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人間悲歡君不聞。
笑靨似夢,天下生死誰能說?
無論在洞內(nèi)還是洞外,時間都如停止了般。
妖妖靈山門前,林木叢生,皎月當(dāng)空,樹影婆娑,溪徑潺潺。
一切美得像一幅畫卷。
狼白多么想,他多么希望那時的自己剛好碰上了一位能力通天徹地的大能,強大到可以讓他在那一瞬間定格在畫卷里,記憶永遠封存在那一刻。這樣,他永遠都是靜止的,沒有了思維,沒有了悲喜,不再去分析眼前出現(xiàn)的畫面。
但狼白知道,他還活著,他沒有靜止,他的大腦還在飛速運轉(zhuǎn)。他知道自己的胸腔在瘋狂起伏著,他感受到自己劇烈呼吸所噴出的氣流是那么滾燙。
狼白直直跪杵在地上,膝蓋被地面磕得生疼,碎石扎破了皮膚,流出絲絲殷紅的血跡。
他恍然無覺,只感覺心臟劇烈跳動著,要爆炸了般!
終于,狼白眼淚如洪水決堤般,發(fā)出一聲傷心欲絕的凄慘哭嚎,化成一條白尾妖狼,嗚咽著撲向那具殘缺的狼尸。
狼灰依舊是木然地看著眼前的畫面,淚水早已順著臉龐沾濕了胸膛和地面。
這...這還是那個神武非凡的大哥嗎?
在狼白的眼中,狼黑從來都是對弟弟溫和、對朋友謙遜、對敵人冷酷的形象。在東陸妖修一脈,狼黑也是小有名氣,妖稱“黑尾金衣狼書生”,體型健碩,戰(zhàn)技精湛,武力無雙。
他總是笑著揉著弟弟們的腦袋,自豪地說著:“大哥會一直保護你們,護你們周全,沒人能欺負你們。我是金狼戰(zhàn)體,師傅更是金翅霜白虎,我們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p> 狼白腦海中回蕩著狼黑的話語,是那么的真切,可是眼前的景象卻把所有美好的回憶撕裂,殘酷地告訴他這個悲劇的事實。
龐大狼尸靜靜地躺在巖壁的一側(cè),身體上遍布血洞。失去焦距的瞳孔不知在看著什么,曾經(jīng)那溫柔的眼神再無一絲光澤。這巨狼的一個前爪和后腿不知道去了哪里,骨茬森森地暴露在空氣里,難以想象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記憶中的狼黑是那么健壯,可狼白眼前的狼尸是那么枯槁干瘦,似乎全身的血肉精氣都被什么東西吸干了。
狼白撕心裂肺地哭著,看到眼前如破爛抹布一樣殘缺的狼黑,哭得更傷心了,有幾次險些暈厥過去。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狼尸表面的碎石,將周圍清理了出來。
狼白眼前反復(fù)閃過一幕幕往日畫面。
一條少年狼妖眼神堅毅,懷里抱著兩只小狼妖逃難而去。
少年狼妖漸漸長大,后面兩個小狼妖跟在后面形影不離。
少年狼妖外出覓食,小狼妖們就在臨時搭建的巢穴內(nèi)乖乖等他回來。
......
青年狼妖目光兇狠,渾身是傷,呲著牙齒掃視前方十幾只模樣似狗的妖獸。他的身后,兩只小狼妖瑟瑟發(fā)抖。
青年狼妖帶著兩個小狼妖在樹后偷看別人打斗,打斗結(jié)束后,青年狼妖跑向其中的勝者,是一個背生雙翼的虎妖。不知二妖說了什么,那虎妖就帶著三人去了另一個地方。
......
“大哥,我錯了,我不該總以為你對我的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崩前卓薜脹]了力氣,趴在狼黑的身體上自言自語,“你快點醒過來,以后不用你給我出去找食物了,也不用你保護我了,我會努力修煉保護你的,你答應(yīng)了就應(yīng)一聲...不用應(yīng),你只要動一下就好。”
狼白胡思亂想著,誰知道剛才,竟然是和大哥的最后一面......
那是狼黑第一次流露出對弟弟們的厭惡與冷淡,毫不留情地呵斥他們。
狼白猛然睜大了雙眼,耳邊回蕩著狼黑說的話,宛如雷鳴響徹!
“我們是狼妖,就要夠狠。心不狠,不夠強大,就不配活下去!”
“我夠狠,所以我更強大;我強大,所以我才有資格為別人報仇?!?p> “不許再來這里,我不想看見你們懦弱的樣子,我惡心?!?p> “記住,要夠狠,夠強大?!?p> “看好前行的路?!?p> 狼白幾乎干涸的眼眶再一次被洶涌的淚水填滿。
原來大哥早就感應(yīng)到敵人是無比強大,若無妖阻攔,妖妖靈必生靈涂炭。狼黑絕對可以自己逃走去尋支援,但他的兩個弟弟,就勢必會遭到敵人的毒手。感應(yīng)到了牛憨和豬壯的死亡,狼黑明白,此人絕對是心狠手辣之輩,雖不能力敵,卻必須要為弟弟們拼出生存的希望!
