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韋渚心里暗自叫好。據(jù)他所知,伏先生雖在仙學里面排不上號,但實力在同修為的術師中并不算弱。而芝先生是“榮”系的術師,術式大多集中在花花草草的培育或是醫(yī)術上,想必應付起來不會太過于棘手。
只要制住了伏先生,接下來奪人的成功率必然大大提高。
待伏先生一倒下,韋渚擊掌,鹿凌駒迅速會意。二人躍至樹上,一合面,韋渚輕聲囑咐道:“我給他最后一擊,你小心他的令牌。我們不要同時攻擊。”
二人默契已久,臨時合謀不過眨眼就結(jié)束。當伏先生想掙扎地爬起來的時候,鹿凌駒已躍至令牌跌落的附近,而韋渚直奔伏先生而去。
此刻韋渚徹底放開了大元神,任它在渾身經(jīng)脈之間洶涌沖刷。
伏先生慌忙掙扎之間,忽然一怔,愣愣地抬起頭來。
他看見了眼前的一個人影。這個人影的氣勢變了,變得很強,很猛烈。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受了襲擊,對方是靠了雨夜無光,自己難以反擊。而實際上對方并沒有展現(xiàn)出很強的元神力量。他只是覺得憤怒,覺得煩躁,卻不會有任何的恐懼,因為那人頂多就是承順期大成的修為。
然而此刻卻不一樣了。
伏先生怔怔地看著那人飛近,汗毛豎起。他清晰地感覺到那人的修為忽然暴漲了二三倍,已經(jīng)隱隱突破了承順期應有的上限。雖然未到革利期的門檻,但是此人已經(jīng)絕非等閑之輩!
“起!”伏先生回過神來,慌忙揚手收回令牌。
可令牌一飛起,突然又被不知道什么東西擊落。連起三次,三次都被擊落。
這是什么術式?!
伏先生已經(jīng)來不及多想,只得翻手使出一招“沙石聚”,滾出一面石墻屏障,擋在自己的身前。伏先生不愧是革利期的高手,“沙石聚”是凝系與形系兩門基礎術種延伸出的組合仙術,承順期以下的術師無法在瞬間完成,需要一定的施術時間??煞壬珠g就可以凝出一面三四寸厚的堅硬無比的石墻。
這就是修為境界間的差距。
可三四寸厚的石墻竟然能擋住那人洶涌澎湃的氣勢嗎?
伏先生自己沒底。當他看見石墻上遽然出現(xiàn)的裂痕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力阻擋了。伏先生心中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念頭:“我已擋不住了?!?p> “他或許擋不住?!边@是韋渚心中所想的。
不僅伏先生心中沒底,韋渚心中也沒底。所以他要極盡自己最大的修為,來完成這一擊——因為那是伏先生,是一個革利期的術師。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元神修為究竟有多高,所以他一定要全力以赴。
那是沒有技巧,沒有身法,簡單而又極致的一拳。
這一拳擊破了石墻,伏先生閉上了眼。
然而拳停了,停在伏先生的身前。
是石墻擋住他了嗎?伏先生自己都不相信。他睜開眼來,看見那被砸出一個洞的石墻竟然纏滿了藤蔓。藤蔓如一條條青蛇一般,蠕動纏繞,卷住了那拳頭,那手臂,那人影。
伏先生大喜道:“芝先生,你來了!”
果然從那井中,探出來一個胖乎乎的先生,艱難地爬上到地面,“呼哧呼哧”喘著氣。芝先生緊張地問道:“伏先生,你沒事吧?”
伏先生道:“我沒事,你快制住他!”
芝先生忙點頭道:“好的!”便抬腳跑過去,一面說道:“你是哪里的學生?來這里做什么?”卻自然得不到回應,他將韋渚的臉轉(zhuǎn)過來,瞇著眼睛,才發(fā)現(xiàn)此人臉上還蒙著塊布。芝先生又道:“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可以襲擊先生呢?!”說罷,就要伸手將韋渚的蒙面布扯下來。
伏先生聽得急了,大叫:“你跟他廢什么話?!他可不是學生!”
芝先生一驚:“什么?!”
趁著芝先生出神的空檔,韋渚突然間骨骼聲大作,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筋肉猛然間漲大,生生將渾身的藤蔓扯碎,石墻也裂成兩半,轟然倒下。芝先生被炸出的藤蔓碎片甩中,一聲“啊呀”,也向后倒去。
伏先生急忙跳將起來,左顧右看,發(fā)現(xiàn)那蒙面的竟然又不知蹤影了。他氣得“哇呀呀”大叫,怒道:“你怎么就將他這么放走了?!”說罷一伸手,叫聲“回!”便要將令牌收回。然而令牌遲遲沒有動靜,伏先生忙閉眼感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元神竟然與仙器斷了連接,已找不到那令牌在哪里了。
原來韋渚發(fā)出那一拳,就已耗盡他大元神儲有的“博”,一擊不成,便已精疲力盡。他被藤蔓纏住,真?zhèn)€就動彈不得了。芝先生見他沒有掙扎,只道是已經(jīng)制住了他,便沒有再行動作。在伏先生和芝先生談話間,韋渚重新聚氣周轉(zhuǎn)大元神,才稍稍恢復了些氣力,找準時機,一舉崩斷藤蔓,逃脫開來。
再說鹿凌駒處。他一見井中又出來一個先生,自然大急,馬上就想沖上去劈開藤蔓,將韋渚救出。剛要行動時,忽得想起韋渚曾千萬囑咐自己“莫要魯莽”,又見芝先生行動遲緩,沒有殺意,便頓住腳,正好踢到了什么東西。鹿凌駒低頭一看,是一個紅漆令牌,正是伏先生的仙器被他第三次擊落在這里。于是鹿凌駒靈光一閃,偷偷將那令牌拾起,藏在懷中,一步步慢慢地后退,直至背靠院墻,隨時翻身可出。
伏先生叫道:“完了,我的仙器被取了!快將他找出來!”
