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寂寞的雪景與意外

　　“呼，呼……”

　　風聲的輕呼于耳旁回旋，攜著碎雪悄跨窗沿，吻上谷方臉梢。

　　雪雖飄飄下，卻也只是陣小雪……也許，應再稍后些，便會停下了。

　　“……”谷方緩探出手，幾點碎雪迎上指尖傲立，傳來淡淡的冰涼。

　　他在來時，可還是夏日。

　　或是正下著雪，也或是他住屋的名由緣故，此時，在前方覆白的空地上，有幾只白鶴佇立。

　　細碎雪花徑自空中悠揚飄灑，似是彼時，白鶴已默然抬頭，緩張兩側的羽翅，于那飄灑白雪的披落下，飛上了白空。

　　空中盡是一片曠然的雪白，原先地上泛著青意，此時卻已被落下的雪花覆上淡白，漸與天空相融，而那幾只騰空的白鶴，已淡淡隱去跡影。

　　余下的，只是綿纏上谷方身前的輕風細雪，似女子依偎著般。

　　“吶，谷方，你說這雪景好看嗎？”

　　“……好看?！惫确綄⒂沂窒蛏仙蕴鹦?，獨自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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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谷方稍稍皺眉，放好碗盤后，隨即便在郁子欲摟抱的兩手間移身。

　　“何事？”谷方扭頭。

　　“誒？～態(tài)度不要這么冷淡嘛，你看，我這不是想替你選幾件合身的衣服嗎？～保證漂亮喲～”

　　“款式?！?p>　　“女?！?p>　　“不要?！惫确綋u頭。

　　“誒誒？不是吧？拒絕的這么快，我，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啊啊，不行，有點想哭了啊。好傷心?！辟ё颖瘋婺槨?p>　　“……”谷方靜靜看著侑子豐富的臉部表情。

　　兩人都不尷尬，只有剛醒的摩可拿在一旁聳聳耳朵嘆氣。

　　“……嘛，好了好了，你理解我一下唄，我經營的畢竟是小本生意，沒什么拿的出手的，你看，我身上就煙斗，衣服，那邊就一個摩可拿，煙斗不賣，摩可拿……”

　　“喂，你為什么在這里猶豫了啊，我可不是商品，你賣不了我的哦，侑子！”

　　“可如果是能天天吃谷方做的飯呢？”

　　“誒？……這……這個，那我……稍微陪谷方幾天……也還行吧？啊，這不是我想被賣哦！只是看谷方……嗯，很順眼罷了！僅此而已摩可！”

　　“……”谷方看了看摩可拿，雙手比叉。

　　“不行。”

　　“誒，為什么摩可？！”

　　“因為摩可拿不是商品，而是我的朋友吧？嘛，也許也是谷方的朋友？從今往后。”

　　“……也許?！?p>　　“嘁……既然你們兩個都這么說了摩可，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摩可。”

　　“所以啊，谷方，我只能給你衣服來作為回禮了?！?p>　　“無須如此?！?p>　　“不行，這是原則啦！原則！好了啦……我知道你不想要女款，但我現(xiàn)在只會做這種，以后！我保證！等先做好這件回禮，我會好好給你做件男款的！”

　　“真的嗎摩可？侑子你臉上的那種笑容我記得可是經常騙……”

　　“什么？”侑子微笑扭臉。

　　“什么都沒有！對不起摩可！”

　　“谷方，答應嗎？～”侑子眨了眨眼。

　　“……”

　　“答應好不好？～”

　　“……”

　　“真不騙你，不然我不姓壹原?！?p>　　“……”谷方看了郁子兩秒，微低頭，“只這一次。”

　　“啊……”郁子卻愣了。

　　“？”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谷方你有點可愛啊?！?p>　　“算了。”谷方冷臉轉頭。

　　“誒？！等等，別！谷方！別啊，我剛才開玩笑的，谷方你別當真??！～”

　　少許時間，侑子微笑地看著谷方，審視的雙眼下，是滿意點頭的動作，“不得不說，你現(xiàn)在很漂亮呢。但是……”

　　侑子又將一件繡著云紋的紅袍遞來，“還不夠！喏，我看這件也不錯，你不妨再試試?！?p>　　“……你剛說，這件是最后?！?p>　　谷方指了指身上新衣。

　　“相信我，這件真真真的是最后一件?！?p>　　“……”

　　“話說，谷方身上好好聞的說摩可。”

　　“哦？那我身上的味道就不好聞了？”侑子聞言，挑了挑眉。

　　“不是啦，摩可，只是怎么說摩可？谷方身上，是有一股，不知道怎么說，但就是特別吸引人的味道，摩可。”摩可拿左右歪了歪頭，又看向侑子，擰住鼻子，“而且侑子你總吸煙，身上的味道確實……”

