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換帥之后

　　在這之后，我和文琦書的交往也開始多了起來，他經(jīng)常和我聊他們工作上面的事情，甚至我還和他合計搞個副業(yè)什么的。這種平等距離的相處才是最舒服的，并不像網(wǎng)上的一些雞湯文，說什么要注重結交比你厲害的人。

　　現(xiàn)如今這個社會，你自身沒有讓高你一等的對方感興趣的地方，誰又會在一個不如自己的人的身上浪費過多的精力，畢竟人的階層再不同，24小時的時間卻是永遠不變的。

　　2010年春節(jié)后的一個月，集團上下突然開始傳言著董事長劉建亮要調走了，風傳即將要調到市建委干調研員等待退休。

　　一個傳言的誕生總是會有出處的，比如來自不經(jīng)意的酒桌間，來自兩位領導間的閑聊，甚至有可能是劉建亮在接電話時，無意間突然地讓旁人聽見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墻，小道消息往往都是真的，光有閃電也不一定會下雨，只有到了真正下雨的時候，那種正式宣布的消息反倒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就像報紙上的新聞更新速度永遠趕不上手上媒體的速度一樣。

　　果真又過了兩個月，天氣開始逐漸轉熱了，劉建亮忽然一紙調令地走了，但并不是傳言去建委當調研員，而是破天荒地去了市政路燈管理處，干一副主任的閑職，但給享受一把手的待遇，實際上成了一名無權無勢的老劉了。

　　董事長臨走之前，文琦書讓孫小康帶著去吃了一頓送別宴。

　　在酒桌上，劉建亮私下里和文琦書打了招呼，表示了一種愛莫能助的無奈。通常酒桌子上的話不能太當一回事兒，特別是在酒精上腦的時候，人或許會顯得更加的虛偽，因為大腦在那個時候也已經(jīng)放下了平日里的那種矜持，思維的跳躍會顯得更加的活躍開來，要想說的話或者那種帶有“表演”氣息的東西就會散發(fā)了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在官場上呆久了的人，趁著酒勁的充斥，話語的思路可能要比平日里更加的清晰。

　　文琦書也明白劉建亮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在臨走時，也給留著一個好的印象離開，也好讓下屬覺得，雖然忙沒有幫上，但是我也是盡力地在幫，也算得上是一位仁義大哥了。

　　到了這個地步，人的名聲要比任何事物都要顯得重要了。

　　之后又過了幾年，文琦書也就再也沒有遇到過劉建亮。只是后來從別人嘴里聽說了劉建亮正在準備辦理退休的間隙里，冷不丁地在一次晚飯后，讓紀委給從家里帶走調查了。

　　當然，那個時候的劉建亮對于現(xiàn)在的建投集團而言，也只是昨日黃花了，也沒有誰感到驚訝，之后進來的百來個新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也只有一些老人偶爾會爭論劉建亮曾經(jīng)撈了多少錢的數(shù)額而已。所在再風光的人生，到了事業(yè)的下坡路段之時，人走茶涼的定律千古不變。

　　劉建亮在董事長這個崗位上面干了5年，雖然在他呆的這期間，職工們的工資每年都在增長，同樣年終獎金也每年有著很大的增幅，也吸引著社會上很多的大學生過來報考本單位，但又能怎樣，做為領導干部，你給職工們謀福利，這在職工們的眼里是本份，因為你在提高職工們的待遇同時，領導自己的收入同樣會增加更多，否則反倒顯得領導的無能，哪怕你為了迎合上級心意，干了很多的“政績”，對于職工們而言，你啥也不是，背后讓他人的評判也會顯得特別的惡毒。

　　當老職工們聽說了劉建亮被市紀委帶走，雖然新上任的董事長對劉建亮從前的那些成績有些嗤之以鼻，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重新規(guī)劃和實行了集團新的體系要求，但職工們對于劉建亮的工作成績還是肯定和有所留戀，甚至對于他的出事深表嘩然與不可思議。

　　同樣也是在那年里，市高官馬明立因為年齡原因，調回了省人大。建投集團之后通過網(wǎng)上招聘，進來了一大批新員工。那種打招呼類的進人方式也變的更加地有了藝術性，不像從前那么的粗俗了。集團里的中層的競聘后來也開展了，只是從前許許多多大有希望被提拔的進步青年全部原地踏步，反倒是那些曾經(jīng)默默無聞的一批人如雨后春筍般的冒了出來。

　　傳言張鵬江本來也是有希望提拔的，進入了新董事長的選拔名單中，以他孤獨地畫了這么多年CAD圖紙的經(jīng)驗，干一個技術科副職，帶帶新來的員工完全是綽綽有余的。但當他進入面試環(huán)節(jié)里，新董事長看著他走起路來的一高一低，然后就再無下文了。

