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陳子安狡辯,驪山老母到
“師傅,是這樣的,前日師傅離去....”
陳子安搶先開口,杜苓慢了一步,只得乖乖聽著。
于是,陳子安將師姐給他敘述的過程稍稍改變,事無巨細(xì)的講了出來。
“哼!這春陽子,跟著驪山老母修行近百年,脾性也不該半點,竟然對你二人如此無禮!”
聽到激烈處,毗藍(lán)婆菩薩冷哼一聲,鼻息加重,顯然氣得夠嗆。
見二弟子猶豫,冷著臉問道:
“接下來呢?”
顯然怒氣難消。
陳子安收起咬牙切齒的表情,轉(zhuǎn)而帶著哭腔,道:
“弟子見那春陽子粗鄙,又屢次對師姐出言不遜,齷齪言語,氣不過。故而和師姐商議,用師傅賜予的毒藥放在茶水中,將其毒殺。尸體也被弟子一把火燒了?!?p> “什么?死了?!!”
毗藍(lán)婆菩薩猛然色變,眼睛瞪圓,喃喃道:
“前些日子我還同那黎山老母在那南海觀音處談笑,今日卻殺了她丈夫,她二人相伴百年,雖不是如膠似漆,但也算夫妻恩愛,這可如何是好?”
杜苓有心爭辯,但見師弟眼神堅決,似喉嚨被堵住一般,沒有出聲。
跪坐在蒲團(tuán)上的陳子安,心中一動,師傅前些日子竟然還和黎山老母有過見面。
不過這夫妻恩愛,陳子安有著深深的懷疑,就春陽子那德行,比之金蟬子差遠(yuǎn)了,如此急色,談何恩愛?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考慮怎么讓師姐過了這一難吧。
卻說得知了真相的毗藍(lán)婆菩薩,有心要教訓(xùn)兩弟子,但剛剛說過的話還在耳邊。
一向守信的她,自然做不到在兩弟子面前食言。
不過,誰讓她是師傅呢?
在陳子安二人驚恐的目光下,菩薩抽出一根黝黑發(fā)亮的藤鞭,狠狠一甩,似空氣都被打斷。
菩薩咬著牙站了起來,一手拖著鞭子,緩緩走近兩弟子。
她顯然是準(zhǔn)備好好教訓(xùn)兩弟子一番,讓二人長點記性。
這藤鞭乃特質(zhì)的,抽一鞭能痛三日,痛汲骨髓,雖無傷害,但也難忍。
倒是有點像那緊箍咒。
春陽子之死,茲事重大,不能不管。
但兩弟子乃她衣缽弟子,更不能交出去。
大弟子從小在她身邊長大修道,如同親生,情似母女。
二弟子陳子安來的雖晚,但視她如母,可不能交出去給黎山老母,任其處置。
如此看來,只能得罪黎山老母了。
況且,是那春陽子有錯在先,她也占理。
毗藍(lán)婆菩薩妖族出身,心思單純,從未想過弟子會欺騙她。
但到底是修道多年,心思單純,但也不缺縝密,一小會兒就回過神來。
收起藤鞭,緩緩踱步,卻已經(jīng)熄了鞭打嚴(yán)懲的心思。
單憑陳子安的話語,就能找出諸多漏洞。
她這個弟子性子沉穩(wěn),極少動怒,更何況是殺人。
還有,求丹之人找得是大弟子杜苓,而非看爐的二弟子。
若陳子安也參與下毒一事,必然會導(dǎo)致煉丹失敗,但剛剛菩薩分明看到,丹爐無事,丹藥完好無損。
除此之外,那能毒殺春陽子的劇毒,想必是她百年前賜給大弟子防身用的。
大弟子可從未透露過她有毒藥,也沒有機(jī)會向二弟子透露,那二弟子是如何得知大弟子有毒藥的呢?
更關(guān)鍵的是,菩薩知道大弟子性格桀驁,既然已經(jīng)動了殺心,何不直接動手,還要在茶水中下毒?
最關(guān)鍵的是,下毒僅僅需要一個人,大弟子為何要找二弟子幫忙?
很顯然,陳子安在說謊,他根本沒有參與毒殺春陽子一事!
想到這里,菩薩先是一怒,隨即怒氣猛然消散。
兩弟子如此和諧,都能頂鍋,她這個當(dāng)師傅的,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因為弟子善意的欺騙而嚴(yán)懲呢?
