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師
約莫過了十分鐘左右,陳書的站姿越來越挺拔,太陽也漸漸的從云層之中跑了出來。
冬日的陽光灑向了它的子民們。
茅草屋里走出兩人,
一位,
是甘老三,
一位,
是一名身穿灰色長衫,身型有些臃腫的男子,但仔細(xì)一看,看得出來是因為里面穿了棉服的緣故。
“陳老弟,這位便是我說的甘老弟,他叫甘順,我已經(jīng)將你們的事同他說了,他想和你們當(dāng)面談?wù)劇!备世先驹诟薯樀纳砗螅偪裾Q凼疽狻?p> 陳書看著眼前的甘順,和夫子那往日里渾渾噩噩的眼神不同,甘順叔叔的眼眸清亮,感受到自己看他的目光時,還微微一笑。
“弟弟,你有什么要和甘先生說的嗎?”
被陳月一句話叫醒,陳書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大口空氣走上前,站在甘順的面前,微微鞠躬。
“謝謝甘先生愿意見晚生一面,晚生一直以來,希望以讀書改變自身命運(yùn),后來,越是讀書,晚生越是困惑,后來,晚生想,這輩子,總應(yīng)該為百姓們做出什么改善,這才不算是可惜了這一輩子。”
甘順的眼光柔和,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從陳書身上轉(zhuǎn)向陳月身上。
“你既是甘大哥擔(dān)保之人,我也是相信的,推薦信,我會給你,但是,我希望你和你姐姐同我一起去看看一個地方。”
陳月被這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她自認(rèn)為沒有在腦門上貼著——我認(rèn)字,三個大字,那甘順這位先生,為何要讓她一同去?
陳月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向甘順先生問,
“先生,我也一同嗎?”
甘順微笑點(diǎn)點(diǎn)頭,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并向牛芳和陳爹道:
“二位朋友可以先到堂屋休息片刻,稍后,我會帶著她們回來,不要擔(dān)心,那茅草屋雖是看著破舊些,但還是很堅實的?!?p> 陳月看著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打鼓,并開始瘋狂后悔,當(dāng)初怎么沒有學(xué)個武術(shù)啥的,加加經(jīng)驗值,好歹也能混個一級武術(shù),自保還是行的,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般,心里慌的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一樣。
就在陳月腦子里想著有的沒的的同時,甘順帶著兩人從茅草屋的另一側(cè)隨著河道走下去,十幾分鐘后,轉(zhuǎn)過一處拐角。
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大片的茅草屋,而其中一兩間,竟然傳出聲聲讀書聲。
“這些,都是附近的流民,他們或是前幾年逃荒到附近,或是因女子身份,從小被父母丟棄,一開始,我收留一位,兩位,后來,我發(fā)現(xiàn),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便教他們讀書識字。”
說到這里,甘順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陳月和陳書兩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但,我覺得人活一輩子,應(yīng)該對得起自己,我想做,便做了,這些年來,逐漸有人開始攢錢脫離流民的身份,也有人學(xué)到一半,寧愿去省城乞討,更不乏抱著才女的名頭淪落青樓之人?!?p> 說到最后,甘順的眼閉了閉,鼻子有些微紅。
陳月看著眼前的這一片,有些茅草屋看得出來,修修補(bǔ)補(bǔ)有些年頭,有些茅草屋則應(yīng)是最近幾年新蓋的,大大小小,竟然有數(shù)十座。
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小村子的規(guī)模了。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位,憑著一顆善心的甘順先生,所做的。
這是怎樣的一位秀才,不,他或許學(xué)時只是秀才,但他的品德,他的一顆心,早已脫離了這俗世。
陳月收回望向遠(yuǎn)處的目光,看著甘順道:
“先生,您很偉大。”
陳書抹了抹眼角的晶瑩,也跟著道:“先生,您做到了,晚輩我想做到的?!?p> 甘順輕輕搖頭,
目光看向面前的兩個小孩,
“人力終有時,這些年來,我已漸漸力不從心,深夜中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錯誤,如果沒有我,那些女子是否會嫁與尋常莊稼漢,過平淡安穩(wěn)的一生,
本來,我是打算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給你一封推薦信,便將你打發(fā)走,”說到這里,甘順笑了笑,伸出手來,揉了揉陳書的頭,
“不過,你的那一番話,我改變了心意,一封推薦信很簡單,但是,如今你身上背負(fù)著污名,將來就算考上了秀才,舉人,也上不了殿試,因為你的德行有虧?!?p> 陳月雙眼看著甘順,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果不其然,他嘴里雖然說著這話,但神情卻十分的放松,那么,這件事對他而言,應(yīng)該就不算難事。
果然
甘順又道:“要徹底免除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
說這句話時,甘順眼神示意陳月。
陳月有些莫名,這秀才怎么老示意自己來回答問題?還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只是讓自己跟上步伐?
