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籠罩在淡淡的白色光圈內(nèi)，頭頂?shù)陌装l(fā)像是水母一樣冒著白光，透過身軀能清晰地看到虛假星空的光芒。
白色的頭發(fā)下方有一對散發(fā)著紅光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像是兩片紅色的星云。
用暗物質(zhì)構成身軀的阿基里斯像是李恒那樣伸了個懶腰，瞬息之間就將這二十年經(jīng)歷的一切記憶吸收消化。
“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每次總是要這樣捉弄我一下?！?p> “就算是之前那個第一次和你認識的傻白甜小女孩，她也是從我身上分離出去的一部分，可不會像你那樣喜新厭舊?！?p> 李恒此時伸手向前，似乎想要觸碰阿基里斯的身體。
整只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淡淡的白色光膜，穿透了那具完全透明的暗物質(zhì)身軀，直接從背后穿了出來。
原子內(nèi)部充斥著巨大的間隙，冷暗物質(zhì)之間的弱相互作用在阿米級別的微小距離之內(nèi)，遠遠小于原子內(nèi)部的間隙。
人類身體的接觸實際上都是核外電子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這種接觸就和兩團稀薄的人形氣體之間的互相作用沒什么差別。
對于局限于電磁力的普通生命體而言，暗物質(zhì)生命與傳說中的靈魂無異。
看不到，摸不到，碰不到。
兩種不同的生命體之間仿佛隔著生與死的遙遠距離，比起海鳥和魚還要遙遠得多。
下一刻，整具血肉之軀粉碎炸裂，李恒同樣變成了一具完全透明的暗物質(zhì)軀體。
身體周圍籠罩著一圈淡淡的彩色光膜，腦袋上長著兩個形似黑洞吸積盤的漩渦狀眼睛，發(fā)出橙紅色的光芒。
纏繞著彩色光芒的手掌抓住了阿基里斯散發(fā)著白光的腦袋，將那根像是天線一樣的銀白色呆毛壓了下去，兩個完全透明的暗物質(zhì)生命碰撞到了一起。
“小吃貨，你是不是叛逆期了，現(xiàn)在都開始吐槽我喜新厭舊了？”
“要是惹得你家主人不高興，說不定我就不要你了，重新做一個新的小寵物?！?p> 阿基里斯隨手將自己腦袋上纏繞著彩色光膜的手掌拍開，淡定地回道：
“若你哪天真的對我沒興趣了，那你就會直接從我的記憶中抹去你的存在，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耐心地跟我說一堆沒營養(yǎng)的閑話?！?p> 散發(fā)著白光的銀白色呆毛像是燈籠魚的燈籠一樣左右搖晃了兩下，阿基里斯飄飄悠悠地飛上了天空。
“嘖，長大了，不好騙了?！?p> 兩只漩渦狀的眼睛閃了兩下，李恒在以往的輪回里玩過好幾次這樣的套路。
最開始還能得到一些有意思的反饋，現(xiàn)在阿基里斯都習慣了他的這種惡作劇，讓他完全沒有了最開始的樂趣。
身體閃爍之間就飛到了天空中，兩個渾身發(fā)光的透明人轉瞬之間就來到了距離地面上萬米大的平流層之中。
此時整個大洋洲的崩潰已經(jīng)擴散到了其他的大陸，這顆星球上的幾十億人，以及他們這二十年來創(chuàng)造的一切事物，都在這場大崩潰中泯滅消失。
“人們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
李恒以前說過的這句話并非什么悲觀猜測，而是由他決定的注定未來。
無論這顆星球上的人類在一次輪回中取得了多少的成就與進步，他們的未來都會在到達一個臨界點的時候被切斷。
這個臨界點可以被稱為技術奇點，但并非過往地球上的未來學家們推測中的模糊分界點，而是一個文明能存在信息場的臨界點。
每一次這個星球上的文明將要達到產(chǎn)生信息場的臨界點時，李恒就會將這顆星球回溯到21世紀初期。
一邊從高空中觀賞著這片席卷整顆星球的破碎風暴，李恒一邊道：
“這一次我的身體直接貫穿了天鵝座X-1黑洞的事件視界，但很可惜沒能觸發(fā)什么新的事件?！?p> “就跟我打開歐幾里得蟲洞時一樣，這些宇宙中的極端天體也同樣無法觸及我的身體，連造成絲毫影響都做不到。”
阿基里斯那對像是星云一樣的紅色瞳孔望向李恒透明的身體。
無論是曾經(jīng)的血肉之軀，還是現(xiàn)在的這具暗物質(zhì)身軀，都并非是他本身。
這些能被他們這些普通生命體接觸和認知的身體就像是李恒穿在身體外的衣服，是被他的力量控制著的玩偶。
那具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身軀從來就沒有任何人能真正接觸到。
真空不空，即使將所有的明物質(zhì)和暗物質(zhì)都拿走，真空中仍舊充滿了沸騰的虛粒子對。
普通的生命體，即使是夸克集團物質(zhì)這種密度的身軀，對比真空依舊只是稀薄的氣體人。
李恒存在的方式卻無比霸道，他是“實心”的。
在他身軀占據(jù)的范圍內(nèi)，真空中的量子場都會被他擠走。