陳子安二人跪在蒲團(tuán)上,心驚膽戰(zhàn),等了半天也不見師傅鞭子落下,心中可謂是既怕又慶幸,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要打不打,這段時間最難熬了。
豈料,師傅轉(zhuǎn)悠十幾圈,突然開口,道:
“為師前些日子受邀前往南海,在蓮華池旁,同黎山老母、文殊菩薩、普賢菩薩,還有一眾諸天相談,她突然提起讓他丈夫春陽子前來黃花觀求丹,為師也就答應(yīng)了?!?p> 陳子安二人心中疑惑,不知師傅為何提起這個,但不敢打斷,只能跪著認(rèn)真聽講。
菩薩沒理會兩弟子,又細(xì)說道:
“這黎山老母乃是地仙,神通也不差。修行的正是‘動’之門中之道,好美男子。故而每百年尋一丈夫,互相纏綿。
這春陽子為師也沒有接觸過,不過聽黎山老母講,二人以相伴百年之久,夫妻情深。”
陳子安暗暗嘀咕,這不是渣女嗎?
驪山老母還能吃個蟠桃之類的長生藥,獲得長生,她丈夫可沒這福分了。
凡人壽短,這東勝神洲之人也能活個二百五十載,就算圓滿了。
春陽子雖是地仙,但壽命顯然不長,況且他的妻子驪山老母,修行的是“動”之門中之道,想必已然逆轉(zhuǎn)陰陽,采陽補陰。
突然,陳子安臉色一僵,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再一細(xì)想,頓時冷汗涔涔流下。
也顧不得師傅怪罪,大膽進(jìn)言道:
“師傅,如你所說,這春陽子跟隨驪山老母近百年,驪山老母豈能對他的性情一無所知?其好色自大秉性,必然了然于胸,甚至連春陽子在道觀內(nèi)的所作所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p> “你的意思是?”毗藍(lán)婆菩薩一向聽得進(jìn)去弟子的話語,下意識點頭,認(rèn)可了弟子的判斷。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妖族出身,在彎彎繞繞上,還是不及弟子陳子安。
“師傅以前說過,這觀音菩薩、黎山老母和文殊普賢二位菩薩,四人關(guān)系莫逆,那會不會是四人借春陽子之死,來拉攏師傅?”
菩薩眉頭一皺,不解道:
“春陽子死了,和拉攏師傅我又有何關(guān)系?”
陳子安思路越發(fā)清晰,連忙道:
“師傅一向恩怨分明,又關(guān)心師姐。此次師姐殺了春陽子,師傅雖然不知情,但現(xiàn)在必然心生愧疚。”
“師傅方才說,前些日子觀音菩薩曾邀請師傅去南海,想必師傅將自己去西方教的行程也透露出去了。”
“然后趁師傅外出,驪山老母差遣春陽子來求丹,借師姐之手殺了春陽子,隨后便利用師傅未反應(yīng)過來,讓師傅幫助他們,做些占據(jù)道場之類的得罪人的事。”
聽完弟子一番分析,毗藍(lán)婆菩薩目瞪口呆,心中不愿相信,大怒。
“黎山老母乃為師好友,性格沉穩(wěn),善惡分明,又怎會施展出如此毒計,算計為師?”
眼看師傅還在為黎山老母說話,陳子安眼珠一轉(zhuǎn),不得已,道:
“黎山老母自然不會想出如此毒計,但是那文殊普賢兩位菩薩,縱妖逞兇,又爭強好勝,心性狠辣,必然是他們出的主意?!?p> 為了救師姐,陳子安只好將文殊普賢菩薩也扯了進(jìn)來。
那兩位占著菩薩之位,享受著人間香火,但手下象魔王、青獅王皆是吃人惡妖。
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菩薩。
就說在那烏雞國,文殊菩薩懲治國王一事,就能看出其心腸之歹毒,氣量之微小。
況且,陳子安對于局勢的判斷絕對是三界內(nèi)最準(zhǔn)確的一位。
他有先知先覺的優(yōu)勢,只需要逆著結(jié)果往因上推,就能知曉事情原委。
取經(jīng)人被阻黃花觀,是黎山老母悄悄出面,告知了猴子毗藍(lán)婆菩薩隱居在紫云山。
也說出了自己的丈夫被毗藍(lán)婆菩薩毒死一事,被毒死后,兩位菩薩也沒有敵對,而是如同陌路人一般。
顯然,這件事是黎山老母理虧,否則她為何要瞞著身份,連仇人的面都不敢見?
這驪山老母分明行的是水泊梁山的苦肉計,借刀殺人,強行拉人入伙。
毗藍(lán)婆菩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徒弟已經(jīng)將前因后果理得清清楚楚,只當(dāng)是弟子為了推脫責(zé)任,胡言亂語。
“巧言令色,殺了人,犯了錯,就要乖乖認(rèn)罰,豈能東西拼湊,蒙騙為師?更編排為師好友,今日該打!”