狼白終于明白了,狼黑一反常態(tài)且驅(qū)趕他們,不讓他們回到這里,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必將死亡的事實。他最后說的那些話語,也都是狼黑對弟弟們對未來之路的全部忠告。
心要狠。
要讓自己越來越強大。
在沒有足夠強大之前,不要想著復(fù)仇。
不要回到這里,我不想讓你們看到大哥慘死的樣子。
狼白嗓子已經(jīng)嘶啞得不成樣子,身體一抽一抽地,將頭趴在狼黑的身體上。
狼白化成原形,那是一條白尾的矯健小狼,模樣很是漂亮。但此刻的他,仿佛一條無人問津的小狗,“嗚嗚”地用舔舐著巨狼的毛發(fā),用腦袋不停地拱著尸身,最后側(cè)躺在巨狼的臂彎里。
狼黑的尸體已經(jīng)沒有了溫度,狼白還是努力地貼著他,默默地流著淚。
哭著哭著,狼白睡著了。
他夢到了他們兄弟三人奔跑在家鄉(xiāng)的草原上,戈壁中。肆意狂歡,嬉笑打鬧,風(fēng)吹過他們頸間的狼鬃,眼神自信而堅定,目光望著遠方,追憶著過往。
突然甬道的地面震顫,有腳步在這里停下。
狼白悠悠醒轉(zhuǎn),臉上滿是淚痕。
只見二當(dāng)家一人靜靜地看著他們,眼神中閃過不易覺察的悲傷。只是歸來的只有他一人,不見四當(dāng)家。
“二當(dāng)家,”狼白有些費力地爬起來,幾乎失聲,“你看見狼灰了嗎?”
“沒有,這里只你一人。”虎妖回答道。
“小灰狼不在妖妖靈,我感應(yīng)不到他?!倍?dāng)家見狼白還想詢問,搖了搖頭。
“四當(dāng)家受了重傷,他們回來之前我們?nèi)T退守閉關(guān),等大當(dāng)家回來?!?p> “以后,你跟著我吧。”二當(dāng)家虎目泫然,凝視著干枯的巨狼尸體。
“走,跟我去把他安葬了,”虎妖輕聲道,“這仇,此生必報?!?p> 狼白的妖生從此刻開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只是木然地跟著二當(dāng)家,看著他托起巨狼的身體,緩緩走出了洞外。他知道,此后,大哥的師傅成了他新的依靠。他要銘記大哥最后對他說的話,要變得強大,強大到找出兇手,給大哥報仇。
只是,狼灰,你去了哪里?
......
“真是晦氣,怎么現(xiàn)在哪兒都有這么厲害的山河境,現(xiàn)在山河境不值錢了嗎?哎唷唷,疼死鳥爺了!”老鳥躺在一個堪堪擋風(fēng)的沙地上,樣子著實凄慘,半條胳膊和小半邊身子都不見了,看上去是被什么攻擊生生撕裂了般,傷口處有殘留的氣息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
此刻,蛤蟆正在給他療傷處理傷口,只是蛤蟆的樣子也不是太好,整個人都縮水了一圈,似乎不再那么肥胖,卻顯得極為疲憊,精氣盡失。
“你確定你這玩意兒不是來害我的?”老鳥看著蛤蟆從自己身體的毒腺里挖出一些液體,直接就往他的傷口上抹,眼角一陣狂跳。
“你能少說兩句話嗎,你懂個屁,”蛤蟆有氣無力地說道,“毒藥毒藥,是毒也是藥?!?p> 老鳥悻悻閉上了嘴。
“這庚金之氣主殺伐,且極為純正,你這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我只能抑制?!备蝮〉馈?p> “這虎妖,確實厲害得很,如果繼續(xù)拼,我們真未必能拼過他?!?p> “還好鳥爺我技高一籌,空中的鷹雀,天生就是爬蟲的克星,”老鳥不忘自夸,“這一手魔雀擒蛇,讓那蛇妖直接再戰(zhàn)不能。估計是活不長了。”
“的確,”蛤蟆嘶聲說道,“你從天而降,重創(chuàng)那蛇妖,讓自己空門大開,那白虎妖幾乎給你撕成兩半。若不是老子損耗功力用所剩不多的毒氣成陣將他逼退,你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了?!?p> 說到這里,蛤蟆氣不打一處來,這已經(jīng)是他今天第二次損耗功力了。真他娘的倒了血霉了......
“行了,差不多了,我沒事了,咱倆快匯報消息吧?!崩哮B撐直了身體。
二人同時掏出一塊黝黑的令牌,樣子平平無奇,看上去只是一塊普通的黑色方塊。
老鳥和蛤蟆同時灌輸靈力,咬破手指,以令牌為陣眼,用蘸血的手指在空中刻畫了一個刀刃般的圖案。
二人單膝跪地,口中默念著什么。
令牌之陣持續(xù)了一會兒,突然陣眼處的令牌出現(xiàn)無數(shù)魔紋,顏色也由毫不起眼的黑轉(zhuǎn)變?yōu)榘导t。
靈陣突然傳來空間波動。
五個淡淡的鏡面虛影出現(xiàn)在陣法中,陣法那頭聯(lián)系著除了老鳥和蛤蟆的另外五人。
異獸、巨蛛、奇葩、暗影、邪騎。
“喲,你們這是被誰欺負了呀,尤其是小鳥兒,心疼死人家了呢?!逼孑獾穆曇魺o限魅惑。
“你們也不嫌丟了我們的人,別讓外人知道你們是哪個組織的?!敝肱涞馈?p> “禽,蟾,所報何事?”
邪騎低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