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尋煩惱
又是一個大太陽天。被燒烤的工地上偶有小風(fēng),卷起的灰塵迷人眼。
辛逸一邊揉眼睛一邊看向前面女人扭動的屁股上。阿西婭很生氣,所以走得很快,走得越快屁股扭得越快越好看。目眩神池之際,一陣風(fēng)吹過,辛逸鼻孔里鉆進某種難言的味道,他皺皺眉,快走幾步超過阿西婭,心中暗暗遺憾拍腫大腿的美和捏鼻子的臭融合在一起。
昨天夜里,劉永正公司的工人打群架,中國工人和當(dāng)?shù)毓と艘还矀耸畞韨€,把牛醫(yī)生忙得夠嗆。老賈很重視,把劉永正狠批一頓,因為擔(dān)心把事態(tài)擴大,派阿西婭幫助劉永正緊急處理,把事情在小范圍內(nèi)解決掉。
阿西婭肩負領(lǐng)導(dǎo)希望,單槍匹馬闖入劉永正的地盤,剛進門就鎩羽而歸。劉永正公司招聘的當(dāng)?shù)毓と瞬粴w阿西婭管,管他們的人已經(jīng)被他們打破了頭,阿西婭過去就是找罵,什么難聽的話都沖她撲頭蓋臉而來。
劉永正打電話給辛逸的時候居然在笑,他說阿西婭差點兒當(dāng)上丐幫幫主,跟黃蓉比起來就差被吐口水了。
他是請辛逸過去幫忙的。他公司的翻譯是個小姑娘,被昨晚打架的情景嚇怕了,躲在房間里不出來,吵著要辭職回國。辛逸答應(yīng)過去看看。不料,阿西婭雖然首戰(zhàn)失敗,但是還有再戰(zhàn)的勇氣,她氣呼呼跑到辦公室,也不顧冷星雨要吃人的眼光,拉起辛逸就走。
辛逸當(dāng)然不能這樣子被阿西婭拉走,不然冷星雨有無數(shù)種方法治他。幸好老賈從他辦公室出來了,安排辛逸去一趟劉永正那邊。辛逸這才和阿西婭一起走。
一邊走一邊想,打架斗毆這種事情能有什么誰對誰錯呢,只要動了手的就是錯,劉永正肯定是偏袒他的中國工人的,這次壓不住了,那肯定是當(dāng)?shù)毓と巳硕嗔耍缓脡褐?。?dāng)然也有一種可能,當(dāng)?shù)毓と死锩婊爝M了能人,這種能人就是吃這種飯的,進入一家公司后煽動工人罷工停工,然后作為代表和雇主談判,從中撈取個人好處。
這種可能性太小,辛逸不擔(dān)心,他擔(dān)心的是身邊這位美女,她一定程度上充當(dāng)了能人種的角色,老賈派她去協(xié)助劉永正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阿西婭幫助項目上完善了用工手續(xù),減少了很多糾紛,這個過程中項目上多承擔(dān)了不少費用,事后證明這些費用都是應(yīng)該花的,也是非常劃算的。阿西婭是本地人,她推動項目上完善用工手續(xù),一方面當(dāng)然是因為工作,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從當(dāng)?shù)毓と说睦娉霭l(fā)的。
但是在劉永正公司這種分包肯定不愿意承擔(dān)這種費用,就算愿意他們也沒有人能管理好這方面的事情。劉永正手下的管理人員干工程一個比一個能干,但是說到本地化的管理,他們就抓瞎了。如果讓阿西婭來處理,最終肯定是要劉永正出血的。
劉永正平時是甩手掌柜,最近更是帶著心腹之人把精力用在倒騰貿(mào)易上面,工地上好久沒見他身影了。辛逸曾經(jīng)聽他吹牛說過,等貿(mào)易業(yè)務(wù)上了正軌,就把阿西婭挖到他貿(mào)易公司去坐辦公室,不用風(fēng)吹日曬,也是一種金屋藏嬌。這次的事情,劉永正擔(dān)心消息傳回到他老頭子耳朵里,然后被老頭子禁止搞貿(mào)易,逼他專心蹲工地,他就虧大了,更別提什么金屋藏嬌了,所以他特別著急,愿意出點額外費用把事情了了。
辛逸心想劉永正運氣不錯,工人把阿西婭罵走了,不然阿西婭把工人發(fā)動起來就不好處理了;就怕阿西婭不死心,不能放手讓她去處理,要把主動權(quán)抓在手里。
劉永正已經(jīng)在門邊等著了,一見到兩人就把他們讓進自己的辦公室,倒上茶水,說:“辛苦辛苦,大熱天讓你們跑來跑去。想好什么辦法了嗎?現(xiàn)在除了牛醫(yī)生,他們誰都不愿意見,就要等警察來。幸好昨晚我的人機靈,把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手機沒收了,不然現(xiàn)在麻煩了?!彼夜镜漠?dāng)?shù)毓と硕际亲≡谒奚岬?,一周回去一次?p> “劉先生,你們這是非法拘禁!”阿西婭汗沒擦完就批評劉永正,“你們必須立刻給人自由,然后再談其他事情?!?p> 劉永正一愣,問辛逸:“她這是朝哪邊的呀?被人罵出來了還幫他們說話?”
