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重回初戀

　　大宇市人民公園的規(guī)模算得宏大，畢竟它是粵省改革開放的先頭城市。

　　木棉樹林，竹林，假山，人工湖，草場，環(huán)形跑道，閣樓……凡大公園有的基本上都有。

　　地勢上高低錯落，參齊有致，用一層層臺階分出不同的世界，用一條條通幽小徑引出別一片洞天。

　　人民公園是大宇市的戀愛圣地，曾一建和莫清瑤都在這兒嘗到愛的甜蜜。

　　莫清瑤的初吻就生發(fā)在這里，那年她18歲，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

　　當(dāng)灼熱的唇壓下來，她感覺滿天的星星在夜風(fēng)中紛紛搖落，一同搖落的還有紅艷艷的木棉花，把林蔭路鋪得繽紛搖曳。

　　在她輕微的顫栗時，不知從哪兒飄來了梔子花香，那一刻，星河燦爛萬家燈火。

　　然而，星河還是星河，燈火卻是人家的燈火。

　　當(dāng)曾一建邀約莫清瑤逛人民公園時，莫清瑤假意推托一番終于答應(yīng)下來。這結(jié)果，她明白，他也明白。

　　但在逛人民公園前，曾一建執(zhí)意給莫清瑤買戒指，莫清瑤怎么說也不答應(yīng)。接受對方的戒指意味著什么，只要不是白癡都會知道。

　　曾一建似乎有點(diǎn)惱了。幫我這么大忙，連道謝的機(jī)會也不給么？是不是太虛偽了？

　　看著曾一建有點(diǎn)慍怒的臉色，莫清瑤倒樂了：那好，你給我買兩件衣服吧。

　　她說的很輕很隨便很淡然，像是深思熟慮過的，又像是執(zhí)拗不過臨時拐的彎兒，總之，曾一建摸不透。

　　曾一建連說好，好。

　　衣服就衣服，只要接受了，總會有個臺階下，不至于像手握大鈔卻無處發(fā)力。

　　有些時候，以物贈人，物的貴賤比起對方接不接受不甚重要。即便是斗金，人家不接收，贈送也就失去了意義，好比一車豪禮被擋在了門外；反之，即便是一根鵝毛，對方倒履相迎，贈送的已不僅僅是物品。

　　粵省天兒熱，吸汗的棉衣倍受歡迎。莫清瑤在佐丹奴挑選了一件淺色花紋的T恤和淡藍(lán)色的牛仔褲，兩件衣服才358元。

　　她試衣服時，問曾一建好不好看，面部沒有嬌羞，那神情完全是妹妹問哥哥。

　　曾一建覺得莫清瑤穿什么都分外入眼，她的白凈皮膚和富有青春活力的身子把衣服襯得生機(jī)盎然、翩翩有致，讓人搞不清是衣服美了人還是人美了衣服。

　　尤其是莫清瑤穿上牛仔褲的好看勁兒，看得曾一建心里一漾一漾的。

　　她筆直的雙腿和優(yōu)美的曲線把牛仔褲襯得恰到好處。

　　尤其是她的臀部，豐滿圓潤凸凹有致，昭示著健康和青春。

　　在曾一建的觀察里，如果穿牛仔褲不好看，大都不好看在臀部，或扁平如手掌，或瘦削如病骨，或隆起如山丘。

　　寬窄得當(dāng)、肥瘦合宜、松緊有致的臀部少之又少。莫清瑤有著少有的美臀。

　　她穿著牛仔褲在曾一建面前往左轉(zhuǎn)一圈往右又轉(zhuǎn)一圈，問曾一建好不好看。

　　曾一建贊不絕口，同時看得心里直癢癢。

　　買完衣服，曾一建心里踏實(shí)了很多，像饑餓的肚子塞進(jìn)了一個饅頭，盡管沒解餓，畢竟給腸胃增加了重量，這重量給了他一些踏踏實(shí)實(shí)的底氣，他挺了挺腰，屁股翹得更圓了。

　　到了公園，曾一建提出去人工湖劃船。

　　人工湖在公園低洼處，四周是竹林和樹林。

　　小小的游船需兩個人同時用腳蹬才能前行，這對于初戀約會的伴侶極其適宜。每人一條腿配合著綿綿不盡的踩踏，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而齊心協(xié)力，似乎在把兩顆心往一起拉。

