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聽吳叔講那過去的事情

　　因?yàn)橹荑赡隂]回家，爺倆喝著酒說話，周瑜給老爹講了村里修路時碰上的意外和趣事，講了村子的發(fā)展，以及自己的兩個學(xué)生包攬粵省文理狀元的事情。周瑜講了很多，直到十二點(diǎn)，老爹低著腦袋直打瞌睡，周瑜這才止住了話頭，扶著老爹回房睡覺。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一番洗漱之后，吸溜了一大碗面條，然后下樓散步。

　　附近的街坊都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十戶暫時還留在這里，都是些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對老房子感情深，舍不得。

　　爺倆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看著被拆了大半的街道，老爹忍不住地嘆息。路上又遇到幾個早起鍛煉的大爺，都是熟人，周瑜便上去打招呼。

　　“馮叔陳叔，早啊?！?p>　　“哦，是小魚兒啊，放暑假了？”小魚兒是周瑜的小名，熟悉的長輩都這么叫他，兩位大爺都知道周瑜支教的事兒，便如此問道。只是周瑜聽著，總感覺自己還在讀小學(xué)似的。

　　那個姓馮的大爺朝周瑜豎起了大拇指：“我前些天跟我家孫女兒看了你的那個節(jié)目，好樣的！”老人家說完又看向一旁的老爹：“老李，你教出個好娃??！”

　　“都是孩子自己爭氣?！崩系χ鴶[擺手，嘴上說著不值一提，但臉上的笑容卻怎么也止不住。

　　周瑜看了老爹一眼，想當(dāng)初自己出道當(dāng)明星老爹都沒這么高興過。

　　“你們倆這是剛晨練回來？”老爹看著兩個老伙計(jì)身上穿著白色褂子問道。

　　“是啊，你爺倆又上哪兒去??？”

　　“上醫(yī)院去看看老吳?！崩系鸬?。

　　“唉，老吳太沖動了?！?p>　　“住了幾十年的房子，結(jié)婚生子都在這兒，現(xiàn)在說拆就拆，換哪個會舍得?！?p>　　“是啊，都舍不得，不過還好，搬了新房以后也還是街坊?！?p>　　“就是可惜老吳以后不開店了，那碗燴面可吃不到咯?！?p>　　“幾十年的老味道了，小魚兒當(dāng)初就老愛端著個碗往老吳家跑?！彼娜烁袊@著：“可惜了了，以后再想吃就不容易了?！?p>　　“我們先回去了，你爺倆慢走?！?p>　　“嗯，回頭上家去喝兩盅?！?p>　　“行嘞，我們先走了?！?p>　　“回見?！?p>　　“回見?！?p>　　爺倆坐上了去醫(yī)院的公交，看著窗外，聊著這條街小時候的故事。

　　半個小時后，公交在醫(yī)院附近的站臺停下，周瑜去買了些水果，跟在老爹身后往住院部走。

　　“老吳啊，我來看你了?！崩系崎_病房的門，笑著道。

　　“老李啊，早?！崩先苏诖采峡措娨?，聞言轉(zhuǎn)過頭來朝老爹笑笑。

　　老爹往旁邊挪了一步：“看看這是誰來了?！?p>　　“吳叔?！敝荑ぐ阉旁诖差^柜，朝老人笑笑。

　　“喲，小魚兒回來啦！”吳叔熱情地跟周瑜打招呼：“快坐?！?p>　　“小勇呢？”老爹看了看病房問道，小勇便是吳叔的兒子，長周瑜兩歲。

　　“給我買早飯去了?！眳鞘鍞[擺手，他受傷的右腿打著石膏，臉和手上還有好幾處淤青未消。

　　“你這腿咋樣了？”老爹問道。

　　“醫(yī)生說恢復(fù)的不錯，接下來靜養(yǎng)就行?！眳鞘逍π?，又看向一旁的周瑜：“小魚兒這次帶女朋友回來沒？”