　　同樣文琦書在新一輪的競聘中，筆試環(huán)節(jié)里直接被淘汰，而王海卻安穩(wěn)地坐到了工會主任的位置上面，并且還不是副的，是直接正職位置。副董事長范山自從來了新董事長后，權力變得大了，許多的工程拍板權都由他領導，而從前不痛不癢的工會工作不再負責，所以王海主抓工會工作也就理所當然了

　　此時的孫小康也徹底不再和文琦書有過多地私下交流，劉建亮就像一張網(wǎng)，罩著每一位和他息息相關的人，但此時這張網(wǎng)已經(jīng)破碎了，大家伙也就各自紛飛。每個人的結局總是塵歸塵，土歸土，大家也只不過是歷史舞臺上的一個表演者罷了，隨著一場戲的落幕，新的一場戲的到來，他們終究會被淘汰。

　　長江后浪推著前浪，也預示著一個新的序章開始……

　　當文琦書把他們單位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告訴我時，我冒出了一句；“蠻現(xiàn)實的，大家都蠻現(xiàn)實?！?p>　　文琦書打趣道：”我接下來要干的就將是一份一眼能夠望到頭的職位了?！?p>　　我說：“至少從現(xiàn)在開始，你周圍的人也已經(jīng)對你取注關，從此之后，你也可以“靜心修煉”，這不也很好嗎。”

　　文琦書哈哈：“這倒是，在這里頭兒做一個隱形人，不要太好?！?p>　　都說干一件事情，或者經(jīng)歷過一件事情，過程要比結果重要，但對于年輕人而言，他們要的是結果。如果把這件事物比作是酒的話同，我倒認為結果是啤酒，可以一飲而盡；而過程是白酒，可以慢慢品，哪怕喝光了酒杯中的美酒，空杯留香，流連忘返。所以過程比什么都要來的重要。

　　后來劉建亮的審判結果我也在報紙上面看到了，果真還是經(jīng)濟上面的問題，判了10年。然后文琦書還給我看了紀委樹典型，專門給劉建亮拍的懺悔錄。

　　我曾經(jīng)在電視新聞里面見過采訪劉建亮時的神采煥發(fā)，也看到了此時他的滿頭白發(fā)和老淚縱橫，這個或許就是老人們講的晚節(jié)不保。

　　據(jù)說他是讓一工程老板實名舉報。此老板“臥薪嘗膽”了幾年，因為當時劉建亮在建投集團時，該老板找過劉建亮為了工程競標一事，而且老板還有心地留了證據(jù)，結果事兒沒成。后來在劉建亮快要退休時，讓該老板舉報了。

　　雖然搞不懂此人過了這么些年，再去舉報是何心，但江湖上的人心險惡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人此時的奉承，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已，哪有什么仁義大哥，前提都是互相利用。

　　劉建亮的淚是真的，可能是在后悔自己又在陰溝翻船，也有可能是在憧憬退休后的美好生活，只可惜這種生活再也來不到了而感到了傷心。

　　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劉建亮還不如此時的文琦書過得瀟灑，一切已晚，此時的生活模式也依舊需要他繼續(xù)走下去。

　　新來的董事長也姓劉，該董事長的作風有些霸道，大搞單位改革，改革的同時還否定了劉建亮之前所做的所有事，認為他是利己主義的腐敗分子，并且還組織了全集團黨員一起觀看了他的懺悔錄，并要求大家一人一份觀后感。

　　許多人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特別是孫小康更不敢說什么，最后孫小康還讓董事長換到了一間清水科室，管理檔案資料，整個科室就他和一個明年就退休的老職工兩人，頗有些打入冷宮的味道。文琦書依舊呆在這個崗位上，只是干的活兒都是些雞毛小事和一些跑腿的事情。

　　那些工程老板的鼻子也比較的靈敏，嗅到了文琦書已經(jīng)“失寵”，當然這只是他們這樣子認為。文琦書有時跑到工地上，客氣的負責人可能會遞上一支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幾句話，否則就是些從前笑臉相迎，現(xiàn)在冷若冰霜的主兒了。

　　現(xiàn)如今，文琦書天天下班后就回家，不像從前一周七天，至少會有四天在外面飯店里，短短幾年，體重飆升許多。由于沒有了應酬飯局，雖然依舊會有老板請他們工程科光顧，新來的科長也會叫上文琦書，但是自從去過一次后，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太難受了，有時還會碰到從前孫小康領著自己去過的飯店，很有一種物事人非，猶然出一股失落感，從此以后，文琦書只好找上一些理由，不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