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客的變化,讓陳斯始料不及!這位昔日他頗為看重的朋友,原來只是看重他以前的身份罷了。有人情義重千金,也有人利益熏心。
日偏西陲,蒼白的天空也如有了一絲血色,薄云紅霞漫天。日光透過街邊樹梢,斑駁樹影正好映在陳斯背上,讓他的身影頗有些落寞。
這時,一聲狗吠傳來,一只野狗搖著尾巴,沖陳斯奔馳而來。
這是三年前,陳斯常投喂的一只野狗,那時候還是只小狗,當(dāng)時也是無心之舉。此時小狗長大,只是過活得不好,骨瘦如柴!野狗沖過來撲到陳斯身上,路上有行人驚呼,誤以為野狗要傷人。卻見陳斯一把抱住野狗,野狗拼命搖動尾巴。
“人能冷面,你這畜生倒是有情!”陳斯抱住渾身泥土的野狗,心中被背叛的那道傷痕,被撫平許多。
狗不嫌他已渾身如炭,他也不嫌狗渾身臟臭。野狗和喪家之犬惺惺相惜。
“你要不嫌跟著我受罪,以后便跟著我吧!”陳斯撫摸著野狗的頭,黯然說道。野狗只是久逢心喜,哪懂人話,陳斯覺得沒否定便是答應(yīng)了。
陳斯帶著野狗,迎著斜陽,在野塘長街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花了兩百靈幣,在野塘邊緣,租下一間小院,陳斯將自己和野狗清洗干凈。以前的家,在拾荒人之家里,自然是回不去了。野狗渾身土黃,是個地道土狗。以前陳斯喜歡華麗多彩之物,而今這種簡單的純色,讓他覺得有種不一樣的美感。
出了門,市井長街,卷起張開,便是煙火和人間??蛠硐憔茦?,在長街東側(cè),是個百年老店。拾荒人好酒,最愛這客來香,尤好他家的春火燒。
這春火燒也是古法釀造,用虛火熬煉,燒制之后,酒香十里。陳斯點了一壇,要了一個酒杯,自己坐下后,又給對面放了一個杯子。倒?jié)M酒,“咳咳”,長時間未飲酒,陳斯竟覺得辛辣異常。
望向?qū)γ?,陳斯猶如又看見了老陳坐下,豪氣威嚴(yán)的面孔,端起酒杯,一杯入喉,毫聲說道:“好酒!江湖老酒,人間新歡,小子,陪老子喝一杯!”
陳斯端起酒杯,忍著辛辣,一飲而下。初時,似火流下肚中。再時,如被春風(fēng)沐浴,甘之如飴。
“果然好酒!”陳斯贊嘆。
酒館內(nèi),人聲鼎沸,猜酒劃拳、暢談古今、失意抱怨、閑人八卦、恰逢喜事,都在江湖一杯酒里。
酒里,有江湖,也有信息。
陳斯目光凝視前方,耳朵靈動,聽風(fēng)識水,觀地勢、辨方位,這是拾荒人的基本功。他快速篩選有用的內(nèi)容,很快,陳斯將心思聚焦在了角落一桌上。
“當(dāng)家的規(guī)矩越來越多,現(xiàn)在日子是越來越難嘍!”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把火燒了三年了!反倒越燒越旺了!”
“當(dāng)家的,威風(fēng)著呢!從他來了后,不服他的,全給踢出去了!這三年,幾個小隊出了意外!太頻繁了!出意外的,全是跟他對著干的!”
“喝酒喝酒!越說越氣!”
“以前當(dāng)家的,那么多年,也沒出過什么事!現(xiàn)在這位,一句大環(huán)境不好,就把大家打發(fā)了,偏偏沒人敢去說理!”
“以前當(dāng)家的和戰(zhàn)士之家、守衛(wèi)軍、商會算是聯(lián)盟,現(xiàn)在當(dāng)家的,整天往塔師協(xié)會跑!也不知道另外三家怎么戳我們脊梁骨呢!”