　　“哦？……確實怎樣？”看著摩可拿，侑子笑瞇起眼，語氣溫和。

　　“確實……”

　　“嗯？”

　　“確實好聞極了，摩可?！?p>　　“誒～沒有啦沒有啦，比起我這種女人，明顯是谷方更好聞呢?！辟ё幼呓确缴砬埃安贿^，沒有溫度的花，也時常是不會被人欣賞的吧?！?p>　　“……”谷方靜靜地看著侑子，又緩緩伸手擋住侑子向胸口襲來的掌心。

　　“……”

　　“嗯……”

　　“下雪咯，下雪咯?！?”全露和多露的聲音傳來，稍稍調解了些二人間的氛圍。

　　“……要去看雪嗎？”看著谷方，侑子緩緩道。

　　“我去，我去，摩可！～”

　　“會帶你去的，摩可拿。不過，我現(xiàn)在是在問谷方呢，”侑子重往煙斗中塞上煙草，“你說，去不去看呢？～”

　　“……嗯。”谷方輕輕點頭，肩上倒是高興地跳起來。

　　“太好了，摩可！～”摩可拿翹起兩耳，竟向外飛了出去。

　　谷方盯著看了下。

　　“很神奇吧？對于那雙會飛的耳朵?！?p>　　“嗯?！?p>　　“好了，那我們也該出去了吧，谷方？畢竟可能只是小雪一場，不抓緊時間就會看不到了呢，而且你現(xiàn)在身上的紅袍也正好見雪迎新?！?p>　　侑子朝左緩吐煙氣，“作為我們相識的紀念也正好，怎樣？”

　　“不錯?！惫确近c頭，跟著侑子步向屋門囗。

　　門前，全露與多露正手捧雪花觀看，摩可拿在半空“摩可”著做著不規(guī)律飛行行動，二者相交，卻意外地有些美感。

　　一種，偶然相遇的美。

　　“還真是小雪呢……”侑子緩向外伸出右手，任點點雪花著綴。

　　“嗯……”谷方靜站門前，看著空中悠灑的雪花，或被風舞動，或輕輕吻地，交織了視野中遍布的雪白，洗盡了外景。

　　“吶，谷方，你說這雪景好看嗎？”侑子沒有看谷方，只是輕聲問道。

　　“……”谷方沉默著，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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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方低頭看著手上的細碎雪花，冷涼的觸感雖不時傳來，卻仍是不抵溫度的裹挾，漸化作水漬。

　　花兒終歸只是暫綻的，似那桃櫻曇雪般，大多數(shù)花，只映下自己的幻麗，生于一瞬，逝于一瞬，僅此而已。

　　“……”谷方輕合上手，聞著廊中愈發(fā)清晰的話聲，緩收回了目光。

　　“啊，是你們啾。”

　　“都市嗎？真巧啊，你是來？”

　　“咱是來替老板娘傳話的，要告訴救了我的神明大人……”

　　“……”谷方輕步向門前走去。

　　在門外不遠，是立香和瑪修兩人，與那只喚作“都市”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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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啾?！睔g快的雀鳴自廊中響起，“今天真是好運啾！～”

　　都市撲通著雙翅，晃著頭朝谷方住處飛去。

　　今天老板娘可是好好夸獎了咱啾，若再好好干，漲工資可就近在眼前了“啾！～”

　　“誒？是……都市嗎？”瑪修從門扇后探出身，立香在她身后冒頭。

　　“啾？是新來的神明大人們，啾！咱確實是都市啾！”

　　“感覺都市很高興呢，是遇見什么好了嗎？”立香推開門扇，向上抬頭。

　　“好事？自然是遇見神明大人你們了啾！不過咱這次來只是替老板娘傳話的，要告訴那位救了我的神明大人……”都市對著兩人道出全容，又無奈嘆氣。

　　“不過畢竟是咱這里沒什么幫手，老板娘的工作也不少，所以只能讓咱來代勞了啾，雖然咱現(xiàn)在也是有活兒事要做……”

　　“……看來麻雀們過得也不容易啊?！绷⑾憧粗际心樕系娜诵曰砬?，緩緩點頭。

　　“確實啾，不過咱可不會不滿，老板娘她呢，是一個溫柔又笨笨的人，所以沒有我們麻雀可不行啾！”又扭頭看向谷方屋門，“那么……”

　　“就交給我吧。”

　　“就……啾……啾？”都市疑惑地回看立香。

　　“你看啦，剛才你不是說現(xiàn)在還有要做的活兒嗎？應該很趕時間吧？而且我也正想去看看谷方……”

