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意經(jīng)
李元善長得高大，臉型方正，板寸頭顯得精神抖擻，眼窩子較深讓人感覺眼神陰鷙，戴副眼鏡柔化了他給人的印象。蔣潔生前很喜歡李元善，但是一直沒有公開，冷星雨是從部門高主任那里聽來的，后來留了心就察覺到了只是蔣潔的一廂情愿。那塊白珊瑚是一次去海邊團(tuán)建時李元善下海撈紅珊瑚，卻只撈到一塊白珊瑚，順手給了蔣潔，被蔣潔當(dāng)作寶貝一樣擺在辦公桌上，日日擦拭。冷星雨看在眼里，從來沒有說破。
面對冷星雨的責(zé)問，李元善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取下眼鏡擦了擦又戴上，說：“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和他們都沒有關(guān)系?！?p> 兩人就此不再說話，都靠在椅子上，拉遠(yuǎn)了距離，與酒吧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直到辛逸四人出現(xiàn)。
徐童滿頭是汗，他和阿西婭跑到三樓去蹦迪，瘋狂搖擺，辛逸打了幾次電話他才聽到，意猶未盡地跑到一樓，聽辛逸說了后面的事情，就懊悔不應(yīng)該貪戀美色從了阿西婭，不然他可以攔住冷星雨的，然后開玩笑說戴主任和小辛翻在一起也蠻合適的。戴月荷毫不客氣地送了他“滾蛋”兩個字。
辛逸顧不上徐童話里的戲謔，讓他和自己一起去找冷星雨，然后回家。當(dāng)看到冷星雨和李元善兩人坐得很開，辛逸懸著的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李元善給辛逸和徐童一人塞了一根雪茄，說抽雪茄不過肺，對身體沒危害。辛逸哪還有這個心思，要不是臉皮不夠厚，他拉起冷星雨就走了。
冷星雨不要人拉，她一聲不吭，站起來就走。
出了酒吧，辛逸看到薩米獨(dú)自坐在椅子上，抱著雙臂打瞌睡，耳朵上夾著一根煙。李元善一腳踢在椅子腿上，弄醒了他。
薩米慌忙站了起來，順勢接住從耳朵上掉下的香煙，說：“我怕你們錯過了，特意在這等你們。”辛逸把手里的雪茄塞給他，問：“其他人呢？”
薩米欣喜地把雪茄放到鼻子底下聞，一邊說：“他們在餐館喝酒?！?p> 眾人過去一看，劉永正和任海濤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老哈桑坐在椅子上垂著腦袋左搖右晃，只有林建一人看著正常，端端正正坐著，徐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他應(yīng)聲倒地。
接下去的幾天，除了納比勒從工地消失，一切按照往常一般令人枯燥地忙碌著。辛逸干勁十足，主動找冷星雨獻(xiàn)殷勤，買了花放在她辦公桌上，每天變著花樣給她買吃的，還寫了情書裝信封里，從門底下塞進(jìn)冷星雨房間。這些招數(shù)是他過去常用的，冷星雨每次都很開心。但是這次沒什么效果，冷星雨把花插瓶子里，好吃的放肚子里，對辛逸仍舊是冷著臉。
徐童看不下去了，對辛逸說：“你這叫目的性太強(qiáng)，毫無章法。”辛逸說：“那你說怎么辦？這里就這條件！”徐童讓他耐下性子，等待時機(jī)，說：“新買一個鏡子很容易，破鏡重圓要天時地利人和?！?p> 辛逸嫌棄他亂用詞語，繼續(xù)獻(xiàn)殷勤做無用功，一邊耐著性子等著他說的時機(jī)，每天閑下來就著急上火，臉上長痘痘。業(yè)主代表看到辛逸爛臉很關(guān)心，給他送了一瓶橄欖油泡無花果干，說一天只要吃一顆，有助于平衡身體機(jī)能。辛逸試著吃了一個，就被油膩得無法下咽。徐童卻覺得好吃，每天早晚各一顆，沒幾天就吃完了一整瓶，他對辛逸所說的時機(jī)也就來了。
林建的生意終于徹底好轉(zhuǎn)，邀請大家去他店里坐坐。徐童開上哈飛路寶，先在辦公室門口讓冷星雨上車，讓她坐在后排，然后接上在工地門口等著的辛逸，也讓他坐在后排，理由是劉永正要坐副駕駛。
狹小的空間里，辛逸很自然地說起林建的服裝生意。他就是個外行，在一通胡說八道后，冷星雨鼻腔里重重哼了一聲，說：“不懂就不要瞎講，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辛逸喜笑顏開，有了打是親罵是愛的味道，徐童和劉永正兩人當(dāng)做沒聽見。