　　周瑜尷尬地笑了笑：“我還年輕呢?！?p>　　“欸，不小了，當(dāng)初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小勇都上二年級了?！?p>　　老爹瞥了周瑜一眼：“就是，我都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就是不聽?！?p>　　周瑜摸摸腦袋：“這不是一直在忙么，沒時間?！?p>　　“忙什么忙，每次回來讓去相親也不去?！崩系秸f越氣，干脆抬手在周瑜頭上來了一下。

　　吳叔笑了笑：“老李你說話歸說話，動什么手啊，小魚兒都多大的人了還打他?！闭f完又看著周瑜：“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崇尚自由戀愛，但相相親也不是什么壞事，當(dāng)初我跟你嬸子就是相親認(rèn)識的?！?p>　　吳叔又抬頭看著天花板，陷入了回憶：“當(dāng)初我高考失利，大學(xué)沒考上，你吳爺爺就想著讓我趕緊結(jié)婚。我爹提著兩只雞趕著只羊就上你嬸家去了兩趟，然后就把事情給定下來了，當(dāng)時我跟你嬸子都沒見過面呢?！?p>　　老人說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你老叔我啊，雖然沒考上大學(xué)，但高低也算個知識分子了，老一輩的包辦婚姻我也不喜歡，當(dāng)初還因?yàn)檫@跟我爹吵了一架。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后還是跟你嬸子結(jié)婚了。

　　我跟你嬸子的第一面還是在結(jié)婚前一周見的。那會兒快立冬了，我跟著我爹娘上你嬸子家商量辦酒的事，剛見了面，幾個大人就上堂屋商量事去了，就留我和你嬸子在里屋。

　　你嬸子當(dāng)時正擱炕上打毛衣呢，穿著件紅色的碎花襖子，黑色的大棉褲，圍著條土黃色的圍巾，梳著條大麻花辮兒，怪好看的。

　　她也不說話，就低著頭一直打毛衣，臉紅得跟蘋果一樣，都不敢抬頭看。我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也不知道說什么，也不敢動，就一個勁地喝茶，這家伙給我喝得，憋了好大一泡尿?！?p>　　吳叔說著，從兜里掏出盒煙來，丟給老爹一支，又看看周瑜：“小魚兒抽煙不？”

　　周瑜擺擺手：“吳叔，我不抽?！?p>　　“不抽煙好啊?！眳鞘遄灶欁缘攸c(diǎn)燃香煙：“當(dāng)初你嬸子就老管著我抽煙，后來她走了，就沒人管我了?！彼昧ξ艘豢?，迷離的煙霧如往事般彌漫。

　　“當(dāng)時我都快憋不住了，正想著去上趟廁所，你嬸子就突然把我叫了過去。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嬸子就把織了一半的毛衣?lián)纹饋?，就看了我一眼，然后耳朵根都紅了，她拿著毛衣照著我比了比說，剛剛好。

　　當(dāng)時我就看著你嬸子，怎么看怎么感覺好看，心說啊，這妮兒我一定要娶啰。

　　你嬸子說完又讓我坐著，她低著頭繼續(xù)打毛衣，我坐在那兒也不敢動，差點(diǎn)給憋死。好在我爹娘他們談完事兒了，進(jìn)了里屋，我這才跟我爹說了一聲，去廁所撒了尿。后來你嬸子老拿這事兒笑我，都笑了我二十多年了?！?p>　　煙頭都快燙到手指了，吳叔終于回過神來，把煙給掐滅，吸了吸鼻子，朝周瑜笑笑：“一轉(zhuǎn)眼你嬸子都走了十二年了，你小子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抓緊點(diǎn)，老李還等著抱孫子呢?！?p>　　周瑜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知道了?！?p>　　“你知道個屁！”老爹斜了周瑜一眼：“你吳叔家養(yǎng)的狗都第四代了，你再瞅瞅你，自己個兒也不知道著急，就天天的讓我上火?！?p>　　周瑜：╮(???_???)╭

　　“嗨，兒孫自有兒孫福?！眳鞘鍙拇差^柜里掏出一盒象棋，招呼老爹：“來，老李，陪我下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