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的三層是女裝,四層是男裝,季凌川本想給父母都制備幾身新衣服,季楠對這些沒什么興趣,更是因為不想讓兒子破費太多,堅決不上樓,就陪孫福花挑挑當溜達了。季凌川沒辦法,只能隨了老爸的意思。
他回頭看見小姑娘已經(jīng)領(lǐng)著孫?;ㄗ哌M一家又一家店開始挑選,他還是很復雜,又覺得瞻前顧后不爺們,但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來,他想,賀年剛回來,他不能太操之過急。
要怎么面對喜歡都女人呢?束手無策。
可能是他自己真的很久沒和女人接觸了。從季凌洲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立場,是家中的長子,學習生活各方面從未讓父母操過心,懂事的太早,當初中男生偷偷傳閱一些雜志光盤時,他在學習;當高中班上一對又一對小情侶的時候,他也在學習。
高中畢業(yè)時,同班的一個關(guān)系很好都小姑娘遞給他一封情書,他覺得從朋友發(fā)展一下沒什么不好,就接下了,這也是他的初戀。
那個女孩作為朋友的時候季凌川覺得她很好,又善解人意,性格也文文靜靜的,高考結(jié)束的假期,他陪她出去買東西,逛街。用攢下來的零花錢送了她一瓶不算廉價的香水。結(jié)果兩人沒有考到一所大學,時間長了,在沒有智能手機靠著發(fā)短信聯(lián)系日常生活的時代,他有點累,不知道怎么安慰在電話那邊因為他沒有及時回消息而耍脾氣的女友。二人的分手并不是和平的。
這段戀情起步于高中畢業(yè),結(jié)束于大學后的第一個寒期。
在此后一段的時間內(nèi),季凌川一時間對男情女愛沒興趣,對于他來說那不是必需品。他總想著,先把父母安頓好,先把弟弟照顧好,最后再考慮自己。
大三寒假前夕,室友們有的為了考研努力,也有復習英語等級考試為了來年秋招讓簡歷更好看。茶余飯后的閑談,有人問季凌川,“川哥,你畢業(yè)準備做什么?”
“找工作?!彼肟禳c掙錢減輕父母壓力,家里還有個念高中的弟弟。
“川兒,你真不考慮考慮隔壁班那女生,陪你打飯都打到男寢樓下了?!?p> “哪有精力談戀愛,我下次會和她說清楚?!奔玖璐ê仙蠒?,嘆了口氣。
“真不公平,專業(yè)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帥哥竟然沒有談戀愛的想法?!贝蠹覒崙嵅黄剑凹玖璐?,你浪費自己的這張臉!”
“少拿我開涮,看你們的英語書!”季凌川撇過去一個空水瓶。
放假回家臨近春節(jié),錦城作為東北城市早就披上了一層銀裝,風一刮,連空氣中都飄浮著小小的冰碴兒。
季凌洲高二,寒假只有兩周,小年的時候才放假,彼時季凌川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吃著砂糖橘看著電視過了半個月。
“大學真好?!奔玖柚蘅粗约焊绺绲男腋H兆右е腊褧旁谏嘲l(fā)上。
“再過一年你也這種日子。”季凌川扔給他一個橘子,“去把賀年叫過來吃橘子。”
“她估計還沒回來呢?!奔玖柚蘅纯磸N房忙碌的老媽的背影,在季凌川耳邊小聲說,“她應該和我班體委在一塊兒呢?!?p> “你們天天不好好學習凈搞點用不著的?!奔玖璐ò櫚櫭碱^。
“你別誤會賀年,是崔武一直纏著她的?!奔玖柚蕹粤艘豢陂僮?,“賀年都要煩死他了?!?p> “那你怎么不陪著賀年呢?”季凌川看看表,快6點了。
“我今天嘗試過,”季凌洲拉起毛衣,胳膊一塊淤青,“留下勛章了,賀年攔著崔武我才僥幸回來?!?p> “這么大的事我不問你就不說?”季凌川起身,“我去接賀年!”
“我是想一會兒賀年沒回來再告訴伯父伯母的...”
欺負賀年,打他弟弟?
開門看到正要敲門的賀振強,“誒,凌川,你問問凌洲,年年今天怎么還么回家,不是今天5點半就放學了嗎...”
