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jīng)本站，終到錦城的...次列車即將進站...”
這是一個普通火車站一天中的一段普通提示音，卻聽的賀年有些感慨，算下來，也有3年沒回過錦城市內(nèi)了——她從出生到大學(xué)畢業(yè)生活過的地方。大學(xué)畢業(yè)后，和同學(xué)在外地合開了一個牙醫(yī)門診，父母也回了鄉(xiāng)下老家打理他們的菜園子，這幾年過年也好，放假也好，都是在鄉(xiāng)間的小菜園陪著父母一起過，同學(xué)結(jié)婚后，跟著丈夫忙起了生意，二人的門診合作搖搖欲墜，彼時賀年無意發(fā)現(xiàn)錦城的醫(yī)大附屬的招聘公告，成功入職。
從此后從“老板”變成“打工人”。
她帶著這3年攢下的積蓄準備回家，再把父母接回錦城，不管那鄉(xiāng)下的空氣多新鮮，在賀年心里，不大不小的錦城才是她熟悉的故鄉(xiāng)。
獨自拎著大行李箱走進車廂，找到對應(yīng)的座位，是三連坐，賀年的座位挨著過道，另兩個座位坐著一對男女，她把大箱子放在了車廂前的存放處，又想將背著的包舉上去，中間座位的男士禮貌起立，“我?guī)湍惆?。”“謝謝。”賀年有些不好意思，兩人都帶著口罩，恍惚中賀年覺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
坐下后，賀年又看看他，那男士也看賀年，皺皺眉，“怎么了？”
臨窗的小姑娘此時也探過頭，眨眨眼，“凌洲，你認識她？”
男士還沒回答，賀年卻反應(yīng)過來，“季凌洲？”
季凌洲扶了扶眼鏡，試著問，“賀年？”
“老季！真是你！”賀年壓抑著驚訝的聲音，竟然在火車上與老鄰居相遇，還是鄰座。
“嵐嵐，和你介紹一下，”季凌洲似乎也很不可思議，拉著隔壁女孩的手，“賀年，我家鄰居?！?p> “姐姐好！”夏爾嵐歪著頭打招呼。
“然后，我女朋友，夏爾嵐，她陪我開教研會來著。”季凌洲向賀年介紹，語氣里滿是愛意。
錦城共有三所大學(xué)，除去賀年所在的錦城醫(yī)大，還有錦工大和海洋大學(xué)，季凌洲是錦工大電氣系的一名教師。他和賀年名義上屬于從小玩起來的青梅竹馬，實際上是純粹的革命友誼?？陀^來講，賀年承認季凌洲長的好看，個高白凈，說話斯文，成績優(yōu)異，那也不能抵消他小時候和自己搶電視遙控器時的野蠻。況且從初中開始，她就懶得和季凌洲多交流，家住在對門也不一起走，被同班女生看見還要說閑話。
季凌洲知道賀年重新回到錦城工作時，“正好，我一會也要回我爸媽家，順路一起走?！?p> 賀年自然同意。
當賀年拉著箱子走出出站口，熟悉的錦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來了。摘下口罩，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過往幾年即便有坎坷，終將也是過去。
三人打了出租，往老房子開去。季凌洲坐到副駕駛，賀年和夏爾嵐坐到后面。
“真是沒想到這么巧，誒，我今晚請你們吃飯吧，好不好嵐嵐？”賀年自來熟，挽起夏爾嵐的胳膊。
“我都可以?！彪m然剛認識不久，夏爾嵐頓時覺得這位美女姐姐親切熱情好接觸。
“那吃燒烤吧！走了這么長時間，想念的就是這個味道！”賀年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您好，我想訂個小包房，大概2小時左右到，好的，幫我留住，謝謝?！狈畔码娫挘R年朝夏爾嵐一笑，夏爾嵐也嘿嘿笑了。
好嘛，這兩人壓根就沒想著問他的意見，季凌洲嘆了口氣，“那賀年，用不用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不用，晚上吃完回來我慢慢收拾，倒是一會兒我也想去看看叔叔阿姨?！辟R年有一大半的學(xué)生時代美好記憶來自鄰居。
“好。對了，我哥也回來工作了，你知道嗎？”季凌洲接著說，“他在臻粵呢，最近升了職，怪忙的。”