“你不是要金屋藏嬌嗎?現(xiàn)在是表現(xiàn)的好機會?!毙烈菡{(diào)侃劉永正。
“哎呦喂我的哥,我喊你哥行不?我們現(xiàn)在別鬧了啊,先處理正事,處理好了我給你金屋藏嬌?!眲⒂勒移ばδ樀臉幼?,讓本就生氣的阿西婭更火冒三丈,問辛逸:“他在說什么?”
辛逸開玩笑說:“他說你是我女人!”說著心里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阿西婭本就白里透紅的臉更紅了:“劉先生,我們現(xiàn)在來幫你解決問題,不是你幫我解決辛逸的問題?!边@話有點兒繞,意思卻很明顯,她不反對劉永正說她是辛逸的女人。
劉永正卻抹了一把汗,這下糟了,把冷星雨得罪了!
辛逸說:“你不要誤會,劉先生說的就是處理問題的辦法。”他把自己的想法細細說了一遍,劉永正一會兒笑容曖昧,一會兒捶胸嘆氣,阿西婭靜靜地聽著頻頻點頭答應(yīng)。
劉永正讓人把辛逸和阿西婭帶到當(dāng)?shù)毓と说脑鹤娱T口。
辛逸一腳踹開院子門,大搖大擺走了進去,眼神犀利掃視席地而坐的工人:“真主賜你們平安!誰他媽欺負我老婆?站出來!”
工人們嘴里還在習(xí)慣性地回應(yīng)“真主賜你平安”,一下子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都迷惑不解地看著這個經(jīng)常在工地上看到的中國翻譯。
一個禿頂?shù)陌状蠊訌娜巳褐姓玖似饋恚骸靶烈荩墒裁???p> 這下輪到辛逸愣了一下,剛才怎么把牛醫(yī)生給忘了?擺擺手讓他別說話:“牛醫(yī)生你忙你的,別管我?!?p> 一名頭上裹著紗布的工人說:“我認(rèn)得你,你是小辛翻。你沒有老婆!”辛逸做翻譯時每天在工地上到處跑,小辛翻的叫法早就傳遍全工地,這名工人知道他也不奇怪。
辛逸槍打出頭鳥,指著他說:“你肯定是其中一個!醫(yī)生不會再給你醫(yī)治了!還有誰?站出來!”
這時阿西婭也進來了,站在辛逸身后靠得很近。辛逸一指她:“阿西婭就是我老婆。剛才你們誰罵她的,站出來!”
那名工人急得站了起來:“阿西婭,你是她老婆嗎?”
阿西婭說:“你們只會欺負女人,現(xiàn)在我男人來了!”
辛逸一個哆嗦,暗道不好,這女人入戲太重了,連我的男人都說出來了。阿爾及利亞男人經(jīng)常會說哪個女人是我老婆,那個女人可能和他八竿子打不著,聽的人也不怎么當(dāng)回事,但是女人說我的男人時,那個男人一定是她家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辛逸硬著頭皮繼續(xù)演下去,把一院子的男人痛罵一頓,打男人算你們本事,欺負女人算個屁,你們的賬我一個一個算!是男人的站出來!
有工人坐不住了,反駁辛逸說我們被打成這樣,你憑什么罵我們?你為什么不去罵那些打人的中國人!
辛逸說你們打架關(guān)我什么事?我身為項目部領(lǐng)導(dǎo),派醫(yī)生給你們治傷你們不感謝我,派我老婆過來協(xié)調(diào),你們還欺負我老婆?你們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們不是男人,你們沒有卵蛋!
幾個帽子扣下去,工人們坐不住了,紛紛要求辛逸讓那些中國人過來對質(zhì)。牛醫(yī)生不知就里,怯怯地站在了辛逸身邊。那個頭上有紗布的工人說:“你法語和阿拉伯語都很好,你又是項目部領(lǐng)導(dǎo),你有責(zé)任幫助我們解決問題,以一種公平的方式!”
阿西婭從辛逸身后冒出來說:“你們的事情和我男人無關(guān)!辛逸,別管他們!”
人群里一個急眼的工人順口就罵:“賤人……”話沒說完被人捂住了嘴。辛逸拿起一根棍子就沖過去作勢要打,幾個工人慌忙攔住他:“冷靜!冷靜啊兄弟,他是個白癡,別理他!”
辛逸丟掉棍子,擦了一把汗??偹慊斐闪诵值芰耍鸷虿畈欢嗔?。
他說,今天我讓你們明白,在這個工地上沒人可以欺負阿西婭!中國人來阿爾及利亞是為了生活,不是來打架的,你們來工地上也是為了生活,所以當(dāng)我知道有人受傷了,我派牛醫(yī)生來治傷,我還派阿西婭過來幫你們解決問題,可是你們太令人失望了!
他小心地不再使用我老婆、我女人的字眼,不過是一種徒勞,工人們已經(jīng)開始稱呼阿西婭為馬達姆了,紛紛表示對辛逸的感謝和敬意。
辛逸心頭在滴血,卻暫時不能說破。他示意劉永正的副總帶著受傷的中國工人進來,讓副總宣布處理方案:動手打架的人每人罰2000第納爾,中國人加罰國內(nèi)100塊錢人民幣,所有人簽保證書不再打架,所有傷員由牛醫(yī)生治療,所有的醫(yī)藥費由項目上承擔(dān)。
一臉倦容的牛醫(yī)生茫然抬起頭:我做錯了什么,要這樣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