“伯父,賀年放假拿回來的書多,我去接她一趟,您先進來,”季凌川清了清嗓子,“凌洲,給伯父倒杯熱水!”
跑出去小區(qū)沒兩步,季凌川就看見了路邊胡同里的賀年,身邊還有個拉著她的男生。
天色漸暗,賀年越來越害怕,明明已經(jīng)要到家了,崔武不讓她走,硬是讓她答應放假單獨出去玩,她不想。
“賀年,你別給臉不要臉,我都說了我喜歡你,而且我肯定能考上跟你一樣的大學!”崔武強硬,狠狠拽著她手腕。
“你他媽手放開!”
賀年和崔武同時嚇了一跳,等季凌川走近,賀年趁機掙開崔武,跑向季凌川,“哥...”
季凌川擋住賀年,“你先回家?!?p> “你誰???”崔武看著比他高了一頭的季凌川,有點怵了,說到底還是個高中生。
季凌川沒說話,走過去就是一腳,崔武被踹倒在雪地上,快速起身,揮著拳頭朝季凌川打過去,“我...”
賀年看著兩個人逐漸扭打在一起,腳像灌了鉛,一步也走不了。
“干什么呢!”賀振強一嗓子。
季凌洲帶著大人趕來了,自己被打一下無所謂,他擔心自己哥哥被這個畜生陷害了。
季楠聯(lián)系了崔武的家長,對方態(tài)度還算良好,畢竟是崔武有錯在先,等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天徹底黑了。
崔武被打的鼻青臉腫,哭著和賀年季凌洲道了歉,季凌川沒事人一樣擦擦也破了的鼻子。
回了家,晚飯是兩家人一起吃的,季楠喝了點酒,拍著季凌川的肩膀說兒子干得漂亮,賀振強也感謝季凌川及時趕到以及季凌洲陳述事實。
孫?;ê吞柒晞t是提醒孩子們不要沖動行事,這次好在沒出大事。
賀年吃不下去,她覺得事情都因為她。
晚上,兩個父親下棋,兩個母親嘮家常,賀年和季凌川說,“哥,我有道題不會,你來我屋一下?!?p> “我可能都不會了,凌洲,你去給她講!”
季凌洲沉迷在電視節(jié)目里,“誒呀,哥,你先去,我看完這段就過去?!?p> 季凌川無奈和賀年去了對門,剛進屋,賀年突然就哭了,“哥,對不起?!?p> “怎么還哭了?”季凌川摸摸她的頭,“我就說,好好的問我什么題?!?p> “都怪我...”賀年揉揉眼睛,季凌川沒想太多,輕輕圍著她,拍著她后背,“好了好了,有哥呢你怕啥!”
賀年抬起頭,哭紅的眼圈帶著淚的目光就這么對上了季凌川的。
屋子里只有他們兩個,靜得很,那一刻,季凌川心就突然跳慢了半拍,以前沒注意過,她似乎長開了,不像個小孩了,哭起來都楚楚動人。
“哥,你鼻子疼不疼?”賀年伸手摸向他的臉,季凌川沒躲開,她的小手像輕飄飄的羽毛拂過傷口,癢癢的。
“賀年...”他感覺自己吞了下口水,“有,有點疼?!?p> “我那里有創(chuàng)可貼,你等一下!”賀年跑去藥柜找到創(chuàng)可貼,“哥,你坐到沙發(fā)上去,我給你貼上?!?p> 季凌川從沒這么聽話。
他仰著頭,看著賀年給他處理鼻子上的傷,她的眼睛里有光。
“哥,下次別和那種人一般見識,看著就好疼啊...”賀年說著說著又要哭。
“沒事,這算什么。你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離那種人遠點。”
“哥,謝謝你...”賀年吸鼻子。
季凌川笑了,給她擦眼淚,“小哭包?!?p> 以那天為契機,季凌川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看到賀年都不自主地多看幾眼,她笑他也想笑,她和季凌洲鬧,他無條件支持賀年,只為了聽她一句謝謝哥。
他知道自己這種感情若是不計后果地表達會影響賀年的學習,他依舊以哥哥自詡,實際,他早不把她當妹妹了。
賀年高三晚自習回家,趕上他沒事的時候總會和她來個“偶遇”。
那天賀年又紅著眼眶,他心一緊,以為又有人欺負她,替她開門,“怎么哭了?”