“真的？那幫我問問他晚上來不來，我真是好久沒見凌川哥了?！辟R年試圖回憶季凌洲的親哥哥——季凌川，那個比他倆大4歲的靠譜哥哥，她上大學(xué)，他大學(xué)畢業(yè)去了外地工作，就沒見過幾面了，她記不太清小時候的事，但似乎每次家里大人不在，都是季凌川照顧她和季凌洲的。
“賀年姐，學(xué)醫(yī)是不是很難??？”夏爾嵐有好多話想問賀年，她從小就佩服學(xué)醫(yī)的。
“叫我姐就行，別這么客氣。”賀年越看夏爾嵐越喜歡，可可愛愛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老季怎么把人騙過來的。
兩姐妹在后排座開心聊天的時候，季凌洲打給了季凌川，電話響了一會才被接起。
“喂，凌洲，怎么了？”
“哥，我回來了，你猜我和嵐嵐在車上碰見了誰？”季凌洲從后視鏡里看聊的甚歡兩姐妹，語氣揚起一絲弧度，“你肯定想不到，賀年回來了。”
“...那還真巧。”
“晚上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燒烤？”
“行，時間地點微信發(fā)給我，我這邊整份材料?！?p> 兄弟倆的對話簡單的多，不到一分鐘就掛斷了。
季凌洲回頭晃晃手機，“晚上我哥去。”
夏爾嵐之前是見過季凌川的，并不存在什么緊張或?qū)擂?，如果說有，也是賀年緊張些。
“我們兩家住對門，有時候各自的父母有事回不來，都是我哥帶我和賀年寫作業(yè)什么的，”高鐵站到市內(nèi)的距離不近，季凌洲索性回憶起童年，“賀年總是裝哭，說我欺負她，就為了讓我哥踹我，直到我初中畢業(yè)看見我哥抬腿都一顫。”夏爾嵐偷笑。
“哪有這種事，我可不記得了?！辟R年聳聳肩，和夏爾嵐轉(zhuǎn)移話題，“因為我們的學(xué)區(qū)一樣，我和老季一個小學(xué)初中，甚至都分到了同班，因為他長得好看，學(xué)習又好，當時可受女生歡迎了，”賀年托腮壞笑，“我還因為和他關(guān)系好被幾個女生排擠，搞得我初中都不敢和他一起回家了?！?p> “哪有那么多的事，明明是你初中先和隔壁班那個課代表一起走的，怕被我看見告訴你媽?！奔玖柚迬е處煹恼Z氣，“賀年初中就談戀愛，學(xué)習還一直挺好，中考我們兩個又都考上了錦一高，不過就不是同班了。”
“我那是少女情竇初開，你說的那個課代表我都忘了他叫什么名了，想想當時小鹿亂撞偷偷摸摸拉個小手都那么害羞，”賀年看窗外，“青春真好啊?！?p> 夏爾嵐聽了這么多故事，感嘆到，“這就是青梅竹馬嗎...”
賀年撲哧一下笑出來，“我們倆從小就不對付，怎么可能看對眼，別的女生說他帥，我就覺得他丑，青梅竹馬啊，都是騙人的?！?p> 出租車車停在舊公寓樓下，夏爾嵐和賀年下車，夏爾嵐想幫賀年拿包，賀年沒讓：“哪有剛認識就使喚小妹妹的，這個包我還是拿得動。”
“賀年，你沒想過搬個地方住嗎？”季凌洲付錢，下車拿行李。
“你們不住這了？”
“我和我哥都在別處有房子，只有我爸我媽還住在這里?！?p> “哦，我爸媽不是回老家了嘛，我剛回來，尋思先安穩(wěn)一段時間再另找一處住。”賀年漫不經(jīng)心，“我不在他倆身邊，他倆退休了也沒事做，回老家的院子種種花什么的，老人喜歡安逸?！?p> “你老家不就是隔壁嶺水縣嘛，近，開車也就30分鐘?！?p> 隨后季凌洲就插不進賀年和夏爾嵐的姐妹聊天了，默默做一個搬運行李箱的工具人。
五樓到了，貼滿斑駁小廣告的樓道和上銹的樓梯扶手，熟悉的家門。
“我和嵐嵐先回我家了，”季凌洲拉著夏爾嵐的手，又問賀年：“你也來？”
“好，等我把東西送進去，待會見！”賀年沒客氣。
季凌洲拿鑰匙開門，夏爾嵐有點緊張了，和見季凌川不同，見叔叔阿姨無論第幾次都緊張。
“誒呦，凌洲和嵐嵐回來了？”季楠正在沙發(fā)上看報，摘下花鏡一臉驚喜，急忙叫妻子，“老伴，快洗點水果！”
孫?；ㄓ玫弥嵝崖?，快步給二人找了拖鞋，“你們先坐，嵐嵐啊，先和叔叔聊聊天，阿姨先去給你洗點水果，今天剛買的葡萄，可甜了！”
