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立儲
兩刻后。
祁尚卿終于在宣成殿見到了皇帝鄒嶸。
“陛下?！逼钌星湎蜞u嶸拱手，行禮。
鄒嶸看見祁尚卿的疲憊的模樣，突然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尚書令其實也操勞了許多。尚書令盡管現(xiàn)在反對跟啟國人開戰(zhàn)，但總歸是為國家操慮。
“尚書令今日過來，又是因為什么事情？”他問祁尚卿。
祁尚卿也看出了鄒嶸的倦憊，想到鄒嶸盡管心急了一些，但也是為了國家。
他回想起了他跟鄒嶸的當初。當初二人都是為了從啟國收回失地這個同樣的目的。只是如今成了君臣，卻在對啟國開戰(zhàn)的時間上有了分歧。
“臣，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稟告陛下?！逼钌星涓嬖V鄒嶸。
鄒嶸：“尚書令還是反對我出征嗎？”
祁尚卿卻回道：“不?！?p> 鄒嶸睜大了眼睛：“你是同意了？”
祁尚卿又搖頭。
鄒嶸困惑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彼嬖V祁尚卿。
祁尚卿：“臣是有一事，需得提醒陛下。”
鄒嶸：“什么事？”
祁尚卿深吸一口氣，說道：“如今陛下即位已滿兩年，今年已經(jīng)是陛下即位的第三個年頭。陛下……還未冊立太子?！?p> 鄒嶸沒聽明白，先是詫異：怎么突然進宮來說這件事情？
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要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提起這件事情？！
“你為什么突然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提起這件事情？！”鄒嶸的語氣明顯重了。
祁尚卿不答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次出去了就回不來了？！”鄒嶸明顯動氣了。
祁尚卿：“陛下，臣……絕無此意?！?p> 鄒嶸：“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提起這件事情？？為什么之前又不提？？我要出征了，你在這個時候讓我冊立太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尚卿只能說道：“儲君是國本。陛下已經(jīng)即位兩年了，應(yīng)該為國立本了！”
鄒嶸明顯怒了：“我自己有數(shù)！不需要你提醒！我要出征了，你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是在泄我的氣！！”
從鄒嶸成為太子算起，祁尚卿已經(jīng)在鄒嶸的人生里陪伴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祁尚卿第一次見到鄒嶸對他動怒。
祁尚卿內(nèi)心不太好受。難道這是因為成了君臣的緣故嗎？
“陛下此次出征，如無儲副留守朝中，人心難定?！逼钌星湫囊粰M，實話實說了。
“尚書令回吧??！”鄒嶸不愿聽了，下達了逐客令。
但是祁尚卿卻不動身。
鄒嶸見他不走，自己的兩只腿也挪不開。
兩人僵持不下。
鄒嶸氣意正盛，索性轉(zhuǎn)過身，背對祁尚卿。
“撲通?！彼蝗宦牭缴砗髠鱽硪粋€聲音。
鄒嶸轉(zhuǎn)過身，看見祁尚卿跪伏在地，以頭觸地。
鄒嶸的內(nèi)心一顫。
他僵住了，立在原地。
除了大朝會大典儀，這是祁尚卿第一次跪在他的面前。
鄒嶸想走過去扶起祁尚卿，但又邁不動腿。
“尚書令……這是什么意思？”鄒嶸嘴里發(fā)出悲愴的疑問。
祁尚卿：“臣求陛下，即冊儲君，為國立本?！?p> “為什么……你……”鄒嶸不理解為什么祁尚卿如此執(zhí)意，但是已經(jīng)氣不起來。
祁尚卿：“臣唯愿，定國江山，興固千世萬世?！?p> 鄒嶸說不出話。
許久后，他終究還是走過去，將祁尚卿扶起來。
祁尚卿已是淚流滿面。
鄒嶸也動容了。他眼前的人，陪伴了他的人生二十六年，看著他長大，為了他甚至可以拋卻自己的性命。
“尚書令，你先回去吧。”他對祁尚卿說道。
祁尚卿：“陛下這是答應(yīng)臣了嗎？”
鄒嶸：“尚書令容我考慮吧。”
祁尚卿無聲站立良久，回道：“臣先回了?！?p> 鄒嶸：“嗯。”
……
幾日后。
八月初一。朝會。
這天的朝會，皇帝鄒嶸下達詔命，冊立十二歲的長子鄒鄑為皇太子。
鄒嶸終究還是聽了祁尚卿的話，在出征啟國之前，為定國立了儲君。
……
朝會結(jié)束以后，祁尚卿回到了尚書臺。薛元詔沒有回兵部，而是到了尚書臺，找到了祁尚卿。
……
祁尚卿的書房里，兩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盡管祁尚卿成功勸說鄒嶸冊立了太子，但是他也高興不起來。
皇帝冊立儲君本是喜慶之事，但是搶在即將出征的這個時間節(jié)點，讓人更多地覺得是一種無奈。
“阿伯，”薛元詔對祁尚卿說道：“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回想以前?！?p> 祁尚卿：“你在回想什么？”
薛元詔：“回想以前的、對北征啟國的那種期盼。”
祁尚卿：“你現(xiàn)在不也是一樣的？”
薛元詔：“但是現(xiàn)在，這一天真的出現(xiàn)的時候，又讓人措手不及。”
祁尚卿：“你是覺得這一天來得太快了？？”
薛元詔：“來得太突然了。讓人手足無措?！?p> 祁尚卿感慨道：“但是這世上，又有多少事情是等你準備好了的呢？有多少事情又是由得人的呢？”
薛元詔：“阿伯，有個問題我想問您?！?p> 祁尚卿：“什么問題？”
薛元詔：“如果你一定要勸阻陛下跟啟國人開戰(zhàn)，陛下他到底會不會聽你的？”
祁尚卿想了很久，給出的答案是：“不會?！?p> 二人沉默。
片刻后，祁尚卿突然說出一句：“其實，你和我想的，也不一定對?！?p> 薛元詔：“阿伯的意思是？”
祁尚卿：“或許陛下的決定是對的。他的擔憂不無道理?！?p> 薛元詔：“……”
祁尚卿：“如果我們真的等到啟國人把三十州的州、縣固防了，把他們自己的人遷移過去了，我們再出征，未必能成功，那時一定更加困難。”
薛元詔：“或許吧?！?p> 祁尚卿：“也許我們定國收回三十州的故土，就在此次?！?p> 薛元詔：“希望是這樣?！?p> 祁尚卿：“既然事情已經(jīng)定了，其他的我們就別想了，接下來要想的就是如何打贏這場仗了。陛下已經(jīng)決定出征了，你我身為臣子，就想一想如何為陛下分擔吧。這是你我身為臣子的本分。”
薛元詔：“是，阿伯?！?p> 光景二年，定國與啟國的第三次戰(zhàn)爭，不可避免地要在這一年發(fā)生。誰也阻止不了。鄒嶸不能，祁尚卿不能，薛元詔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