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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書

開昌實錄 下卷

前秦書 張仕一 2890 2022-11-05 12:28:33

  七月六日,今上將兵濟沁,偪野王,一日而下之。初,今上興師,太子問司隸校尉兼兵部尚書郜芝曰:“郜公以為,今當(dāng)何如?”芝對曰:“以小狼王之勇,憑河而守,傳檄四境,此上計;派遣大將,阻于河北,此中計;人心未穩(wěn),興師北討,此下計。”太子以為中計為上,遂使明王將兵濟河而北。

  九日,明王將先鋒六萬,至野王南,并州賊曹姜萃問于今上曰:“今明王將銳卒親來,我大軍尚在沁北,何以距之?”今上曰:“但使諸將奮力矣,我為諸君請明王入帳。”今上遂乘明王方至,列陣野王南,躬率“八百閻羅”,擂鼓沖明王軍,今上挺矟而進,左右沖突,士卒隨之魚貫,敵莫不摧折,于是徑趣中軍,獲明王于陣中,其軍遂降潰。今上于是迎明王入營,明王忿恥,不視今上,今上跪拜而慰之曰:“愚侄以討不孝而舉兵,奉天持義,以是能僥幸勝皇叔,此義之力也,非戰(zhàn)之失也,皇叔勿以掛懷。”明王意遂稍解。

  十二日,進至溫縣,河內(nèi)郡尉栗契據(jù)城固守,今上造樓車云梯,攻之十日才下,生得栗契。兵卒縛契,使之跪,契不跪,怒曰:“我天子臣吏,不跪逆賊矣!”今上懣而斬之,車裂其尸。

  二十四日,至河陽,三日破之,并連搗緣河諸軍戍,八月朔日,濟河,至于河陰,圣王遂將兵十萬距諸河陰。圣王之威既揚乎遠近,今上兵馬莫不憂慮,長史陳瑞問今上曰:“今日如何?”今上拔劍對曰:“既已興師,必?zé)o旋踵之理!前日明王來迎,我為諸君請其入帳,今日圣王來迎,復(fù)何疑哉?”于是命全軍焚舟破釜,悉銳以沖圣王。王知今上必欲攻之,本慮堅陣以待,然今上跨馬運矛,拔寨破壘,遂禽圣王于中軍,大摧敵眾,馘斬數(shù)萬,血流注河,水為之赤。

  今上于是迎圣王入大帳,跪拜叩首,泣涕嚎哭,言太子之悖逆不孝,敘興兵之由,圣王急扶起,嘆曰:“殿下與太子并我皇侄,何意今兵戈以對,手足相殘,誠本不欲見之矣?!币鄵斫裆隙蛊娭吣讳?。

  今上既再戰(zhàn)禽雙王,天下震動,郡縣不守,司隸諸城,莫不歸附,于是收洛陽四近兵糧而圍之,架樓車,造地道,四面以攻之。九月二日,佯登所部先登破城,今上于是入洛,太子乃自盡于宮。

  今上既入洛,欲親往宮中,瓊諫曰:“以誅不孝為名,當(dāng)先發(fā)喪,上廟謚,然后入宮。”今上從之,為高帝發(fā)喪,上廟號曰“高祖”,謚曰“高帝”。初,太子上高帝廟謚為“太祖武皇帝”,至是,今上皆易之。乃入宮,見兵士得太子尸,今上連斫數(shù)刀,肆罵不止,呼人欲使犬食之。瓊復(fù)諫曰:“彼皇家子,安可如此,且損王度也?!苯裆夏酥?,以庶人禮葬,不與謚。太子母酈氏與太子三子,并死亂軍中,今上捕得太子同母姊一人并其母族與妃妾家室,及諸子妻門,男女長幼凡數(shù)百口,皆坑之于城南。

  十月朔日,今上始踐阼,詔大赦天下,增同至自晉陽者,武官三階,文官兩階,詔廢秦序為庶人,余官各如故,改明年元曰“昌武”。十一月,加冀州牧、都督冀州諸兵事、鄴城留守趙政開府儀同三司、特進、使持節(jié),進爵為常山公,余官如故;加幽州牧、都督幽州諸兵事、北平留守趙之揚開府儀同三司、特進、使持節(jié),進爵為遼西公,余官如故。

  昌武元年正月,改元。以趙之揚遙領(lǐng)太尉。以圣王為右丞相,明王為左丞相,位在百官之上。至是,皇朝自“開陽”入于“昌武”。

  臣西河太守衛(wèi)曰:今上大皇帝屬王業(yè)草創(chuàng)之時,耀威河朔,掃蕩晉汾,立沖鋒陷陣之功,建跳蕩先登之勣。洎乎寄任封疆,藩屏?xí)x府,內(nèi)翦山胡,外討鮮卑,以鐵甲之彊,殲殄種落;韓豐之勇,梟首縣顱。于是英名震于遠近,威聲著乎戎旅,用生奪嫡之心,漸萌爭儲之意,而太子亦危懼內(nèi)懷,圖謀外跡,手足兄弟,翻為仇讎。至于高帝登遐,深宮事秘,今上遂因其際會,乘此風(fēng)云,舉旗興兵,馬首南鄉(xiāng),再戰(zhàn)而禽雙王,一鼓而克京洛,遂得殺兄奪位,君臨四海云云。

