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在金陵的影響力竟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不僅已經收買了按察使司大人,還堂而皇之地雇傭殺手殺人。
蘇清玖畢竟只是女兒身,并不在外面走動,父親身子弱,也沒有任何的影響力,他們一家人,人微言輕,想跟金家斗法,又談何容易?
蘇清玖暗自惆悵,斜眼瞟了一眼身側的錦衣公子,他神色慵懶,竟用唇瓣頂著一顆荔枝在賞玩,見蘇清玖轉過目光,收了荔枝,挺身坐好,伏過來,神秘說道:“喂,不如小爺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瓦子街?”蘇清玖緊皺眉頭。
“哎,沒意思,我倒是忘記了,你才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p> 瓦子街建在秦淮河邊,乃是整個金陵最大的娛樂消遣之所。本朝沿襲前明的國策,重視發(fā)展商業(yè),夜晚不設宵禁,夜市繁榮。
每座城邑幾乎都有專門的瓦子街,里面設立勾欄,表演傀儡戲、戲曲、說書、雜技等節(jié)目,尤其是晚間,最為熱鬧。
瓦子街隔壁便是一條花街柳巷,是男人們最愛之處。
蘇清玖以前倒是喜歡去瓦子街聽書,不過,眼下卻沒有什么興致。
都火燒眉毛了,她哪里還有什么興致消遣。
“喂,”蘇清玖抿了抿唇,微微低下頭,本來,不該向他求助的,但她實在沒有什么別的辦法了?!澳闶枪锰K白家的三公子吧!”
錦衣公子一怔,神色嚴肅起來,坐直了身子,朝她眨巴了兩下眼睛。
“白逸寧?”蘇清玖方才看婚書的時候,順帶記下了那個名字。
錦衣公子雙手抱著胸,疑惑地看著她,心中大概在想,小妮子,倒是有幾分眼力見!
見這反應,蘇清玖已經明白,自己顯然是猜對了的。
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出現(xiàn)在她的及笄宴上本身就不合理,直到看到婚書的那一剎,她才想明白了,這是祖父給她定下的未婚夫。
白逸寧忽而微微一笑,帶著欣賞打量了一遍蘇清玖。
蘇清玖心中有了主意,便開門見山地說道:“白公子可知道你我之間的婚約?”
“若非為此,你當我喜歡長途跋涉來這里?”
“你想娶我?”蘇清玖認真問。
“不想,父母之命爾!”白逸寧長嘆一口氣說道。
蘇清玖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卻還是難免有一點兒失落,不過,她還是很理性,不至于為此惱羞成怒。
說來,這倒是也附和她的觀念,她大概是聽了太多的書,學了太多離經叛道的想法。
小時候,她聽花木蘭大破敵軍、建功立業(yè)的故事,便憤憤地想,誰說女子不如男?若是有機會,她也想爬上最高的高峰看看風景。
后來,聽那梁祝,又時時惋惜,若她是那祝英臺,誰也別想逼著她嫁給她不喜歡的人。
她就算再敬重祖父,一碼歸一碼,祖父給她定下的包辦婚姻,她也不能歡喜到哪里去。
既然兩個人是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的,她便直言道:“你我都不滿這樁婚姻,我可以出面退親。若是白公子日后見到了什么喜歡的人,我也可以出面撮合。不過,眼下白公子需要幫我一個忙!”
白逸寧若有所思,心里暗想:這蘇家的姑娘,倒是有趣。這婚約,是他祖父定下的,他家里那個老頑固,說一從來就不是二,不管誰去說,這婚事估計也很難攪黃。不過,他倒是樂意看美人碰釘子,興許受了委屈,還能哭得梨花帶雨,想來又別有一番風韻。
于是便問道:“什么忙?”若是小忙,舉手之勞罷了。若是大忙,扭頭就走也就罷了。
蘇清玖尚不識人心險惡,只當能老老實實做個交易,便說道:“我想借你那隨從一用。約莫需要一個月時間?!?p> 白逸寧笑著道:“這可不行,你也見到了,我的武功不太好,平日里全靠著元辰才敢橫行霸道。”
他還真敢說。
蘇清玖打了個商量:“那你忍住一個月不橫行霸道不就行了?”
“忍不??!”白逸寧攤手。
蘇清玖狠狠地咬了咬牙,“為了你后半輩子幸福,不過一個月,忍忍也就過去了。”
白逸寧油鹽不進,佯裝惆悵地搖搖頭,“姑娘此言差矣,你貌美如花,我娶你未必就不幸福,但我橫行無忌慣了,若是憋上一個月,立馬便不幸福了?!?p> 蘇清玖一時無言,這才領略到男人嘴毒的本質,這樣胡攪蠻纏的發(fā)言,就算他有一千個未婚妻,也會通通被他氣死。
她很無奈,不打算繼續(xù)糾纏,便說道:“那算了,交易作廢,白公子后悔無期!”
蘇清玖心中憋了一口氣,快步邁向夜色漆黑處。
那黑色的汗血寶馬掉轉方向,慢悠悠地跟了上來,始終與蘇清玖并排走著,白逸寧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還帶著幾分笑,似乎是成功將人逗生氣時露出的得意。
“你跟著我做什么?”蘇清玖瞪了他一眼。
白逸寧笑哈哈地說:“我覺得這交易還有的談!”
“怎么談?”蘇清玖語氣很沖,沒給人留半分情面。
白逸寧瞪著馬鞍,利落地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在蘇清玖身側。
長夜寂靜,兩人一馬,幽幽地走在寂靜街道上,腳步聲不急不緩。
“元辰不能單獨借給你用,但我和元辰可以一起借給你用用,他上哪里,我就上哪里,他能幫你個小忙,我也能繼續(xù)橫行無忌,你看如何?”
清雅溫潤的男聲如珍珠敲打在玉盤上,節(jié)奏優(yōu)美和緩。
話音落下,蘇清玖側頭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微微笑著,眼睛像是會發(fā)光,如寶石一般璀璨,撲閃撲閃。
俊美無雙的容顏頓時撞入了心扉,蘇清玖屏住呼吸,微微低頭以掩飾臉頰的緋紅。
好在夜色夠深,并不曾撞見她心底些許的羞赧。
該死的,心跳好快。好你個白逸寧,竟對我用美男計。
怪我是個顏控,終究不能超出凡人的局限,面對這樣極品的容顏,又挨得這么近,就是佛陀身在此處,也會忍不住動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