“謝謝阿姨，不用洗太多，太麻煩您了！”夏爾嵐換鞋，跟著季凌洲走到客廳，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
“怎么今天過來了？吃晚飯了嗎？”季楠笑呵呵地看著準兒媳。
“沒有呢叔叔...這不剛陪凌洲回來，給你們帶了點特產(chǎn)。”夏爾嵐笑著。
“還在回來的車上碰見賀年了?！奔玖柚奚焓肿チ税巡鑾咨系拈_心果。
“帶什么東西！人過來就行了！”季楠后知后覺，“啥？年年回來了？”他轉(zhuǎn)向季凌洲，此時季凌洲扒完幾個開心果的瓤，放在夏爾嵐手心里，根本沒注意到他父親此時驚喜的眼神。
夏爾嵐碰碰季凌洲胳膊，提醒他看季楠，季凌洲這才轉(zhuǎn)過頭，“怎么了？”
“年年這次回來還走嗎？”
“啊，不走了，她...”季凌洲話說一半，玄關(guān)傳來敲門聲，夏爾嵐起身小跑過去，“我去開我去開！”
賀年也拎著點東西進來，見到季楠和孫?；ǎY貌地打了個招呼：“叔叔阿姨好久不見了！這是我從之前工作的地方帶回來一點特產(chǎn)，給我爸我媽郵去一箱，給你們也帶了一箱?！?p> “年年太客氣了，你爸你媽身體怎么樣啊，自從回老家之后也沒啥聯(lián)系?！奔鹃舆^東西，讓賀年換鞋。
“??？我媽說和孫姨一直都在微信斗地主啊?！辟R年憋笑。
“你季叔叔天天就知道看報看新聞，微信都用不明白，更別提手機斗地主了，和他說了也不懂?！睂O?；ㄅ牧俗约依项^子一下，把果盤遞給他“把水果拿茶幾上去！”
五個人圍坐在茶幾旁，夏爾嵐沒有局外人的陌生拘謹，賀年也會調(diào)整氛圍笑吟吟地說話。
終于，那個問題來了。
“年年啊，凌洲和嵐嵐這事馬上也要成了，你這，有沒有對象??？”季楠喝了一口茶水，拋出這個夏爾嵐都沒敢問的問題。季楠和孫?；]有女兒，從小看著賀年長大，基本就當了半個女兒，曾經(jīng)孫?；ㄟ€想著湊合湊合老二和年年，但孩子們沒有哪個意思，做家長的就更不可能強求。如今季凌洲有了夏爾嵐，二老別提多滿意夏爾嵐，又開始為這半個閨女發(fā)愁。
賀年正在吃葡萄，聽了這個問題差點嗆到，夏爾嵐趕緊給她抽了張紙抽，看見季凌洲幸災(zāi)樂禍地笑，拍了他大腿一下。
“叔叔阿姨，我，我之前一直在忙工作，也沒有時間處對象啊，這回回來穩(wěn)定了再說，要是有對象了，第一個告訴你們！”賀年慌張地解釋。
“誒，抓緊找個男朋友處處，咱家年年這么好看，牙醫(yī)這個工作也好，肯定很多人喜歡。”孫?；渫曩R年開始損大兒子，“可別學(xué)你凌川哥，三十多了，整天說工作忙工作忙，眼瞅弟弟都要比他先結(jié)婚了！”
季凌洲擦了擦手，哼了一聲，冷不丁來了句，“我哥心里可有數(shù)?！?p> “哈哈?！辟R年干笑兩聲，腦海里回憶最后一次見到季凌川的樣子，好像是她高三下了晚自習，他大學(xué)放假，玩了一天晚上回家，兩個人在樓門口遇見，她那次理綜模擬考的很不理想，整個晚自習都在偷偷哭，進了樓門，借著光，季凌川扶著門，問她，“怎么哭了？”
“我沒哭?！彼?，低著頭不承認。
“眼圈都紅了?！奔玖璐ǜ谒竺嫔蠘牵皠e哭了，有事跟哥說?！?p> “沒事！”她快步跑回家，沒再理季凌川。
季凌川現(xiàn)在是什么樣呢？
“行了，爸媽，我們要出去吃個飯了，我哥也去，好好聚一聚嘮一嘮，等過一陣我再帶嵐嵐過來?！奔玖柚奁鹕?。
“叔叔阿姨再見！”夏爾嵐和賀年也告別季楠孫?；?。
三人走后，季楠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瞇起眼睛，問孫?；ǎ澳昴旰土柚尥瑲q是吧，那和凌川也沒差多少。當年凈顧著湊合同歲的兩個孩子，怎么忘了旁的呢?！?p> 孫?；ǚ磻?yīng)過來，“當時早就把凌川當大人看了，年年和凌洲都是小孩呢?！?p> “孩子的事，可說不準。”季楠又拿起報紙，開始叨咕，“沒準兒啊沒準兒?！?p> 緣分的事，誰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