“他那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前當(dāng)家的養(yǎng)的那個小子,就是被他給安排逼走的。怕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葬在荒野上了!”
“是可惜了,不過這也是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不過那小子,陰狠著哪,以后大家小心點吧?!?p> “是啊,總不會空穴來風(fēng)!”
陳斯眼神一凝,眼里布滿了殺意。
三年了,今天終于聽到了,他想聽到,又不愿意聽到的消息。
似有一團(tuán)黑云滾滾而來,攜帶著陰謀與怒意。
無論這消息是不是真相,總歸向著真相邁進(jìn)一步。時隔三年,終于有了一些進(jìn)展!
“新當(dāng)家的!”,陳斯冷笑一聲,終是要和拾荒人之家走向?qū)α⒚婷础D抢?,曾?jīng)也是他的家!
出了酒館,月淡星稀,已是深夜!陳斯走在路上,仰頭時而呵呵癡笑,時而哼上小曲,引得路邊的家犬狂吠。
拾荒人之家,這個他以前的家,現(xiàn)在變成了他的敵人。人生真是唏噓!
“來吧!來吧!讓我們一同登臺,把這出戲唱下去!”陳斯似說似唱。
路上偶遇行人,行人搖頭嘆道:“何以醉酒至此!”
瘋瘋癲癲了一陣,陳斯輕搖腦袋,“醉酒!”,他冷笑一聲,醉的不是他,是拾荒人之家!
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道巨型拱門,門前兩個雕像,一個抬腳似徒步萬里,一個按掌似刻畫山河。陳斯眼里蘊含著風(fēng)暴,“不管有多少黑暗,我都會揪出來!”
過了兩日,陳斯一面調(diào)查了新當(dāng)家的,林叔之,其子,林耀陽!一面為博力學(xué)院考試做準(zhǔn)備。
調(diào)查的事,需要抽絲剝繭,撥開層層迷霧。暗中悄悄進(jìn)行。
會考即將臨近,他需早些去找馮麗麗老師。
去學(xué)院前,他想先去一個地方。
兩扇金屬質(zhì)感極強(qiáng)的星空灰大門,在斜陽下熠熠生輝,彰顯著主人家的顯貴!野塘商會四大家:孟家、孫家、周家、王家,尤以孟家為首!孟家!陳斯早早來到遠(yuǎn)處,觀望!
當(dāng)年得知老陳遇險,陳斯無助得像個麻雀。失魂落魄,走走停停,渾渾噩噩。饑渴無助、迷茫絕望,倒在了孟府門口。曾有一女孩施舍于他一碗水、兩個饅頭。
陳斯喝了水,沒有接饅頭。那清澈干凈、不含蔑視、如皎月圣潔的眼神,曾有瞬間暖化到陳斯。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何況是碗水之恩。
正當(dāng)陳斯回憶那段歲月之際,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是他!”黑豹!
很快陳斯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花豹、螳螂、猴子等人。
一個斗篷人和黑豹正在交談,二人不時看向孟府。
有人針對孟府!
陳斯感覺野塘上空,有一巨大的陰謀漩渦籠罩上空。
拾荒人之家,孟府!是否還有其他的勢力?
和黑豹這種人交易,定有事情不可見光!那個斗篷人,到底何方神圣!
陳斯木板刻字,投入孟家!
孟府,孟家家主孟逍遙白發(fā)炸立,頭似猛獅!此刻看著木板,上有丑陋刻字,“有人針對孟家,斗篷人,黑豹!”,說道:“好膽!敢針對我孟家!”
其子孟星云在邊上說道:“黑豹我偶有耳聞,是個拾荒人小隊!不過未在編策!實力普通,但是做事卻頗有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這消息不知真假,或為無聊人等戲耍,或是有高人隱去蹤跡,用了這等丑陋文字提示我們!”孟星云分析道。著實冤枉了陳斯,他的字,是真的很丑!
