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珂跟著師父一起下山了。
一路上老道嘟嘟囔囔的，連說自己道心不穩(wěn)，讓楚塵珂這毛頭小子三言兩語就給說的犯貪念了。
昨晚，楚塵珂把自己的計劃告訴老道，老道聽完找了一堆理由推說不合適。
楚塵珂就說了一句話，把他的興趣勾起來，“現(xiàn)在就有一個機會重振道場，如果做成了，你會成為三官道中興之主?！?p> 老道一臉不信的看著楚塵珂，但內心聽到中興三官道這句話，他承認，他真的動心了。
接著楚塵珂又來了一句：“上天讓你收我為徒不是為了讓三官道茍延殘喘的?！?p> 楚塵珂看到老道臉上寫滿糾結，最后補了一句，“試試唄，反正藥效你知道，死不了人。最差咱們白忙活一場了，還能比現(xiàn)在差？”
老道頓時一臉不耐煩的一揮手，“行行行，明天我跟你一起上縣城，休要啰嗦了?！?p> 就這樣，師徒兩人起了個大早，按楚塵珂的要求收拾好行囊。一起去附近最大的縣城——盩厔縣?！咀?】
兩人一路上走過鄉(xiāng)村田野，不時有村民跟老道打招呼，老道也笑臉回應。應該是老道有時下山來這些村子置換東西。四周的曠野里，偶爾能看到幾個放牛娃趕著小牛犢的遠影，這讓習慣了密集人群和建筑的楚塵珂倍感新奇。
不多時，就走到大道上了。鄉(xiāng)村之間的小路確實不好走，有些阡陌小道，坑坑洼洼不說，還很泥濘。走路時要特別小心。
師徒二人順著大道走，路上遇到三三兩兩的商隊，或者趕著牛車進縣城做小買賣的販子。
楚塵珂看到有商隊牛車，就趕忙過去，稽首念道號。這時候，對于出家人，人們都普遍比較尊崇。尤其是李唐皇室拜為老子之后，更是對道門多有優(yōu)待。上行下效，普通百姓也大多對道人禮遇有加。
商隊的領隊一見楚塵珂這么小年紀，彬彬有禮，也不由客氣的招呼著。一聽是師徒兩人要去縣城，不過師父年老體衰，看商隊有牛車，便過來問一下是否順路。領隊一見旁邊的老道，拱手施禮招呼一聲，然后爽快的答應了。
就這樣，快二十里的路，師徒倆搭順風車走完了。
一路上，楚塵珂跟著旁邊的人說說笑笑，慢慢的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旁邊的人在楚塵珂刻意的恭維下，也聊得非常開心。牛車慢了下來，旁邊的人抬手一指，說道：“滌塵小道長，到了?！?p> 楚塵珂抬頭一看，一座不算太高的城墻聳立在面前。城門上寫著“盩厔”二字。
他扶著老道下車，然后轉身對領隊一施禮，“多謝善信一路相送?！苯又D身從筐子中取出三個用大竹葉包成的四方小角，然后說道：“諸位終日奔波，難免飲食不當，脾胃受苦。這是我?guī)熼T秘藥，專治胃病。如胃痛，胃酸，可及時涼水服下。一次半包足矣！”
“這如何使得？都是順路嘛?！蹦穷I頭的面露喜意，但還是客氣的推脫，客氣中有著三分謹慎。
楚塵珂微笑道：“還請善信盡管收下，我?guī)熗浇袢諄砜h城，本就是準備治病救人，與盩厔縣結一段善緣。今日得諸位相送，既是我們的緣分，也是諸位的善緣，不可推脫?！?p> 領頭一聽師徒二人準備行醫(yī)治病的，這才收下三包藥材。又客氣幾句，留下住址，讓師徒二人有事盡管尋他。
老道只是看著楚塵珂這一路上長袖善舞，并沒有插嘴。這時才開口問道：“來到縣城了，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楚塵珂興致勃勃的欣賞著古代的城門樓，聽到老道話，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道家不是最講究順其自然嗎？您老何必擔憂?！?p> 說著，和老道一起走進縣城，三丈長的城門甬道，如同時空隧道一般，穿過來便進入另一方世界了：古城中大道兩邊木質房屋的門面前，掛著各色招牌，來往的人馬使得這個充滿叫賣聲喧囂聲的古城多了幾分節(jié)奏。