  而今上之得位,假兵戈以內(nèi)趣,非少陽奉纂,異貳離嗣宸,故今日朝野內(nèi)外,于開陽、昌武之間“討不孝”之本末,未嘗敢有多言,皆緘口鎖齒,縛舌鉗唇,唯恐一語失慎,舉族伏誅。秘書、著作,焚毀前錄;治書、蘭臺,削刊舊藏。嗚呼,臣竊以為,史者,錄本紀(jì)實,存真去偽,不虛美,不隱惡,不以憚威權(quán)而曲筆,不以懼屠戮而改志,所以流傳萬世,彪炳千秋。且今上大皇帝東吞高麗,西苞蔥嶺,摧殝鮮卑,廓清沙漠,威震于四海,聲兼乎華戎,武功之盛,亦已極矣!如若直筆實錄,宣于汗青,后世自有評判,子孫必嘆胸懷。何苦埋沒史記,反使欲蓋彌彰,教正直之人,恥我虛詐;速好事之徒,妄加揣度,遺千秋之齒冷,留笑柄乎萬代,九泉之下,豈忍覩邪?

  臣本并州小吏,曩以從龍征討,于茲忝擢郡將,其間嘗在秘書,曾入蘭臺,故往昔舊錄,幸得目睹;龍興本末,親歷厥中。又以宿事君側(cè),久覽并府文書;友密楊瓊,能聞帷幄機密。故搜羅纂輯,不自量力,錄“討不孝”前后之事,著《開昌實錄》,以圖袪魅乎來朝,霽霧于后生。然今上特以此間史筆為垂意,臣恐觸機掛網(wǎng),卒速傾宗,故而藏諸坊間,以俟重見天日云云。

  皇秦雁門郡丞張樂校理于隆豐二年,為后記曰:臣初讀皇秦秘書臺令楊聆所著國史《秦書》,至于太宗“討不孝”前后諸事,頗感其間婁覺難解,數(shù)見隱澀,當(dāng)時已感楊令之著書,或所用已歷毀改,或執(zhí)筆大有刊削,恨不能跨百年而知其真?zhèn)巍:蟪加斡谖骱与x石,于縣民衣氏家中,得《開昌實錄》三卷,題曰:“皇秦東都西河太守衛(wèi)”,半頁十八行,行十七字,無句讀,無注解。臣詳為點斷,孰加披讀,頓覺往日困惑,一時云散,遂感如獲至寶,于是手抄其本,以為至珍。后臣又過雁門馬邑,又于縣民家中得《開昌實錄》三卷,無題,半頁十行,行十八字,無句讀,無注解,數(shù)有殘闕,臣驟然狂喜,再抄其本,乃以離石本為底本,與馬邑本對校,文字大體相類,惟以下稍有不同:

  一、上卷“王總王師摧殘梁于河北,今上每戰(zhàn)在前,無不跳蕩......”“跳蕩”,離石本作“挑蕩”,按馬邑本是,據(jù)改。

  二、上卷“天下既清,高帝以并州環(huán)抱山河,四塞之地,進則御胡虜于沙漠,捍中原之謐然;退則守京師之北藩,作金鑾之屏障,故而以為若使異姓居之,恐生風(fēng)塵之變,遂留今上為并州牧、都督并州諸兵事、太原留守?!薄斑M則御胡虜于沙漠”至“恐生風(fēng)塵之變”,離石本無,據(jù)馬邑本增。

  三、上卷“今上在并州,內(nèi)翦山胡,外殄鮮卑......”馬邑本“山胡”作“土胡”,按離石本是,不改。

  四、上卷“匡恩,平原般縣人......”離石本“平原”作“五原”,按五原郡下無般縣,且《秦書·諸宗室世家》作“平原匡恩”,據(jù)改。

  五、上卷“初,太子久在春宮,未嘗歷經(jīng)戎馬,然以鮮卑余燼......”馬邑本“余燼”作“余盡”,非是。

  六、中卷“揚州、徐州郡門林立,其牧張驍、鄭談惟保州自守而已......”馬邑本“鄭談”作“鄭炎”,按《秦書·鄭談傳》,離石本是。

  七、下卷“今上將兵濟沁”,“沁”離石本作“泌”,按自并州至于洛陽,所經(jīng)者沁水,馬邑本是,據(jù)改。

  八、下卷“今上既再戰(zhàn)禽雙(雙)王”,馬邑本作“禽只(隻)王”,非是。

  又《開昌實錄》之著者,書末既有“臣西河太守衛(wèi)曰”,按書中每言“今上”,故知是太宗朝西河太守,然不知姓衛(wèi)乎?名衛(wèi)乎?竊以為名衛(wèi)為長。其成書之時,不得詳知,然按書中言“東呑高麗”,據(jù)《秦書·太宗本紀(jì)》,二趙滅高麗在昌武四年九月,知至早不過此;又言“貴妃楊氏”,據(jù)《秦書·太宗本紀(jì)》,楊氏封后在昌武八年二月,知至遲不逾此。故知《實錄》之成書年代,必在昌武四年九月至昌武八年二月之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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