　　游船吱吱呀呀響著，湖水泛出圈圈漣漪，四圍的翠綠挑著天上的白云。

　　莫清瑤一只耳朵里塞著耳塞，耳朵里充盈著譚詠麟的《愛在深秋》：

　　以后，讓我倚在深秋

　　逝去的愛在心頭……

　　莫清瑤腦海閃過曾經(jīng)的一瞬。她心里說，此刻不是深秋是初秋。小鳥的歡快啁啾在她臉上留下怡然，傷感不屬于她。

　　曾一建偷覷著莫清瑤的側(cè)臉，從她的表情揣摩她的心理。剛買過衣服，天氣極其的好，湖水放肆地漾著，這么好的時光，不讓情話飛翔簡直是暴殄天物。

　　在湖上玩了半個鐘，兩個人腿都累了。曾一建說去竹林里走走。

　　竹林里沒有灼人的太陽，卻有斑駁的光影、歡快的鳥叫和綿軟的竹葉，踏上去別有一番景致。

　　這景致是他倆都體會過的。

　　一走進(jìn)竹林，她倆的心跳都加劇了。

　　竹林里隔三岔五有個石凳，今天的天氣不知是不是太適合戀愛了，石凳上全是摟抱的情侶，他們身上的力氣似乎全用在擁抱上了，恨不得把對方嵌進(jìn)自己身體里。

　　有的忘情地吻著，似乎在這樣的環(huán)境這樣的時刻，不熱吻就太浪費(fèi)生命了。

　　莫清瑤以前只來過一次竹林，并沒見這等情形，否則她不會同意曾一建來這里。

　　一股莫名的騷動從體內(nèi)躥起，她明白，自己有著活潑潑的青春。

　　不能呆在這里！這分明是曾一建的故意?；蛟S這情形是他見慣的，然而她沒見慣。

　　人是有血有肉的，這環(huán)境容易讓人犯錯誤。在對曾一建的感情做出決擇之前，這個錯誤先不犯為好。

　　莫清瑤想著，掉轉(zhuǎn)了身，正迎著曾一建的目光。

　　“這兒有點(diǎn)兒悶……咱出去吧?！蹦瀣幇岩暰€移到竹林外。

　　“也好……竹子上有蟲屎的……你衣領(lǐng)上落了個蟲屎?！痹唤ㄉ酚薪槭碌囟⒅瀣幍暮笠骂I(lǐng)。

　　“是嗎？”莫清瑤本能地抬起手往后衣領(lǐng)摸去。

　　“別亂動！會弄臟衣服。”曾一建不容置疑地伸出手。

　　莫清瑤感到曾一建的五個手指落在了后頸上，溫?zé)帷⒕d軟，一股電流頓時流遍全身，她眼前晃過一陣剎那的恍惚。

　　她本能地縮了縮身子，想躲開曾一建的手，但是晚了。

　　曾一建迅捷地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把她箍在懷里，他強(qiáng)有力的雙臂容不得她掙脫，她一陣心亂，一陣心跳，又一陣茫然。

　　完了！三個月的矜持毀于一旦。

　　沒力氣掙脫，也夠不上罵人家耍流氓。她此刻才清楚，她對曾一建說不上愛，沒有激情，但他有強(qiáng)健的身體，濃重的男人味。

　　她這才意識到，曾一建并沒有那么討厭。失去戀愛的感覺兩年多了，沉積在體內(nèi)的欲念被重新點(diǎn)燃，野火花直躥上身來。

　　她為自己的血肉之軀嘆息兩聲，只覺眼窩發(fā)熱。

　　幾秒鐘的千絲萬緒后，她想推開曾一建，然而曾一建的雙手撫著她的頭發(fā)，把她的腦袋向后搬，沒容她反應(yīng)，灼熱的唇已經(jīng)壓下來。

　　剎那間，她回到了初吻的那個夜晚。

　　但這次是白天，有鳥鳴，周圍有人，有熱血。

　　這一晚，莫清瑤躺在床上久不能寐，她體內(nèi)的青春熱流經(jīng)歷不息地激蕩著。

　　有個小細(xì)節(jié)讓她倍覺溫馨：曾一建吻她時滿嘴的口香糖味道。

　　或許他有口氣，也或許并沒有，只是擔(dān)心她不適，故而提前偷偷做了預(yù)防。

　　單從這一點(diǎn)看，他夠細(xì)心，這是個優(yōu)點(diǎn)。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經(jīng)驗(yàn)老道。這樣想著，莫清瑤心里掠過惆悵、失望和煩亂。

　　原來就不該去公園！她悔恨起來。然而，床頭的新衣服又讓她的內(nèi)心多了些踏實(shí)。

　　她嘆一口氣，舔了舔嘴唇，口香糖的味兒又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