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端午前
五月五日午,贈我一枝艾。
陳月坐在屋內(nèi),看向屋外的石榴樹,橘紅色的石榴花掛在上頭,還有不少掉落在了地上,隨著一陣微風(fēng),卷起在半空中搖擺,只讓人眼前一亮。
雖是住著這價值不菲的‘豪宅’,但陳家上下都沒有因此而飄了起來,依舊是自己打掃,自己做飯,珠珠也曾勸誡,要不雇上一兩人來家中幫忙灑掃,牛芳只說,做了一輩子事,就這么躺在家里讓人伺候,怪沒得意思。
這之后,珠珠倒也沒有再勸,她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只是雇了幾個老太幫忙打掃院子,做飯罷了。
如今這院子,陳爹一天掃上兩次,家中人口雖多,但牛芳做的大鍋飯,卻是味道十足,甚至比城內(nèi)有些小餐館還要可口。
陳月將手中的《策論》放下,走出房門,她已經(jīng)瞧見了牛芳在端菜了,這光坐著看書,也不知為何,肚子還餓得飛快。
王百年和陳書二人也緊跟著陳月身后,前去端菜,順帶幫忙’試菜‘,凡是經(jīng)過這兩人試菜的,都會缺上一角。
董瑞將桌上的紙筆書籍給收拾好后,才跟著甘順師父走在樓梯,只看見飯廳內(nèi),牛紅早已將碗筷擺放好,此時見著幾人,忙將椅子從桌下抽出,讓他們落座。
十人落座,飯桌上是牛芳照著陳月所說的菜譜所做,色香味俱全。
就在大家吃得正歡時,卻聽見前門有人敲門敲的又快又急,陳爹連忙起身前去查看。
隨后,大壯走了進來,瞧見那正吃得正歡,最近小臉蛋更加圓潤起來的珠珠道:
“珠珠,有人在城郊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已經(jīng)有人辨認出來,一具是你的表哥薛文,一具聽說是那知州大人的姻親,之前曾在茶館內(nèi)說,家中小姨是知州大人的美妾,如今,那衙門仵作正在驗尸,我想著回來給你說說,咱們要不去看看你娘親?我聽說她得知消息后都哭暈過去了。”
陳壯說著,珠珠已經(jīng)起身,
“娘,這事兒恐怕我得回去看看,你們先吃,有什么我會讓大壯回來說?!?p> 牛芳趕緊點頭讓她去。
倒是陳月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
盧藥。
想到那個因為查漏補缺而發(fā)現(xiàn)的孩子的身世,近親產(chǎn)物。
而所謂的近親,是指三代以內(nèi)的親屬,那么,能夠在盧藥嫁人之前,接觸到她,亦或者是嫁人后接觸到她,有哪些人?
她曾在田瑤那里得知,盧藥的母親是知州大人備受寵愛的小妾,而后也在市井流言之中得知,那知州大人的嫡妻,在前不久將家中一備受寵愛的小妾給發(fā)賣了。
幾個傳聞總結(jié)在一起,陳月咬了咬筷子頭,扭頭看向一臉擔(dān)憂的牛芳道:
“娘,我和大嫂一起去看看吧?!?p> 如今陳月要做的事,牛芳甚少有不同意的,只是這去看尸體,還是讓她有些遲疑,可瞧見女兒那執(zhí)拗的眼神,還是不得不點頭同意,只是指名讓她跟著珠珠一同,不能亂跑,給親家添麻煩。
“哎!娘你就放心吧!”
甘順看了看陳月,良久,臉上露出了一抹沉思,看著那即將跟著珠珠姑娘走出門去的陳月時,忍不住還是問了:
“你真的覺得是你所猜測的那般?若是,你該如何?”
陳月聽了微微一愣,是啊,如果這什么知州大人的姻親被拋尸荒野,也是因為當(dāng)初自己一氣之下,揭穿了盧藥出軌后的產(chǎn)物,那,就算是證明了這一點,又有什么用呢?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甚至很大概率就是盧藥的親爹,亦或者那田縣令的手法,這兩人,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幾乎都是雞蛋碰石頭,石頭不會碎,但雞蛋一定會碎的下場。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但事情總要弄個明白,看開些,或許就是意外呢?”