芝先生掙扎地終于起身,四顧問道:“在哪兒?在哪兒?!”
院墻邊處,忽然響起兩聲拍手。二先生一驚,將目光投去,一個人影像野貓一樣從院墻跳了出去。
伏先生驚叫道:“他出去了,快追!”說罷騰空而起,追了出去。芝先生也慌忙去推開廟門,也跟了上去。
話說此時韋渚躲在就近的大樹下,借著雨夜掩護,竟沒有被那兩個先生發(fā)現(xiàn)。鹿凌駒拍手兩聲時,韋渚亦吃了一驚,隨即會意:既然兩個先生都出來了,那井下方便沒有人值守,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正是自己先前所言的第二個情況,鹿凌駒將他們引開,自己下去救人。
于是韋渚一見那兩個先生都出了定紡廟,也馬上跑了出來,向著井口縱身一躍,直直墜到井底。
井底長廊依然亮著燈火,地面干燥,回聲響亮。韋渚沒有心思觀察周圍環(huán)境,朝著長廊深處只顧狂奔。沒過多久,就到了那黑鐵柵欄門口,果然已經(jīng)閉緊了。
韋渚喘了兩口氣,鎮(zhèn)定了一下自己,閉上眼,努力回想今天午間所得解符的順序:“一是‘企‘,二是‘寐‘,三'侗‘四‘飛‘……”隨即睜眼,伸出一指,指尖亮出青光,一把點在欄桿上,飛快地上下滑動寫畫,期間沒有絲毫的停頓。
寫完最后一筆,果然整個黑鐵柵欄門青光大起,那密密麻麻的咒文浮動變化。隨著沉悶的一聲響,門緩緩打開。
韋渚激動地一拍手,便沖了進去。
再往里走,燈火越來越少。走廊盡頭,原來又是一個八面小室,每一面墻都畫著仙人圖案,其下開著及人高的門洞,除自己這條路以外,還有七個通道。韋渚一時間犯了疑,只得大聲問道:“周濟圖先生,你在哪里?!”
無人回應。韋渚正著急時,忽然聽得直對面的門洞傳來很輕的敲擊聲。韋渚趕忙問道:“你是周濟圖嗎?請你敲擊三下!”
果然門洞內(nèi)的通道傳來三聲敲擊。韋渚聞聲大喜,指尖捻火照明,奔了進去。
盡頭是一扇門,虛掩的木門。屋里有光,搖曳的光。一個男人趴在地上,旁邊是歪倒的一張椅子。他艱難地抬著頭,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韋渚。
韋渚大驚,急忙將他扶起,卻發(fā)現(xiàn)他手腳僵硬,筋肉繃緊,只能很生硬地配合韋渚用力,一起身時,手中落下一個鎮(zhèn)尺。韋渚登時明白,此人被施了術,恐怕已將他手腳束縛住,使不出力氣來。他一定是拼勁全力才取得那鎮(zhèn)尺,敲出聲音,隨后站立不穩(wěn)倒在地上。
韋渚道:“我來幫你破咒!”說罷指尖青光一閃,上下點動,果然他身上浮出咒文來。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咒文所言精奧,自己只是一知半解,短時間內(nèi)是解不開了。韋渚急得撓頭,忽得想到何不先將他帶出去,安置好了之后,再將咒文抄下來,或許黎衾雪愿意幫忙呢?
于是韋渚將其背了起來,道:“我先將你帶出去再做打算!”待那人在其后嗚嗚兩聲,韋渚說道:“就當是你應允了吧!”便拔腿就跑。
穿過長廊,穿過八面墻的小室,到了那施了咒的精鐵柵欄門。韋渚一腳將門踹開,正要穿出去,卻突然感到身后一股阻力。韋渚回頭一看,那人竟然一手拉住了那門的欄桿。
韋渚急道:“你做什么?我們要趕緊離開這里才行!”
那人不言語,又虛弱地抬手,指向門外的墻。
韋渚問道:“這墻怎么了?”他看那墻,并無一物,只是墻面略黑,似有被火燒灼過的痕跡。昨夜他來時,也見到這黑墻出,卻沒有多加注意。他走近,輕輕撫摸,果然一手的焦炭。
他的后背又一陣晃動,那人竟想下來。韋渚不解,但不管如何問他都不言語,只是扯動得厲害。無奈,韋渚只得將他輕輕放下,并扶到那黑墻之前。
他顫抖著伸手,按在那墻前,一邊粗重地喘息著。
韋渚無奈攤手說道:“你瞧,什么都沒有?!?p> 話音剛落,那墻面的黑色竟開始塊塊剝落,露出其底下本來的顏色來。其下白灰墻體,墻上紅黑線條交錯,黑的筆直如勁松,紅的蜿蜒若螣蛇,待到黑碳灰全部落下,竟現(xiàn)出一個大咒圖來。
韋渚驚道:“這是……?”
陡然間一陣閃光,刺得韋渚雙眼短暫失明,向后倒去,好一會兒方才能夠睜開眼睛。他掙扎地爬起,發(fā)現(xiàn)此人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