在他體內(nèi)可沒有什么沸騰的虛粒子對，凡是他所在之處，宇宙本身都要為他讓路。
這種霸道的存在方式讓通過量子場互相聯(lián)系的事物根本無法接觸到真正的他。
普通的血肉生命，暗物質(zhì)生命，奇異物質(zhì)撐開的蟲洞，黑洞的事件視界。
連宇宙中最極端的天體都無法觸碰到他，唯有白色蚊子和門之匙這兩樣物體，擁有著與他同樣的本質(zhì)。
阿基里斯與李恒之間的距離是如此遙遠，比起暗物質(zhì)生命和普通血肉生命之間的距離還要遙遠。
就像是經(jīng)典廣義相對論描述的黑洞事件視界，看似近在咫尺，實質(zhì)上在扭曲的時空中隔著無窮遠的距離與無窮久的時間。
想到此處，她伸出覆蓋著白色光芒的手掌，抓住身邊散發(fā)著彩色光芒的透明人。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觸及到真正的你?！?p> “只要活著，總會有希望的，不是嗎？”
“即使是這顆重復著輪回的星球，也有可能在某一日抵達那個看似永遠無法觸及的臨界點。”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破碎的波浪就從大洋洲擴散到了星球另一面的北美洲。
整顆星球上的人類痕跡都在這種破碎的漣漪中被撕碎重組，跳躍回到二十年前的世界。
耀眼的陽光透過偽裝星空的薄膜照耀在寶藍色的大海上，兩人隨著破碎的波浪跨越了整片大洋，來到了星球的另一側。
“嗯，希望是一種美妙的事物。”
李恒贊同地回答道，拉著阿基里斯向著星球表面墜落。
這里是北美洲與南美洲的交界之處，曾經(jīng)在正版地球上，他最早使用的那具血肉之軀就是在這里被數(shù)千枚核彈炸得粉碎。
不過在這個星球上沒有什么自由商業(yè)聯(lián)盟和鴻盟，兩大聯(lián)盟的成員國更是一個都沒有。
每一次輪回都會回到21世紀初期的社會與科技，但這并不代表著一切不會發(fā)生改變。
在這一次的輪回初始設定中，一個起源于非洲大陸，名為“卡拉克瓦”的國家率先開始了工業(yè)革命，進入了工業(yè)時代。
曾經(jīng)地球上那些耳熟能詳?shù)膰以谶@顆星球上一個都不存在，非洲成為了世界的科技與金融中心，完全邁入了現(xiàn)代社會。
美洲則依舊存在著大量的印第安人原始部落，充斥著戰(zhàn)爭與混亂。
這一套基礎設定是某個地球人做的一個小眾獨立游戲中的設定，被李恒直接套用到了這一次新的輪回之中。
兩個體表散發(fā)著光芒的透明人徑直落入了一個土著部落之中，在地面上連一絲塵土都沒有掀起。
不參與電磁相互作用的身體飛行移動時完全不會受到空氣阻力，看似實心的整顆星球對他們都無法起到任何阻礙。
幾十個頭上插滿了羽毛的土著正在部落中祭拜圖騰，他們看到這從天而降的兩個發(fā)光透明人，頓時一陣混亂。
在一陣“啪啦啪啦”的響聲中跪倒了一地，他們口中用土著部落的語言高呼著神明降臨。
周圍的大氣流轉變動，李恒隨手在半空中捏出來了幾只活蹦亂跳的藍孔雀。
“把這個，烤好了，端上來。”
用本地人的語言讓這群土著人去幫他們烤孔雀吃，李恒又轉過身去對著圖騰一陣拍拍打打，把這些土著人祭拜的圖騰捏成了一頂華麗的大帳篷。
帳篷內(nèi)部，阿基里斯星云般的紅色雙眼望向外面忙忙碌碌為天神服務的土著們。
星球重啟完畢，她也要再次分出一部分記憶構造分身，本體陷入沉睡之中。
“說起來，你之前的那個陪玩現(xiàn)在去了哪里？”
李恒聞言略感奇怪，過去幾百年都沒問起過，表現(xiàn)得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現(xiàn)在卻突然問起這件事。
“江越加入了韓廣和老豬他們的研究團隊，這幾百年都在做些基礎研究方面的工作?！?p> “我現(xiàn)在幾乎全部的精力都用于吸收消化生命發(fā)電站的信息，沒有了以前休閑玩樂的余裕，用于聊天解悶的陪玩自然就用不到了?！?p> 他曾經(jīng)沒有超越光速的方法，那時候他打算花上幾十萬年才將身體覆蓋整個銀河系。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xiàn)在他的心思都集中在提升力量上，沒什么閑工夫玩過家家的游戲。
“嘿嘿，沒跟網(wǎng)上的陪玩鬼混就好?！?p> “那我去睡覺咯，下次再見?！?p> 腦袋上的銀白色呆毛失去光芒，透明身軀外圍籠罩著的白色光膜消失不見，阿基里斯斷開了與這具身體的鏈接。
暗物質(zhì)構成的身體失去了控制，透明的軀體被星球的引力拉扯著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地面，向著星球核心墜落而去。
李恒沒有去理會那具墜落的暗物質(zhì)身軀，他給自己重新套了一個血肉細胞構成的人形外殼，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有些好笑地道：
“這是吃醋了？”
江越都從他身邊離開幾百年了，到現(xiàn)在才提起這件事，這反射回路也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