有問題?!?p> 他這句話說得我一愣,我又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那個清理工除了話少一點,看起來神情沒有什么異樣,不像是殺過人的樣子。
李坎挑我一眼,說我真是瞎胡球聯(lián)想,誰說人是清理工殺的?他只是覺得這個清理工的消費和他的收入有點不符合。
李坎抽煙都抽五塊的紅旗,他給清理工讓煙讓的也是自己平時抽的這種,可是清理工嫌他的煙差,自己掏出一包軟中華來抽。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故意撐場面,再說在我們這種陌生人面前也沒裝逼的必要,這種檔次的煙應該是他平常隨身帶著自己抽的。
一個月薪兩千塊錢的人,每天抽的都是五六十一包的煙,這也太奇怪了。
所以李坎就懷疑他是不是在金錢問題上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一拍腦袋,說我明白了,這家伙有可能伙同另外三個同事,弄死了一個有錢人,搶了他的財產,把他的尸體弄到垃圾焚化爐里面燒了?,F(xiàn)在那個有錢人的鬼魂回來報仇,把他們挨個掐死,下一個就輪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