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濕漉漉的,霧氣雖然很薄,但空氣中的水分似乎格外稠密。海云進(jìn)入下界的第一件事,便是催動防御符箓,展開一道包圍自己和樸越的防護(hù)罩,使二人的氣息隱蔽。賀瞻師叔說過,這些陣法大概能持續(xù)三個時辰,他們要在下界待八十四個時辰,而擁有的防御符箓只有二十張,這意味著他們并不能全程保持氣息隱蔽的狀態(tài)。
必須先找到一個合適的藏身之地,但在此之前,毫無疑問需要先隱蔽起來。
樸越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對海云說道:“你聽到方才掌門說的話了嗎?”
“聽到了,他好像在提醒我們……這附近很危險(xiǎn)。”
“我也聽出此意了。”樸越望向西面,抬手指向那邊,“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嗎?”
海云掃了掃頭發(fā),發(fā)動內(nèi)氣將身上的水汽蒸干,然后循著樸越指示的方向望去,西面是一面坡地,大片大片的黑影和張牙舞爪的枝干之間,潛藏著許多危險(xiǎn)的氣息,在那片黑葉形成的密林里,似乎能看到幾對射出幽幽暗光的眼眸,在注視法舟剛才停靠的位置。
海云心中一凜。
他認(rèn)出了那雙碧綠的瞳孔和圍在瞳孔周圍的豐滿羽翼。
“是羅羅鳥?!焙T频吐曊f道,“它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p> 樸越搖了搖頭:“我想說的不是那些妖魔。你聽聲音。”
海云側(cè)耳細(xì)聽。
起初聽到潺潺的溪水,隨后,他將注意力全放在水聲上。
下一刻,就像是得到了某種啟示和頓悟,那微弱的水聲忽然變得波瀾壯闊,仿佛全天下的海、湖、河、溪的水,都開始奔涌起來,攜卷著舉世無雙的氣勢,從天邊轟然襲來。海云心中出現(xiàn)了一根畫筆,一展畫布——一道墨跡從遙遠(yuǎn)的北方誕生,隨后枝繁葉茂、綿延千里,最終,它的一條支流穿過艱難險(xiǎn)阻,流淌進(jìn)了掌心洲,橫穿這片古老而滄桑的土地。
海云驚詫地眺望遠(yuǎn)方:“前面……難道是忘川?”
樸越點(diǎn)頭:“我們在霧衍殿西南。在霧衍殿西面,有一條名為法印河的河流,它是忘川的一條分支。此地離法印河不遠(yuǎn)了?!?p> 海云說道:“看來這場考核不算太公平?!?p> “你知道忘川會孵化妖魔?!?p> “我聽別人說過?!?p> “那你知道原因嗎?”樸越的語調(diào)非常輕松,兩人就像聊家常一樣,并肩走在薄霧里,在防御陣法的保護(hù)下,他們的氣息被隱藏得非常巧妙,完全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在智力低下的妖魔眼中,他們的移動就像一陣微風(fēng),不值得它們注意。
說話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羅羅鳥身邊。這些目光敏銳,貪婪以人肉為食的妖魔,在兩人經(jīng)過的時候居然沒產(chǎn)生一點(diǎn)反應(yīng),它們對自己的熟視無睹,讓海云意識到陣法的強(qiáng)大所在。
賀瞻在授課的時候曾提起過,他教授給修士的隱蔽陣法只能用于躲避妖魔的感知,而更強(qiáng)大的隱蔽陣法,甚能躲避修士的覺察。
究竟怎樣的人需要這種陣法?海云在那時,就惴惴不安思索過這個問題。此刻,他親身感受到隱蔽陣法的強(qiáng)悍,更加覺得仙界神鬼莫測。
他強(qiáng)行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羅羅鳥身上移開,繼續(xù)回答樸越的問題。
“我聽說,是因?yàn)橥◤谋泵娴姆庥≈辛鞒?,所以讓妖魔有了可趁之機(jī)?!?p> 樸越有些驚訝:“我還以為新晉修士不會了解這些事,是掌門告訴你的嗎?”
海云搖頭,這是郭槐告訴他的。他回答道:“我都是道聽途說?!?p> 樸越對這個答案似乎沒有疑慮,他一副了然的樣子,說道:“總之這片區(qū)域并不是很安全,我們得時刻保持警惕?!?p> “我明白了?!?p> *
喜葷一早醒來,就感覺屋內(nèi)格外冷清。他猛地從床上直起身,隨后像丟了貴重的財(cái)寶一樣,急切地環(huán)視周圍,一邊翻身穿衣下床。
屋內(nèi)空空的,盲女不在了。
他推開房門,一陣清晨的寒意頓時灌入房間,冷得他膝蓋哆嗦了一陣。
他慌慌張張地巡視屋外,依舊沒看到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盲女最終還是不辭而別了。
他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又折返回到屋內(nèi),希望盲女能留下些什么東西,一些字、一些信物,甚至一縷發(fā)絲都行。但盲女平日休息的床鋪收拾得很干凈,若非上面擺放了枕頭和被子,沒有人會相信這里曾有另一個人在此居住。
喜葷突然間覺得好悲傷。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雖然和盲女住了這么長時間,卻完全不了解她,她到底會去哪?為何被追殺?她的過去是怎樣的?她……她叫什么?
最后一個問題,猶如千斤重的巨鼎,轟的一聲壓在喜葷的心神上。他從沒問過,因?yàn)槊づ雌饋韽牟淮蛩愀嬖V他??杉幢闳绱耍y道不該在最后的時間嘗試去問一問嗎?他很后悔,緊緊用四肢拽著掌心,青紫的手背,蒼白的臉頰,他就像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變成了為情所困的大人。
喜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閃著銀光的物件。不是我的東西。他冷靜地想到。但很快興奮就代替了冷靜,他如兔子一樣躥了出去,撲在木桌前。
“這是她留下來的!”他激動地喊道。
但這到底是什么?
喜葷甚至不敢用手觸摸,只是保持一定距離,心緒混亂地打量擺在桌面正中央的物件。擺在他眼前的東西是一對猶如水珠般的玉色珍珠,水珠的尖端連接在一起,往兩邊逐漸變得圓潤剔透,是完全對稱的綺麗飾物,更讓喜葷覺得驚奇的是,它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盡管安靜地躺在桌上,卻充滿難以形容的動感,優(yōu)美的流線隨著光影變化,而向不同角度延伸流轉(zhuǎn)。
喜葷感受到其中的奧妙,明天它的貴重和珍奇。
他不明白盲女留下這個的原因,但他絕對會保管好。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蝴蝶晶,放在屋內(nèi)最安全的衣柜里。
他心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總有一天還能相見?
他振作精神。
同時想到了一件事。
于是他奪門而出,奔向霧衍殿邊境。
河澤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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