　　“可是，前，前輩，我們現(xiàn)在是應該下去工作，玉藻前小姐她們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在……”瑪修在一旁小聲道。

　　“……嗯？”立香按上瑪修？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呢……”

　　“嗯……”瑪修沉默著低下頭，不再張口。

　　“嗯，總之，就讓我代替你去傳話吧？正好你剛才說的我也全記住了，只要結果和原來一樣就沒差啦！～而且，你也能快些工作，就結果而言，是不會有損失的哦?！?p>　　“啾！……原來如此！不愧是神明大人，說話就是有道理！～”

　　“所以……”

　　啾，咱明白的啾！～那就拜托神明大人你們了，咱先回去工作了啾！”

　　“嗯，慢走喲！～”立香微笑著揮動了手，“那么……”

　　她小跑至谷方屋門，伸出右手推開門扇，“谷……誒？?。　?p>　　“……×2”

　　半開的門扇后，立香緩從上向下仔細看過谷方，一瞬便睜大雙眼，張大嘴巴。

　　“誒？?。。。　?p>　　……

　　“??！出什么事情了，前輩？！”瑪修連忙跑到立香身旁，將立香拉在身后，“雖然事先并探查，不過我認為谷先生的屋內應該不會存在什么異?！?p>　　“啊……”順著立香的視線，瑪修抬起頭，隨即，定格了張大的嘴巴。

　　“……×3”

　　三人都不說話，氣氛愈發(fā)顯得凝固，似乎空氣中都飄蕩著淡淡的尷尬。

　　“……怎么了？”看著兩人，谷方緩緩問道。

　　“谷，谷，谷方，那個，那個，你，你，你不是……”

　　“谷，谷先生！！你，你現(xiàn)在是……誒？等等，前輩！～根據(jù)你現(xiàn)在臉上的表情，我可以判斷出前輩你現(xiàn)在的情緒處于非常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請先冷靜下來！”

　　“谷，谷方，你現(xiàn)在這樣子是真的吧？是吧？是吧？！”立香臉色潮紅。

　　“拜托了！請讓我盡情地抱一抱吧！谷方，拜托了！?。　?p>　　“……”

　　“誒？前輩？！～請不要失態(tài)?。。?！”

　　“所以你就不要阻止我啊，瑪修！！～”

　　“……前輩，抱歉了，我現(xiàn)在必須用武力阻止你，不然你以后肯定會后悔的！”瑪修松開了手，轉而用力砸向立香后背，“抱歉了，前輩??！～”

　　“咚！！”

　　伴隨著撞擊聲，立香無力倒地。

　　“呼……這樣，就可以了吧，前輩……誒，前輩？”

　　“呃，咳咳……”立香竟還存有些意識，緩向谷方腳前蠕動，她自下向上看著那巨大的偉岸，露出笑容。

　　“所以……不要停下來啊……”立香在地上奮力寫下這話。

　　“……？”谷方稍稍歪頭。

　　“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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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

　　“總之，剛才都市過來說的就是這些，還有，希望谷先……嗯，谷方你能原諒剛才的前輩，那真的只是意外。你說是吧，前輩？”

　　“嗯，是的……”立香低著頭回應，臉上罕見地布上羞紅，“還請谷方你能原諒剛才的我……”

　　“……嗯。”

　　“是……原諒我了的意思嗎？”

　　“是的。”谷方輕輕點頭。

　　其實，立香剛才的失態(tài)應有他的一些責任。

　　在不經意間，接近他的人，是很容易放大自己心中的欲望或感情的。

　　“嗚，太好了！～謝謝你原諒我，谷方??！～”立香鄭重朝谷方彎腰道謝。

　　“嗯，無礙。”

　　“那么，既然已經替都市把話傳達到了，而且我和前輩也必須下去工作了呢……總之，前輩，我們現(xiàn)在該告辭了哦。”

　　“誒，這么快的嗎？”

　　“畢竟是工作啊，前輩！”

　　“好好，我知道了，跟你走就是了……”看著瑪修稍稍鼓起的臉頰，立香終是無奈地點下頭。

　　“前輩知道就好……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谷先……嗯……”

　　“‘谷方’便可?！?p>　　“啊，好，那我們先走了，谷方，先生。”

　　“谷方，我們等會再見！～”

　　“……嗯?！?p>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谷方也緩緩直起身。

　　他現(xiàn)需去找紅一趟，內容，便應大概是他的工作了。

　　“……”谷方又走回窗前，伸手已無點雪飄落，只余留冷風吹拂，谷方把了把袖口，不知，侑子是否為他做好了男款。

　　再抬頭，雪已停了。

　　“……”

　　伴隨著寂靜，谷方關上白窗，緩向外走去，室內的背影于黯光下隱現(xiàn)，亦如皚皚白雪下的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