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偏房里，屋頂昏暗的燈光弱不禁風地閃了兩下，困在柱子上的白琳蓬頭垢面，嘴角帶著血痕，眼里閃著絕望和決然，手上靠著沉重的枷鎖，嘶啞無力的喊著，“水、水，我想喝水”。
奶奶當著全家老少的面放了狠話，鎖在屋里，一天不準吃東西，不知好歹的東西就得好好治，知道怕、才會長記性。
萬年于心不忍，幾次勸說無果，只能憋著氣、跺著腳、眼巴巴望著屋里的媳婦。
村上，人少是非多，這件事很快傳開，張成覺得過分，想來規(guī)勸，正好借著找陳萬年換鋤頭。
那日，夏日炎炎，張成冒著汗珠上山采摘些野果，轉頭擰著鋤頭去了陳家，一路上，聽到同村的三姑六婆正在議論，說這個賊女子不識好歹、性子倔，逃了兩回都給抓回來，每次吊著打，打得一身傷，真是作孽！打得多了，搞不好都生不出小孩……
張成加快步伐，才到陳家祠堂門口，就聽到奶奶在院里罵罵咧咧，一家子人見來了外人，各自散開，張成清了清嗓子，喊道“陳兄弟在家嗎？我是張成?！?p> 奶奶一聽是外地口語，一臉不屑的扭過頭，“誰呀！”
“奶奶好，我是生產(chǎn)隊副隊長的張成，找萬年有點事?！睆埑晒笆肿饕?，說明來意。
奶奶一聽是領導，臉色馬上多云轉晴，上前相迎，招呼他進大堂，端上茶水以禮相待，“張同志好！萬年這會下田了，估摸要些時候才能回來，我叫人給你去喊他?！闭f完，讓三嬸去喊人。
張成把鋤頭靠在墻角，和奶奶對坐主廳，開始閑話家常，奶奶告訴他萬年一共四兄弟，老大體弱、病多，早年一場重感冒發(fā)燒，得了腦毛炎，人傻了，后來走丟了；老二身體好、有大志，村里呆不住，結了婚、生完小孩，就去了外地，說是去挖煤掙錢，多年沒回家了，萬年就是老二的兒子，老三、老四在家?guī)兔?，下田耕種、有了收成就拉出去賣，維持一家生計……
張成正襟危坐，邊聽邊微微點頭。
突然，偏方傳來咳嗽的聲音，“奶奶，我想喝口水?！?p> “想喝，等你男人回來給你倒?！蹦棠萄哉Z里仍憋著氣。
張成愣住了，他猛然意識到，這個鄉(xiāng)音純正、親切無比，不正是白琳的聲音嗎？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奶奶，想必，里屋就是萬年的媳婦吧？”
“是的，這賊女子，跑了兩回，現(xiàn)在抓回來關起來，讓您見笑了?！?p> “我聽說，咱們這個媳婦是外地尋來的？”
“沒錯，你來的時間短，可能沒聽說過咱們村一句老話，叫“窮水窮山窮老漢，媳婦全靠哄騙匡”，咱們附近幾個村都一樣，大把男子都打光棍，能正兒八經(jīng)地找媳婦，誰會用這個法子！”
張成到嘴邊的道德紀律，又咽了下去，同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奶奶講這些又有什么用呢，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現(xiàn)在關鍵是要盡快證實自己的推斷，如若真是白琳，他一定要設法營救，他尋思著。
“既然大老遠來了，就留下吃過便飯，我去廚房準備下，您稍坐?！标惸棠炭蜌獾?。
“真是給您添麻煩了，那恭敬不如從命?！睆埑烧胫ч_奶奶，這樣有了機會，見奶奶去了廚房，他立馬快步走向偏房，從窗戶口向里望去，一女子被綁在柱子上，裝著寬大紅衣，散亂的鬢發(fā)垂在精致的瓜子臉上，高挺的瓊鼻，沒錯，正是那張日思夜想的臉，“白琳，是我，是我，我是張成？”張成激動得聲音顫動，紅了眼眶。
她低聲說道：“是張成嗎？真的是你嗎！”
“是的，你怎么會在這?！睆埑烧痼@，仰著腦袋巴巴望著窗戶，他恨不得一把打壞窗戶，沖進去救出白琳，但他清楚，在這種情況，是帶不走白琳的。
“3個月前按你的寄件地址找過了的，沒想到找錯地方，信錯人，才……?！卑琢帐曂纯奁饋怼?p> 眼看陳奶奶馬上回來，他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逃跑計劃，他湊到窗口悄悄的說：“今晚10點，我來帶你走，你做好準備?！?p> 說完，他假裝鎮(zhèn)定，抹掉眼淚，飛快坐回前廳，好在一切并沒有被察覺。隨后他借機說家中有事，改日在來，向陳奶奶辭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