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湶和竇荊面對薛元詔疑惑又帶興致的表情,緩緩說來:“我們去了……太仆寺的馬監(jiān)。”
“太仆寺的馬監(jiān)?你們真的去過了?”
“是的,我?guī)Ц]荊去的。我們先替你去探探情況。”
“怎樣?你們見到兆國馬了嗎?”
“別提了?!眲餐蝗晦D了臉色,悻悻說道:“我們連馬監(jiān)的門都沒進去。”
“為什么?”
“門吏死活不讓我們進去?!?p> “你們說了是縣令署的人嗎?”
“自然說了,但是人一聽我們是縣令署的人,更不讓進了,直接攆我們走?!?p> “什么?!還有這樣的事情?!他們竟然攆縣令署的人走??”
“千真萬確!我跟竇荊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薛元詔感到萬分不解:“就算他們馬監(jiān)是太仆寺的、跟縣令署沒有任何隸屬,但也不至如此吧?!”
“看他們那樣子,似乎對縣令署的人尤為排斥,不知道為什么?!?p> “當真?”薛元詔被激起了情緒:“那我明天過去看看。”
“好?!?p> “對了,”薛元詔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們找的住處如何,住得怎么樣?”
“挺好的?!?p> “嗯??樟藥胰タ纯础D銈冏庹拥拈_銷,署里按慣例給你們負擔,你們在外面好好地住?!?p> “哦……好的?!眲埠透]荊回道。
二人也會反過來關心他們的詔哥:“詔哥,你就住署里那一間寢室會不會小了點?要不你也在外面找處宅子?”
薛元詔卻自嘲道:“我一個單身漢,有這必要么?我又不像你們,拖家?guī)Э诘?。我就一個人,住一間寢室,足夠,挺好。”
“詔哥,你也趕緊把你的人生大事解決了?。 倍硕继嫜υt著急了。
薛元詔笑笑,回道:“我都不急,你們急什么呢?”
二人被噎住了嘴。
“你們已經(jīng)到邤縣二十多天了,熟悉這里了吧?你們帶我到外面走走,見見此地的風土人情?!毖υt起身。
“行,詔哥?!?p> ……
第二日。
邤縣新任縣令薛元詔帶上長史劉湶、幕僚竇荊,坐進縣令署的馬車,前往太仆寺在邤縣的馬監(jiān)。
馬監(jiān)即馬場,是養(yǎng)馬、育馬的職使,隸屬兵部太仆寺。馬監(jiān)主官為監(jiān)令,秩正六品。
薛元詔三人出了邤縣縣城,往西行十幾里,到達了馬監(jiān)的門口。
馬監(jiān)的門吏看見來了一輛馬車,又不是自己馬監(jiān)的車,忙擺手截停。
“哪里來的?做什么的?怎么到這里來了?”門吏盤問駕車人。
駕車人回答道:“縣令署的?!?p> 門吏一聽是縣令署的人,臉色驟變:“怎么又是你們縣令署的?又來這里做什么?”
駕車人:“想進馬場看看?!?p> 門吏:“無關人等概不得進入馬場!趕緊回!”
駕車人:“車里坐的是邤縣縣令。今天縣令親自過來了,想進馬場看看?!?p> 門吏:“誰來了也不行!”
在車廂里聽到對話的薛元詔三人出了車廂。
薛元詔面向門吏,主動自我介紹:“我是邤縣的縣令薛元詔。今日過來,想進馬場看看,可以嗎?”
門吏直接擺手:“不能進?!?p> 薛元詔身旁的竇荊看不下去了:“縣令也不能進?!”
門吏不慌不忙答道:“縣令是邤縣的縣令,不是馬監(jiān)的縣令?!?p> 薛元詔不想跟門吏糾纏,轉而問道:“請問監(jiān)令可在?能否通報一下,我跟他見一面?”
門吏還是擺手。
“你……”竇荊對門吏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難忍了。
“怎么?”薛元詔問門吏。
“監(jiān)令特意有過吩咐,只要是邤縣縣令署的人,不管是誰,一概不見。”
“什么?!”
“確實是監(jiān)令的吩咐。你們還是回吧。”門吏的態(tài)度始終很明確,不放入、不通報。
薛元詔看明白了,馬監(jiān)的監(jiān)令都吩咐到這個份上了,跟縣令署得是有多大的過節(jié)。
“你們監(jiān)令為何不見縣令署的人?”一旁的劉湶多問門吏一句。
門吏卻回道:“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我們三人都是剛到邤縣任上,確實不清楚?!?p> “那就問問你們縣令署的其他人吧?!遍T吏示意縣令署的馬車調頭了:“給馬場運送草料的車隊就要到了,這里不能堵了?!?p> 薛元詔明白今天是進不去馬場了,只得讓馬車調頭,回去了。
……
回縣令署的路上,車廂里的薛元詔三人始終想不明白,馬監(jiān)跟縣令署究竟有怎樣的過節(jié)?馬監(jiān)為何如此排斥縣令署?
就算是隸屬太仆寺,但總歸是在邤縣轄內養(yǎng)馬,馬監(jiān)總有需要縣上支助的時候,怎么跟縣上弄得這樣的關系?!
凡事都有端由,馬監(jiān)跟縣令署的不對付一定有原因。薛元詔決定回到署里找人好生問問。
……
回署的馬車沒走出幾里,突然慢了下來。
薛元詔感到奇怪,抬手掀開車簾。
原來是道路對向來了一隊載貨的馬車。道路不算寬,雙向行車就只能慢行。
對向的馬車上裝著干草一樣的東西。仔細看,像是喂馬的草料。
“你們是去馬場嗎?”薛元詔開口向對向的車隊喊話。
“對?!庇袔纵v車的駕車人異口同聲回答道。
薛元詔觀察了一下,車隊的每輛車三對輪、兩匹馬,滿載了數(shù)百斤的草料。車隊的馬車多到一眼望不到頭。
“你們一車的草料多少斤?”
“七百斤?!?p> “這些草料你們多久拉一次?”
“就沒停過。拉來了草料卸了,又回去裝了拉過來,一年四季都在路上。”
“當真?”
“騙你做甚?”
“今天就你們這一隊車過來嗎?”
“不止。我們這一隊后面還有。每天都有幾隊車過來。這路上的車隊就沒停過?!?p> “這也太夸張了吧?!”
“那馬場里的馬得吃這么多??!”
薛元詔合上車簾,感慨道:“馬場耗費之巨,可見一斑?!?p> “邤縣的這個馬場里面得有多少匹馬?”劉湶困惑道。
薛元詔又掀開車簾問道:“邤縣的這個馬場里里養(yǎng)了多少匹馬?需要這么多的草料?”
“七千匹?!睂ο蝰{車的人們回道:“這還只是草料。馬兒們吃的不光是草料。”
薛元詔合上車簾,感慨道:“七千匹馬,光是吃的草料這一項,就是如此巨量。我之前聽人說過,全國各地的駐軍以及馬監(jiān),合計共有馬匹十五萬。這十五萬匹馬所需要的草料,得是多大的量啊!”
他在心里突然想到,當初丁疏琰想停止從兆國購馬,是否是真的考慮到了這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