菩薩不喜弟子編排自己的好友,大怒,手一伸,漆黑發(fā)亮的藤鞭又出現(xiàn)在手中,狠狠一甩,氣爆之聲如雷霆在堂內(nèi)炸響,就要出手懲治。
“師傅莫急莫急,徒兒有一言,說完再打不遲?!?p> 陳子安被嚇得后撤一步,連忙伸手阻止,嘴上求饒,心中暗暗叫苦,
這藤鞭本就威力不俗,還被師傅抹了毒藥,打一鞭疼一月啊。
話語權(quán)掌握在師傅手里,要打要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快說!”菩薩心中惱怒,她倒要看看這伶牙俐齒的小弟子,有何本事能逃過處罰。
“若是師傅肯信徒兒,不若等上兩天?!?p> 見師傅認(rèn)真聽著,陳子安補充道:“春陽子之死,現(xiàn)在只有我三人知曉,那驪山老母定然不可知。若是真如徒兒判斷的那樣,最遲明晚,黎山老母就會前來尋人?!?p> “若是黎山老母不來,弟子甘愿受罰!”
菩薩聞言,眉頭緊皺,暫且相信了弟子的判斷,不由放下手中鞭子。
陳子安的分析初覺荒誕,似是為了逃脫懲罰而隨口編造,但細(xì)聽之下,毗藍(lán)婆菩薩已經(jīng)相信了幾分。
她和驪山老母、觀音等人,相交多年,對各自脾性都有很深的了解。
況且陳子安說的話,雖說是推測,但其中大部分,是正確的。
比如半月前在南海商談,除了觀音菩薩外,黎山老母和文殊普賢兩位菩薩,已經(jīng)明確的表示要更進(jìn)一步的參與西牛賀洲之爭了。
這點陳子安猜的沒錯,雖然有出入,但大致方向是正確的。
比如觀音菩薩,就不會進(jìn)入西牛賀洲,上次去了龍華會,已經(jīng)得罪如來了,若是再進(jìn)入西牛賀洲地界,那幾乎是和如來撕破臉了。
觀音菩薩一向與人為善,不會如此莽撞的就樹立大敵。
其次,毗藍(lán)婆菩薩確實在眾人商談時,透露了自己的行程以及決定。
眾人都知道她接下來要和西方教一道,收服舍衛(wèi)國百腳山中的百眼魔君。
更關(guān)鍵的是,就在她們商談之時,三年前金蟬子入百花國一事,還被以玩笑口吻打趣了一番。
這是極不尋常的,如來的弟子在其他人眼里很重要,但是她們五人,是不會在意金蟬子的。
然后黎山老母順勢就提出讓她的丈夫來黃花觀求丹一事。
諸多跡象,都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菩薩雖然心直,沒有那些彎彎繞繞,但并不愚笨。
抽絲剝繭之下,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秘密。
那春陽子一直待在驪山地界,從未外出,神通也弱,是如何一路迢迢,從南贍部洲趕到他黃花觀的?
而且時間上也對不上,這春陽子乃是地仙,又無鎮(zhèn)元子那般神通。
從南贍部洲到黃花觀,起碼要半個月,但十二日前,她們在南海才敲定此事,絕不可能如此早就到了。
所以春陽子來黃花觀,是有人護(hù)送,而不是獨自前來。
“若真如徒兒猜想的那樣,那春陽子之死,是早就被預(yù)料到的,甚至驪山老母那廝,想要再換一任丈夫!”
菩薩心思急速轉(zhuǎn)動。
“那春陽子今早才死在黃花觀,且此事只有我三人知曉。等他失蹤的消息傳回驪山,黎山老母前來問人,最起碼也要三天之久。若是真如徒兒說的一般,兩三天之內(nèi),那驪山之母就會前來,也就坐實了徒兒的判斷?!?p> “這二弟子倒是聰慧,不過既然闖下大禍,還是要懲治一番,免得日后惹出大禍?!?p> 想到這里,毗藍(lán)婆菩薩心中有所決定,既然小弟子要替師姐背鍋,便一并懲罰了。
兩人是親密無間的師姐弟,一人犯錯,全部挨罰,正是此理。
不過如何處罰,還未決定好。
主要是如今真相不明,不好貿(mào)然處置,免得在弟子心中落個殘暴武斷的話頭。
況且之前承諾不罰,現(xiàn)在也不好處罰過重了,避免落個言而無信的口舌。
正糾結(jié)間,突聞外面風(fēng)云色變,有女子哭喊:“丈夫啊,丈夫?。 ?p> “什么?這么快!”毗藍(lán)婆菩薩猛然色變,咬牙大恨。
她聽出觀外傳來的聲音,正是屬于那十幾天前才見過的黎山老母。
弟子的判斷被證實,菩薩嘴上松了一口氣,心中卻更是難受。
她的好友本就不多,現(xiàn)在竟然還被算計了。
心中一口郁氣難消,菩薩沖出觀去,要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