老道似乎一個人在山中呆的時間長了，有些不適應這樣喧鬧的環(huán)境。嘟囔道：“治病賣藥，在山下附近村莊也能賣，何必非要跑這般遠?！?p> 楚塵珂搖搖頭，“附近村子治病救人可以揚名，但別指望賺錢，都是貧苦百姓，家無余財?shù)?，他們能出得起幾個錢？為他們治病，你得做好把自己貼進去的準備?！?p> “再說，我從來沒想發(fā)窮人的財?！?p> “那你要發(fā)誰的財？治病非到不得已，一般不會找不相熟的醫(yī)師，你認得人家嗎？人家認得你嗎？”
“自然是誰有錢就發(fā)誰的財，縣城里誰有錢我不知道，但藥肆肯定有錢?！?p> “人家縣城中藥肆自有醫(yī)學生跟坐堂醫(yī)，你還打算跟人家搶生意？”【注2】
“什么搶生意，那是我們的大客戶！”
老道聞言只是搖搖頭，不再說話。
楚塵珂根據路上聊天所得的信息，去縣城的城墻角找去。
有一個群體，從戰(zhàn)國開始直到現(xiàn)在的唐朝，一直都存在。法家為之深惡痛絕，史書上更是屢見不鮮。這就是游俠！
“三杯吐然諾，五杯倒為輕”
“劍映秦都月，風蕭易水云”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渡春風”
等等等等
似乎游俠是一種快意恩仇，閑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怒則拔尖殺人的職業(yè)。充滿了江湖式的浪漫。
但是，有一句話叫做：但是之前都是廢話。
但是，撥開詩文和史書上面花里胡哨的描述。真實的現(xiàn)狀大多是這樣：一群吃不飽，又無事可做的青壯年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他們大多衣衫襤褸，兩眼呆。半晌午日頭正好，就聚了一堆人，靠著墻根曬太陽。
他們多是家中小兒子，或妾生子。沒有地種，也沒有正經活兒干。無法像長子那般繼承家業(yè)，也上不起學。整日游蕩，希望找個靠山，一朝發(fā)財。忙時幫忙，閑時幫閑，戰(zhàn)時幫兇。
偶爾有胡商牽著駱駝走來，這幫人就一擁而上。紛紛拍著胸脯保證幫他找一家干凈可靠的驛站，介紹最靠譜的買賣家，從中抽去一定的傭金。
這就是大唐各大縣城里的閑漢們的生活日常。正經人家的男子哪一個愿意過這樣的日子？
當然，行行出狀元。閑漢們也有混的不錯的，這類人通常有不錯的口才和大哥風范。注重用團隊去管事，而不是用情懷去管事。賞罰分明講義氣。所以通常能聚集起一幫鐵桿粉絲為他拼命。不過游俠們往往因為早年間不事生產，江湖創(chuàng)業(yè)，導致自己一把年紀沒錢娶老婆，只能繼續(xù)啃老或當閑漢。比如，四十歲還未娶妻的游俠大哥——漢高祖劉邦。
楚塵珂今天要找的就是這幫人，如果把縣城各大藥肆當做大客戶，準備按計劃銷售。那么現(xiàn)在第一件事就是：搜集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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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盩厔縣，現(xiàn)在周至縣，武德年間縣城位置靠近武功縣。
注2：坐堂醫(yī)是在中藥店中為患者診脈看病的中醫(yī)大夫。坐堂醫(yī)源于漢。醫(yī)學生和醫(yī)博士是隋唐對于醫(yī)生的一種級別稱謂，不同等級需要考試。醫(yī)博士多是擔任官職。另外，此時沒有稱醫(yī)生為大夫和郎中的說法，這都是始自宋代。尊稱醫(yī)生為郎中是南方方言，宋代始北方人對醫(yī)生的尊稱為大夫。皆由唐末五代后官銜泛濫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