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祁伯
走出丁府的薛元詔,心里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他完全沒有想到,丁妤兒的父親,竟然是一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他很失望。
他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丁疏琰跟祁尚卿的矛盾。他想起了兩年前竇荊就告訴過他的,當(dāng)朝左右尚書令,因為戰(zhàn)和,矛盾頗深。
右尚書令,自己從小就喊他“祁伯”的,丁左令竟然讓自己去誣陷他,實在滑稽。
……
上午巳時。尚書臺。
右尚書令祁尚卿的書房里,永熙府府尹許琮拘謹(jǐn)?shù)刈诳妥稀?p> 主座上,祁尚卿正埋頭看案上的公文。許琮眼睛不離祁尚卿,心里揣測等會右尚書令要說些什么。半個時辰前,他的府尹署來了尚書臺的人,告訴他,立即到尚書臺見右尚書令。
尚書令才召見了,右尚書令又要召見?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敢怠慢,立即動身。
到了尚書臺,他直接被引到了祁尚卿的書房。一進(jìn)書房,見祁尚卿正埋頭看案上的公文。他不敢出聲,原地站立等待。
祁尚卿聽見了他進(jìn)來的腳步,頭也不抬說一聲:“先坐。”
許琮回一聲“是”,輕腳走到客座坐下。
祁尚卿在一刻后抬起了頭:“許府尹,找你過來,是有件事情?!?p> “請右尚書令示下。”許琮趕忙回道。
“左尚書令遇襲的案子,是你的永熙府尹署在辦?”祁尚卿昨夜見了太子,今天就等不及要打聽案情。先找許琮過來問問。
“回右令,是永熙府尹署在辦?!?p> “有……什么眉目沒有?”
“尚……無眉目。”
“嗯……”祁尚卿的心寬了一些?!鞍缸泳唧w是誰在辦?”他問。
“緝事薛元詔?!?p> “嗯……”祁尚卿應(yīng)道?!笆裁矗?!薛什么?!”他突然提高聲調(diào)。
“薛……元……詔。”
“薛……元……詔?!”
“是,右令。”
薛元詔?!這不是銘御的兒子嗎?!
“這個緝事多大年紀(jì)?”他趕緊問。
“二十二?!?p> “二十二?”
“是?!?p> 祁尚卿在心里合計,上一次見銘御的兒子,是離開東宮那年,是十一年前,他那時十一二歲,現(xiàn)在不正好是二十二三的年紀(jì)?!
真是元詔?!
許琮見祁尚卿若有所思,不敢說話。
祁尚卿本想見了許琮再見具體辦案子的人,但是一聽許琮說辦案人名叫薛元詔,他有些猶豫了。
如果這個薛元詔真是銘御的兒子,還能跟他見面嗎?銘御在絕筆信中特意囑咐過的,不能與元詔見面。
祁尚卿很矛盾,不知如何取舍。
“如此要案,交給一個年輕人,可妥?”他又問許琮。
“回右令,”許琮卻說道:“這是尚書令特意交代的,找個年輕人來辦這個案子?!?p> “尚書令交代的?!”
“是。”
祁尚卿有心事,也不想多問了,隨口說一句:“我知道了。此案重大,丁令親自主導(dǎo),你的永熙府尹署要好好查案?!?p> “是,右令?!?p> “去吧?!?p> “是,右令。”
……
見了許琮過后,祁尚卿的心情始終不能平復(fù)。
案子必須要問,且不能托人。但如果辦案人真是元詔,銘御又交代過,不能跟元詔見面。
自己該怎么做?
銘御,你有沒有想到現(xiàn)在的局面?
祁尚卿很犯難,但又必須做出選擇。
銘御,為了太子殿下,我只能違背你的意愿了。
你會理解我的。
……
下午。未時四刻。永熙府尹署。
薛元詔正要帶上竇荊外出走訪,尋找丁案案發(fā)當(dāng)日的目擊證人。丁左令和馬車夫都沒有見到兇手的樣貌,只能寄望或許有其他人見到了兇手的樣貌。盡管案發(fā)時天還未亮,但萬一有早起的店家商販撞見了呢?
剛要出衙,來了尚書臺的人,找到他,告訴他:立即上車,到尚書臺見右尚書令。馬車就在衙署外。
薛元詔感到難以置信,以為找錯人了,再三確認(rèn):右尚書令要見的是我??
畢竟堂堂右尚書令,怎么可能要見一個小小的緝事??
來人也再三確認(rèn):你就是薛元詔無誤??
來人也不能理解,堂堂右尚書令,怎么可能會見一個如初年輕的小小緝事??
雙方都很困惑之際,薛元詔突然想到:難道是祁伯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在永熙府尹署??
他忙問來人右尚書令召見的原因,來人也不知,只是確認(rèn)了他就是薛元詔后催他趕緊上車。
從小喊的“祁伯”,超過十年沒見了,突然在今天要見自己??他還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就被催上了馬車。
……
來到尚書臺,他被直接引到了祁尚卿的書房前。
書房的侍從見薛元詔到了,不免有些驚訝。右尚書令要見的,居然是個年輕人。他平日見多了過來的三品從三品,來了個年輕人,印象里還是頭一次見。他心想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怕是不簡單,多了幾分客氣:“郎君稍候,待我入內(nèi)通稟?!?p> 薛元詔答好,站立等候。
但是他等了足有一刻的時間,侍從才走了出來,恭敬地請他進(jìn)去。
因為剛剛過去的一刻時間,祁尚卿反復(fù)詢問侍從門外薛元詔的樣貌。見堂堂右尚書令如此在意,侍從更覺得眼前的薛元詔來頭不小。他此刻再看薛元詔,怎么看怎么覺得,的確相貌氣度不凡。
薛元詔卻心情復(fù)雜地走進(jìn)書房。
書房里的祁尚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剛才跟侍從反復(fù)的確認(rèn),幾乎讓祁尚卿確定了,門外人,就是故人之子。
此刻眼前的年輕人,眉宇之間,就是那個十一年前的小小少年?!霸t!”祁尚卿抑制不住站起身來。
“祁伯!”這一瞬間的薛元詔也沒了緊張、困惑、不安,只有喜悅歡喜。
時隔十一年,兩人又見面了。
……
“左尚書令遇襲的案子,是你在辦?”將過去的十一年整個寒暄了一遍后,祁尚卿終于開始問正事了。
“是,祁伯?!?p> “這件案子有什么眉目了嗎?”
“還沒有。事主不知兇手樣貌,此案有些困難?!?p> “哦?!逼钌星涞男膶捔艘恍!澳墙酉聛?,你要如何尋找兇手?”他詢問薛元詔的計劃。
“事主沒有見過兇手樣貌,但是或許有其他人撞見過兇手。現(xiàn)在只能試著去找一找當(dāng)日的目擊證人?!?p> “嗯。嗯?!?p> 祁尚卿覺得此刻似乎沒有什么要問的了,想跟薛元詔再閑敘幾句。
“你都入仕兩年了,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父親真是把我好瞞啊?!?p> “祁伯,父親他……”
“我現(xiàn)在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不愿意你來見我這個祁伯?!?p> “祁伯……”
“銘御,真是用心良苦啊……”祁尚卿可以感受到,一個父親對兒子自立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