說實話,這句話她自己也不信,顯然,先生也是不信的,只是微微搖頭:
“有什么事,記得回來商量,不要再像上次那樣?!?p> 師徒兩的對話就像是燈會節(jié)上的謎語一般,飯桌上的人只覺得,話都聽了,可說的是什么卻覺得一個字也沒聽懂。
倒是董瑞眼神中閃過一絲波動,后又壓下,仿佛什么也沒察覺到一般。
珠珠眼神中也十分好奇,自從認識大壯后,就經(jīng)常聽他提起家中的小妹,說小妹聰明,膽子大,長得也好看。
她都只當(dāng)是當(dāng)哥哥看自己妹妹,難免會有所偏袒。
只是,嫁進來后,她是真的發(fā)現(xiàn),小妹不僅像男孩一般讀書識字,甚至家中許多事情都是小妹在拿主意,婆婆只是將小妹的決定告訴大家而已。
甚至,有好幾次,她能夠察覺到婆婆對她有些拘束,但只要小月在其中說上幾句話,婆婆便立馬擺脫了拘束。
她甚至很難找的出,在身邊,有哪位女子能夠與她相比,甚至打心眼里覺得,若不是家境關(guān)系,這樣的女子,恐怕是嫁入高官之家也是行的,或許,
又或許,這樣的女子,就應(yīng)該像男子一般,建功立業(yè),又或者是憑借著文采,風(fēng)流瀟灑一輩子。
想到這里,珠珠眼神中冒出幾分耀眼的光彩來。
陳月坐在馬車上,看著換了一身素凈衣裳的大嫂,有些納悶,怎么,怎么覺得,大嫂對于他表哥的死,似乎不是很上心,瞧著,倒是有幾分的喜悅?
就在陳月心頭納悶,那人究竟是做了啥,讓大嫂這樣爽利的女子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就感覺馬車停了,到木府了。
大概是因為案件還未審查完畢,尸體也在尸檢的緣故,木府也只是將那顏色艷麗的物件收了起來,還并未掛上白布。
走過抄手游廊,來到了后院,就看見那緊閉著眼睛,一手扶額的木夫人坐在上座,一旁站著位身穿墨藍蝴蝶裙的姐姐,那應(yīng)該就是牛芳口中的大嫂的大嫂了。
乖乖的給兩位長輩見禮,木夫人雖是一副傷心過度的樣子,卻還是連忙讓陳月入座,眼神倒是頗為責(zé)怪的看了珠珠一眼。
這外甥寄居在自家,備考明年的會試,如今卻這般下場,消息傳回妹妹那里,還不知妹妹會不會暈死過去,當(dāng)初妹妹讓這孩子來家中寄居,自己心中也存了不如讓女兒遠嫁到妹妹家的想法,可還未等自己提出,珠珠就已羞澀的提及到了陳壯那孩子,她本是一口否決,
自家的女兒,就算是退婚了,也不是那鄉(xiāng)野來的漢子能夠染指的,可老爺卻讓說讓自己等等,后來等到了那陳壯的家人竟然坐著帶著白家族徽的馬車來武侯城,那便隨了女兒的愿,免得這些年來,她也老是責(zé)怪自己。
如今雖是嫁人了,可戶籍可還在家中,如今外甥出了這樣的事,珠珠還帶她夫家的人來湊熱鬧,可真真是白疼她這么多年了!
心中想著,面上也不由得帶了幾分出來。
陳月瞧見了,也只得裝作自己什么也沒看懂一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娘,表哥那件事究竟怎么說?表哥失蹤的幾日,你們可有報官?”珠珠幾句話問下,木夫人卻只是一臉茫然,搖頭只說自己不知。
倒是一旁站著安慰的木府少夫人目露沉思,頗為縝密的回答:
“那位薛公子雖是住在家中,可卻經(jīng)常出門與同鄉(xiāng)相聚,之前也出現(xiàn)過好幾日不在家的情形,之前幾日,母親也只當(dāng)那薛公子出門尋樂,咱們畢竟是婦道人家,也不好多說什么,只當(dāng)什么都不知曉罷了,只那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找上門來,才知曉薛公子被人拋尸郊外,娘傷心之下,卻也不知道薛公子究竟是去了哪里,招惹了誰,只能寄希望于知州大人,能夠查出真相,給伯母一個交代?!?p> 這樣一來,這木府之中倒是沒什么線索了。
只是,這寄居在大嫂家中的表哥,怎么會和那知州大人的姻親有所關(guān)聯(lián)?
——
南府書房,
一手將南家從三流貨商做到如今能夠和白府扳手腕的南家家主南培勝站在案牘后,瞧見對面跪在地上的死士,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下砸去,價值不菲的白瓷茶碗,頓時四分五裂開來,碎片濺了一地。
“廢物!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能辦砸,如今兩具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你仔細回想,可有人看見了你?若是有,從今往后,你就呆在北邊,不要再來武侯。”
地上跪著的死士,只將頭深深低著,
“屬下辦事,絕對沒有人瞧見,這次也是那山中有野猴,將屬下挖的坑給刨淺了,這才導(dǎo)致下雨后,露出那兩具尸體?!?p> 南培勝一雙眼睛看著地上還在辯解的死士,只淡淡道:
“滾出武侯,那陳家遲早會上珵都,到時候在路上將他們做掉,這家人,已經(jīng)三番五次破壞了上頭的計劃。”
死士說完好后,低著頭告退。
南培勝低頭扭著手上的扳指。
“快到端午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