見陳月臉上表情變來變?nèi)?,甘順嘆了口氣,停下腳步,
“陳月?!?p> “嗯?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嗎?”
“陳月,不必?fù)?dān)心,在我這里,男女都是同樣的,如果你們愿意,可以叫我老師。”
“老師。”陳書沒有任何猶豫,干脆利落的用那充滿著孺慕之情的眼睛看向甘順道。
陳月看了一眼小弟,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在茅草屋中忙碌的人們。
回過頭來,看著穿著舊長衫的甘順道:“老師?!?p> 緊接著,跟上甘順的步伐,“辦法很簡單,但是也很難。”
“說,說錯了也沒事?!?p> “推翻那夫子的名聲,一個大家都不認(rèn)可的夫子,自然就不存在所謂的尊師重道,甚至他所厭惡的會讓大家喜歡。”
甘順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陳月,眼神中露出肯定。
“從前我想當(dāng)一個好人,但是很難,現(xiàn)在,我只想做好事,所以,很簡單,推薦信我待會兒寫給你,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結(jié)束之后,搬來縣城,我來給你們補(bǔ)補(bǔ)課。”
陳書沒有吭聲,只默默點(diǎn)頭,說實話,今天這位先生說的話,他每個字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起,卻讓他有些一知半解。
倒是陳月,在聽見補(bǔ)課后,整個人都傻掉了,好不容易畢業(yè)工作,穿越后竟然還要補(bǔ)課?
一時之間,心情有些復(fù)雜,但是聽甘順先生的意思,那夫子的事情他會幫忙解決,就沖著這一點(diǎn),陳月怎么也得給點(diǎn)面子,也就跟著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回去的路上,聽了陳月的講述。
牛芳感動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還拍著陳書的肩膀道:
“這是個好先生啊!嗚嗚!蛋蛋你一定要好好學(xué),將來不管考沒考上,逢年過節(jié)也要去拜訪走動,咱們不能讓好人寒心!”
至于先生所說的,
等事情解決,牛芳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甘先生雖然是秀才,但是那夫子也同樣是秀才,甘大哥說甘順曾經(jīng)與那夫子不對付,如果有辦法,應(yīng)該早就動手了。
倒是陳書,自從那次去拜訪了甘順后,回家便不再日日窩在家中念書,而是經(jīng)常隨著牛芳去賣饅頭,算算賬什么的。
日子轉(zhuǎn)眼就到了臘月。
這一天,陳月破天荒的在牛芳出攤前醒了,日日在家中琢磨吃食也琢磨膩了,賴著要和牛芳一同出攤。
“你們一個個的,吃好睡好不知道,要跟我來出攤子,真是不會享受的!”
說歸說,
牛芳還是很貼心的讓兩個孩子扶著蒸屜,她和老陳兩人推著推車走。
因為進(jìn)入臘月,牛芳也想著要回村里過年,雖然她是外村嫁進(jìn)來的,但是陳數(shù)畢竟是下河村的,雖然當(dāng)年陳數(shù)的爺爺也是逃荒來的,但畢竟也住了三代人了,更何況,老爺子去世之前也不肯說原來的老家位置,所以對于陳數(shù)而言,下河村就是他唯一的老家。
“小月啊,正好你今天起得早,咱們娘倆待會兒去早市看看,把過年的東西買一下。再買幾件新的冬衣,今年冬天除開房租,咱們家也賺了點(diǎn),再買點(diǎn)臘肉香腸,咱們今年也過個肥年。”
牛芳推著車,說著自己的計劃,因為要過年的緣故,這附近下面各個村都來鎮(zhèn)上辦年貨,所以早上饅頭生意也格外的好,順便一說,自從上次去甘順先生家回來后,陳家人賣饅頭的地方就換了。
用陳月的話來說就是:“咱們要避嫌,離得太近,到時候夫子真的出什么事,受個刺激沖出來傷人怎么辦?!?p> 憑借著這句話,牛芳當(dāng)天就去找攤位,第二天就直接換到了西邊車馬行的地方去。
哪知道,這地方因為最近快過年的緣故,各個鎮(zhèn)上縣城來往的車輛繁多,生意竟生生翻了一倍不止,讓牛芳笑得合不攏嘴。
“娘,咱們什么時候回村里?這么早買臘肉香腸到時候搬的時候太累贅吧?”
對于女兒時不時冒出來的文化詞,牛芳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這孩子從小就聰明,不過是讀書,也難不倒她,只可惜是個女娃,不能科舉,否則也沒她弟弟什么事了。
“再等等,你看這每天幾百個饅頭,賺的錢將來去了縣城可以租好一點(diǎn)的房子,至少,得在縣城城墻里面那種?!?p> 此時此刻,鎮(zhèn)上唯一的書院門口,來了一行官兵,將書院前后門給圍起來,領(lǐng)頭的人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道:
“捉拿嫌犯劉云泉,閑雜人等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