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啟元五年十月二十日
是趙凌辰十四歲的生辰,不少鄰國附屬之國來賀,更有與平康旗鼓相當的黎國使臣前來拜賀,趙凝云吩咐大辦。
清黃桂落,漱漱雪花灑下,映著一地銀白
二十當日午后,宮門大開
陸續(xù)有馬車的轱轆攆過雪絲,劃出兩條路線分明的道來,駛向皇宮,在巍延的宮門依依停下,規(guī)矩的拿出牌子遞與侍立的守衛(wèi),搜身步行進入宮墻內
原本依著規(guī)矩
所有命婦內眷一并應先進入內宮拜見皇后,待快到晚宴時辰時,再由位高者如太子妃,王妃等領入宴席,但現如今,趙凌辰年幼,上無太后,又尚未立后。在趙凝云的管束下,亦無嬪妃
而先帝時的其他六位皇子,一死二貶三入獄四圈禁,還剩下的兩個,一個不得帝王與長公主的喜愛,草草封了誠王,遠放封地,向來低調,今日因萬壽節(jié)方回京,其王妃亦無多少存在感。
一個,本身亦不在皇上公主眼里,卻因生了一個好兒子,得入了長樂長公主殿下這個姑姑的眼,又素來不惹事,省心明白,不沾朝事,一心閑散得了個閑王封號。
活得竟很是舒坦
其王妃母憑子貴,在長公主哪里也得幾分臉面
但俱不能在后宮做主
長公主殿下忙于前朝政事,五年來,但凡需后宮做主操辦之事,都落在了柔淑長公主趙晚晚頭上
是以今日眾位內眷如往年一般去了芳華殿
在踏入殿后,眼睛不經意往上抬了抬,在見著端坐上首,一身鵝白黃相間宮衣顯得溫柔隨和的柔淑長公主身邊坐著一位著朱玄相間的曳地精美宮裝,金釵玉步搖,精致裙擺上繡著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身披玄色裘衣,輕倚坐上的人時,一時愕然,隨即紛紛上前,領著自家人對上首行了大禮
“參見長樂長公主,柔淑長公主,愿兩位長公主萬福金安”
能擔起諸位誥命夫人大禮的人
上首趙凝云無疑
“各位夫人起吧,賜座看茶”
趙凝云抱著鎏金鏤空芙蓉花紋的暖爐,正了正身子,淡淡啟聲,舉手間一股迫人之勢襲來,抬眼將下首之人依依掃過,眼帶揣摩,不明寓意的夫人們正襟危坐,不明所以
這里多數夫人
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攝政長公主,不免緊張,再被這眼神一看,手足都開始僵硬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可殿里燃著炭
溫暖如春
唯有與趙凝云交道打得多些的幾人好些
閑王妃瞟了一眼未曾言語只端坐喝茶的柔淑長公主,極為自覺的閉緊嘴巴,姿態(tài)優(yōu)雅的淺品了一口清茶,暗自贊道,不愧是貢茶,清香甘甜,上品
她早聽聞
攝政長公主已經有意開始給皇上物色親事人選了,一但選中,那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畢竟皇上沒兩年將要親政,后宮諸事再一直由已經成婚的柔淑長公主掌管,實在不妥
今日殿下突然出現在芳華殿恐怕有先見哪些世家貴女的母親之意,只有這樣的宮宴,那些閨閣小姐才能進宮參宴,俗語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男子多由父親教導,行事作風自然肖父
而姑娘家,多由自家母親教導
母親何樣,是否是一個好兒媳,也是世人品論閨秀的一個標準
雖然此等方法衡量,不完全準確
卻也不失是一項方式
當今圣上后宮空無一人,雖說還小,但在其他貴族世家里,十三四歲通了人事,收了通房的也不少,圣上潔身自好,自今未碰一人,據說是長公主殿下嚴行令止,不許皇上早早就染上女色
聽聞之前有個心比天高的宮女,只因在御龍殿當差,生了幾分心思,在皇上滿十三齡后便想著以虎狼之藥引誘皇上,所幸柔淑長公主發(fā)現及時,此事被長樂長公主知曉后。
那宮女直接被亂棍打死扔在了亂葬崗,而后又令柔淑長公主整頓了整個后宮,放話再有犯者,抽筋拔骨,自后再無人敢生了此等想法。
沖著這后宮之主位置的人,不少
可能入趙凝云眼的人,少
趙凌辰的皇后,她需要考慮多方面
眾家小姐姑娘無封號品階,自然不能拜見長公主,當然召見另說,但此時召見就顯得過于明顯,只能宴會過個眼目
閑王妃名下只有一個兒子
就這一個兒子,已經保她余生無虞,連閑王也不敢狠得罪了她,足矣
再說,就是有女兒,也與皇上是堂兄妹,不能入宮,她自是不摻和其中了,一時眾人里她最為舒適放松
趙凝云瞧了兩眼,這些夫人多數說話都斟詞酌句的打著官腔,維持著世家夫人的氣度雍容,絲毫看不出什么好面,唯有幾個還算鎮(zhèn)靜,就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趙凝云很快也就失了興致
加上宴會快開始了
各國使臣相繼而到,她還得過去
是以坐了會,與趙晚晚閑談幾句,就走了
眾夫人起身相送
垂頭看著面前朱玄色裙擺逶迤劃過,在眾人眼里蕩起優(yōu)美的弧度。
趙凝云準備去御書房
將快要到時
碰見了撐著傘的君陌竹,銀雪白傘,青衣烏發(fā),身后幾珠紅梅交映著,凌然立在雪地
君陌竹身邊從來不跟伺候之人
就連國師府
也極少仆從
不像趙凝云,先帝在時,出行身后總是跟了一堆人,珠環(huán)玉佩,如眾星捧月,高高在上帶著皇家特有的高傲凌然,處處奢靡尊華,如今長公主府依然如此,只在宮里收斂了些,卻也總跟著一個丹珠
兩人自上次不歡而散后
再無獨處過
君陌竹遙望著紅梅下的趙凝云,華服美釵,高貴而矜雅,朱色與玄色一個烈焰一個深沉格格不入的兩色融入一件衣服被趙凝云穿在身上時,莫名和諧。
有一種濃艷魅惑又慵懶威懾之感
就像她這個人
飛雪降落,丹珠替她撐著朱傘,就算沒有身后一眾的尾巴,她也仍舊耀眼奪目
平康的長樂長公主
風流成性
可她府里的男寵都是自愿依附于她的
她從不強迫任何人
除了君陌竹
這個人,破了太多她的“從不”了
兩人并肩而行
跟以往一樣
不歡而散后,是默契的遺忘
他們從來都做得很好
丹珠望著漸漸移過來已經頂著朱傘的銀傘,心頭長嘆,想說些什么,但她是一個經過嚴苛訓練的合格侍女,是以默默往旁邊避了避,避無可避后,直接收了朱傘退至三尺遠,斂袖低眉,退至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