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診這些年來,蘇綰綰自詡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一點的。
白美芝說謊。
“既然二小姐大好了,以后飲食和起居上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的身子?!?p> 蘇綰綰說著就往外走。
要說之前兩人因為看病的事也算是熟絡(luò),這樣的天氣她才來沒一會兒,換作一般人總要客氣兩句留一留。
但白美芝沒有。
甚至還叮囑綠枝給蘇綰綰拿車馬費,恨不能即刻給她送回醫(yī)館去似的。
“二小姐,銀子我就不收了?!碧K綰綰想著綠枝之前跟自己抱怨她們在府里受柯待,飯都吃不飽。
“蘇姑娘一定要拿著?!卑酌乐ソ忉?,“多虧了你的妙手回春才治好了我?!?p> “這點心意,一定要收下。”
蘇綰綰也不是個好虛禮的人,于是便收下來,想著什么時候過來,買點東西帶著就算是給她貼補回來了。
豈料白美芝接著道:“如今我好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再叫綠枝去濟世醫(yī)館請姑娘來?!?p> 嘿,這是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意思啊?
要知道蘇綰綰不僅治好了她的病,還了解她和她家的一些情況。
更是數(shù)次在診治之后陪她談心,一邊寬慰一邊為她想辦法。
這倒好,那意思就是只要是沒病,就不要來往了唄?
這朋友也太難交了點。
蘇綰綰心里嘆氣,面上淡淡一笑,接過銀子來轉(zhuǎn)身就走。
這會子雪又急又大,撲簌簌地落下來,要把人的睫毛按在臉皮上似的,讓人睜不開眼。
其實睜眼閉眼也沒啥區(qū)別,人心可真難看清楚。
“蘇姑娘!”她走出去約么二十來步,就聽身后有人喊自己。
回頭一瞧,綠枝打著把傘追上來:“外頭雪大,我送姑娘一程?!?p> 蘇綰綰回過頭來不語,等著她趕上來。
“我家姑娘今天早上起來就不大高興,興許是做了噩夢,還沒緩過神來?!本G枝著急替白美芝解釋,畢竟蘇綰綰人挺好,更何況以后沒準還要用到。
哪能惹救命的菩薩?
“綠枝?!碧K綰綰想了想還是把銀子拿出來遞給她,“天冷了,平時你們銀子就不夠用,拿去多弄點炭燒?!?p> “不,這還是姑娘你收好?!本G枝臉上帶著喜色,“我們姑娘前些日子從大小姐那把克扣的銀子都要回來了。”
蘇綰綰聽了愕然道:“白如意給你們了?有沒有為難二小姐?”
“沒有?!本G枝道,“是我家小姐親自去要的?!?p> “說是大小姐戴著重孝,也算是給夫人積德,才沒有和我家小姐起沖突。”
“要不然依著她那個性子啊……”
依著白如意的性子,即便是在熱孝之中,也不會認輸。
她若是真的把之前克扣她們的銀子默不作聲地都還了,那就等同于認輸。
她不會低頭的。
白美芝的確是說謊了。
但蘇綰綰思來想去,想不到白美芝是去鬼市用什么換了錢來。
因為一般的首飾、衣物,只需要去當鋪即可。
要想從鬼市換了錢回來,那一定是特別難得或者是邪門的東西。
但這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蘇綰綰也犯不著去查。
“前面就是連廊了。”她向綠枝道,“天冷,快回去吧?!?p> 綠枝前腳剛走,就聽見又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從拐角處的墻上的花窗里傳出來。
“聽說皇上已經(jīng)給王爺賜婚了?!?p> 是白如意的聲音。
這女人又要耍什么寶?蘇綰綰皺眉,后退兩步藏身在正對花窗的柱子后面。
她悄悄看過去,只見和白如意對話的正是虞慶之本人。
“是真的?!?p> 字正腔圓,生怕她聽不清楚。
“何家的那位小姐,出身雖然不低,但終歸是和一般的閨閣小姐不同?!?p> 白如意聲音糯糯的,縱然有這滿世界的冰雪鎮(zhèn)著,也讓人聽了牙疼。
虞慶之饒有興致地問:“有何不同?”
白如意附耳上去,嬌嗔道:“哎呀,這怎么好在背后說人家?”
虞慶之冷笑一聲,轉(zhuǎn)身要走。
白如意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哎呀,就是形容粗野,言語魯莽,聽說她手上都是老繭,皮膚比男人還要粗糙呢?!?p> 虞慶之愣了片刻,問:“果真如此?”
白如意連忙點頭:“果真如此!”
她以為這靜安王一輩子錦衣玉食,溫香軟玉見過的不計其數(shù),絕對不會中意一個這樣的女人。
可看他又不說話了,心里就打起了鼓。
“王爺如此英俊風流,玉一樣的人,怎么能和那樣的石頭相配呢?”
“不相配?”虞慶之霍然抬眼。
白如意被他一眼掃到,整個人僵了一下,退了兩步結(jié)巴道:“不,不相配。”
虞慶之突然笑了。
“那如意你覺得哪個小姐與本王相配?”
白如意本來是想推著虞慶之自己主動說出來,這才費勁地一步步引導(dǎo)。
所以故作矜持地扭著帕子,一張櫻唇緊閉,就是不說。
“本王知道了?!庇輵c之故意抻著話頭,借著恍然大悟的一刻背過身去。
“王爺知道什么了?”白如意心里反復(fù)告訴自己一定要穩(wěn)住,可聲音里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虞慶之聽出來了。
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順勢往窗外一瞥,正好盯在蘇綰綰的臉上。
蘇綰綰登時嚇了一跳,心道這家伙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
可虞慶之卻沒有絲毫驚訝,顯然早就知道有人偷聽。
只不過那人是她,所以才沒揭穿。
“本王應(yīng)該上奏陛下,請旨和親。”
白如意頓時傻眼。
醞釀半天情緒、烘托半天氛圍、又是鋪墊又是提醒的,等來這么一句話。
“不,不是!”
“不是?”虞慶之好似奇怪地問她,“那是什么?”
“是……”白如意嚶嚀一聲,嬌嗔道:“王爺你好壞……”
虞慶之預(yù)感不妙,正要行動,沒想到白如意比他預(yù)料得還快。
直接從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虞慶之眼睛一下就定在蘇綰綰的方向。
他瞪大了眼睛想解釋,只見蘇綰綰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白小姐,請自重!”著急忙慌地掙脫美人的懷抱,虞慶之再看過去,柱子后面已經(jīng)沒人了。
慘了,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