“多半是塔師協(xié)會!”孟逍遙說道。
“塔師協(xié)會?”
“唉,有些人平靜久了,總想不顧生靈公約,而是坐在權(quán)柄上面!”
“當(dāng)真是野心不??!”
孟府深處,一間練功室內(nèi)。一個靚麗少女,面像清秀,身材纖細(xì),青發(fā)盤起結(jié)束,身穿勁裝疾服,明明女兒身,卻似男兒扮。盤坐蒲團(tuán),閉目修行!此乃孟星云獨女,孟勝男!
此刻孟勝男身上,紫氣蒸騰,光霧顯現(xiàn)。運轉(zhuǎn)心法,將能量匯聚于額頭!額上一片紋路,似生而帶來,渾然天成,但卻又總似缺了一筆,令人遺憾!就似王字,寫成干字,雖成型卻不盡意!
突然,孟勝男眉頭緊鎖,能量不穩(wěn),“噗”,一口鮮血噴出,地面一道鮮紅血跡。她猛睜杏眼,擦了擦嘴角血跡,“總感覺差些火候,到底是哪里欠缺呢?”
靈化覺醒,五種紋路,額睛、腳、臂、心門、神魂。孟勝男所修的正是額睛紋!
修行之路,別人引進(jìn)門,后面全靠自身感悟積累。覺醒之路,逆天而行,千流匯入彼岸,需自行摸索。
“算了,先去學(xué)院!”孟勝男一時無頭緒,暫且放下。出門迎上了一個中年貴婦人,丫鬟跟隨!
“娘!”孟勝男迎上去,甜甜地喊了一聲。
“勝男!”中年貴夫人面色圓潤祥和,疼愛地抓住少女的手,溫和地說:“你這裝扮,哪有一點女孩家的模樣!且換了去!”
孟勝男抓住中年貴婦人的手臂,搖晃說道:“好的,娘!我馬上去!”
稍頃,一輛浮空車從孟家駛出,陳斯認(rèn)出孟勝男。
該報的仇要報,該還的恩情也要還!
碗水之恩難消!
來到博力學(xué)院,“博學(xué)天下,力爭上游!”巨大的石刻坐落學(xué)院門口,三年里,陳斯第二次踏足此地。
馮麗麗見到陳斯,詢問了他這三年的經(jīng)過。陳斯輕描淡寫地搪塞過去,臨走時,彎腰鞠躬,對馮麗麗老師致謝。
三年來,馮麗麗所錄制的視頻,讓陳斯受益良多!
馮麗麗亦感嘆,這孩子三年作業(yè)從未間斷,無一出錯!自律至極!老舊通訊機(jī),歸還時完好如初,三年了,這孩子如何做到的?
足跡遍布荒野之時,無論何時,陳斯都將那臺通訊機(jī)穩(wěn)穩(wěn)護(hù)住,視之如命!
陳斯也在學(xué)院門口,見到了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梁素衣!終有人,沒讓他失望。
“你胖了!”
“你瘦了!”
二人同時開口,緊緊相擁!
三年了,兄弟終相見。
“素衣!”
這時有聲音傳來!
“寧妍妍?”梁素衣疑惑。
“要不要一起回家?”
“不了,有兄弟自遠(yuǎn)方歸來!”
……
“女朋友?”
“哥有那么輕浮嗎?”
哈哈哈……
陳斯注意到,那女子眼神里,對他有些怨氣。好強(qiáng)的占有欲!
路上,梁素衣提到了蘇有客,口中滿是嫌棄鄙夷。
“罷了,有些人讓他隨風(fēng)而去!”
“對,讓他隨風(fēng),滾去吧!”
聲音回蕩樹林間,殘陽照射野塘,整個野塘在荒野之中,猶如在一片墨圖中點畫一個綠點,而那個綠點中,也有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