林建的店鋪在一個十字路口上，左右都是批發(fā)店，街邊擺滿各種貨物，人來人往很是擁擠喧鬧。走走停停到了林建店鋪門口，幾個人都注意到店名很簡單，翻譯成中文就是“林家鋪?zhàn)印?。徐童知道了贊不絕口，說外國很多大公司的名字就是創(chuàng)始人的姓氏，顯得年頭長。任海濤非常難得地沒有譏諷徐童沒文化，戴月荷給徐童解釋了名著《林家鋪?zhàn)印防镤佔(zhàn)幼詈笃飘a(chǎn)的命運(yùn)，徐童向林建道歉，說自己無知，絕不是故意的。
林建毫不在意，告訴大家他刻意取了這么一個名字，圖一個“破而后立”的意思。
辛逸意外地看到小姑娘艾麗薩在店里忙碌著，給一位小年輕打下手整理貨架。艾麗薩見到辛逸很高興，欣喜地說服裝已經(jīng)賣完了，倉庫里也空了，她在準(zhǔn)備貨架，因?yàn)橐故竞芷恋娘椘贰Ｐ烈菘慈?，店鋪里果真只剩下幾件樣品了，有幾位客人在聊天，聽上去是要預(yù)定貨品，等著到貨后立刻批發(fā)走。
辛逸問林建為什么生意突然就變好了，林建說其實(shí)原因早就知道了，冷星雨的分析非常準(zhǔn)確。辛逸很好奇，冷星雨前后幾次分析，到底哪一次說中了。
林建指著那些幾位客人中的一位，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最初，林建的貨柜是客人預(yù)訂的，發(fā)貨之前他把樣品和清單都給客人看過了，客人滿口答應(yīng)下來，說貨到了之后立刻全部買下。然而貨到了之后，客人露了一次面，拿了服裝樣品后就沒消息了，幾天后林建找到他時，得到的答案是袖子不對沒法賣、扣子不對沒法賣之類的托詞。其實(shí)服裝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是客人沒錢，改了主意。這是一個教訓(xùn)，沒有讓客人先付定金，違約沒成本，原因是林建當(dāng)時想當(dāng)然地以為這里東西太好賣了，這個客人不要可以賣給別的客人。
實(shí)際上，這個客人不要林建的貨了，林建的貨就很難賣了。事情就像冷星雨曾經(jīng)說過的一樣，這個領(lǐng)域里面存在一種隱性的壟斷。阿爾及利亞人口不多，一些特定領(lǐng)域里面做生意的就是那么些人，相互之間都有交往，或者干脆就是七繞八拐的家族親戚。這些人做生意講究一對一的合作，你跟其中一個人做了生意有了合作，就不能和另外一個人合作。林建的服裝生意就是因?yàn)檫@個，大家都知道那個客人沒要林建的服裝，其他人也都不會要，就是降價也沒人要。
就這么個事情，讓林建陷入了危機(jī)之中，差點(diǎn)兒萬劫不復(fù)。然而，也正是這位客人幫助林建最終解決了問題，正是應(yīng)了“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句俗語。
之前林建在街上賣服裝被警察抓，以及后來新開店鋪賣服裝，那位客人都知道。他現(xiàn)在仍舊是沒錢買林建的服裝，但是給林建介紹來另外一位客人。這位客人要找一種袍子的面料，希望林建幫助從中國采購。林建輕車熟路，沒兩天就給客人搞到貨源，把樣品快遞到阿爾及利亞，質(zhì)量完全符合客人要求，價格也合適。但是，林建給對方提了一個要求：幫忙把積壓的服裝賣出去。這位客人二話不說，給林建介紹了一位買主。這位買主看了服裝，二話不說付款提貨，而這位買主其實(shí)林建找過兩回，此前根本不理睬他。買主不僅把這批存貨要走了，還交了定金預(yù)訂了下一批貨。這樣林建一下子做成了兩筆生意，國內(nèi)工廠已經(jīng)開始生產(chǎn)他的訂單了。他現(xiàn)在現(xiàn)金充足，服裝和面料供不應(yīng)求，他打算配套賣飾品，用空運(yùn)加快周轉(zhuǎn)。
辛逸聽林建說完，非常佩服冷星雨的分析，說她完全有譏諷自己的水平。劉永正裝作渾身起雞皮疙瘩，四處撓癢。冷星雨毫不領(lǐng)情，說這個太簡單了，林建肯定也知道這個原因，但是這種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沒有機(jī)會很難解決的。她最后評價了辛逸一句：“學(xué)習(xí)能力好，只要有足夠的學(xué)費(fèi)，肯定能成功?！边@其中的諷刺意味更濃，但是辛逸聽得舒服，只要冷星雨把心思放到他身上就行了。
這時，劉永正哀嘆了一聲，說：“林老板，真羨慕你生意興隆，我的貨柜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