“我沒哭?!毙】薨秩鲋e了!
他在后面克制住拉著她的沖動,“眼圈都紅了,別哭了,有事跟哥說?!边@句哥明顯不太自然。
“沒事!”她跑走了。
回家,他問季凌洲,季凌洲說,“理綜沒考好,在水房就遇見她哭了?!?p> “你教教她,以后晚自習放學等會賀年,天太黑了?!奔玖璐ㄕZ氣有點急。
“誒呦哥,”季凌洲撓頭,“你怎么總問賀年的事,你喜歡她咋的?”
“......”
“哥?”
季凌洲筆都拿不住了,他哥竟然臉上浮起一道可疑紅暈,“我去!哥,你喜歡賀...”季凌川捂住他嘴,“別給我說出去!好好學習!”
大學畢業(yè),季凌川沒有考研,奔赴于多家外企,近幾年在臻粵逐漸穩(wěn)定,有了銷售總監(jiān)的名頭,手邊也有穩(wěn)定的客戶走向,家庭里父母健康,弟弟當了大學教師,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了。這些就已經(jīng)是季凌川想要的全部了,至于壓抑了幾年的感情,就這么拖了下去。
當知道賀年大學畢業(yè)去了外地工作時,他心涼了一截。
賀年,我是不是太貪婪了,才想讓你也一直留在錦城。
腦海里走馬燈一樣閃過很多畫面,現(xiàn)實中也就幾分鐘的事,季凌川回過神,看著賀年把孫福花從更衣室牽出來,孫?;雌饋砗芟矚g這件衣服,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兩圈,問季楠,季楠捧場,賀年在旁邊給孫?;冒?,笑嘻嘻地說:“我叫您姐都行了,這衣服太顯年輕了!”導購員順水推舟,急忙說到:“這陣子我們商場搞活動,平常我們家都不打折的,今天打8折還送購物劵!”孫?;ㄅd奮地看兒子,“媽好看不?”季凌川笑了笑直接起身和導購說:“開了吧,在哪結(jié)賬?”
“在我們這里就可以結(jié)賬,打完折2488元?!睂з忣I(lǐng)著季凌川往付款臺走,另一個導購嘴也甜,和孫?;▏Z:“誒呦阿姨,您這太有福了,兒子給買衣服都不帶打崩的,”看了眼遠處還在挑衣服的賀年,“還有兒媳婦一直陪著逛街,一家人多好啊!”
孫?;]第一時間解釋,先笑吟吟地望著賀年的背影,然后轉(zhuǎn)過來說:“還不是兒媳呢?!薄澳@話說的,都帶出來一起逛街了,也快了!”
季凌川付完款提著包裝完的新衣服,正好對上賀年的眼睛,“走了,賀年!”他指門外,賀年默契的回身去找聊天的季楠夫婦,四個人走出店外,此次逛商場的目的基本完成,但季凌川還是固執(zhí)地想給季楠買點什么,他和季楠肩并肩走在賀年和孫?;ㄉ砗螅f:“不用心疼你兒子,給我爸買衣服還是支付得起。另外你倆平時花錢也別省,該花花,不夠找我和凌洲。”
“爸知道你哥倆都舍得給父母花錢,我已經(jīng)很欣慰了。但凌川啊,你和爸交個底,你以后想結(jié)婚嗎?”季楠尊重孩子的選擇,如果季凌川斬釘截鐵地和他說,爸我一個人過挺好的。他和孫福花便不再有意撮合兩個孩子,賀年是個好孩子,季楠不想讓兒子耽誤了人家。
季凌川默了一會,和季楠小聲說:“爸,我這段時間會考慮的。”
季楠笑著呼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季凌川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賀年,什么也沒說。
賀年和孫?;ㄔ谇懊孀撸缸佣说慕徽勊愣÷犚妿拙?,她很確定自己聽見季凌川要考慮結(jié)婚這句話。
她想起今天早上她故意對季凌川說:“說不定哪天就把嫂子帶回來了。”
是啊,他的副駕駛早晚會坐上另一個女人,他的外套也會披到那女人身上。賀年頓時有種淡淡的憂傷——季凌洲和夏爾嵐一對,季凌川和那女人一對,那她不就成了多余的那位。
季凌川,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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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蝦滑
季凌川:我喜歡一個不愛吃香菜、科目二還考兩遍的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