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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洲漫游記

第十六章 行動第二夜

穹洲漫游記 雨濕三秋樹 3687 2021-08-09 08:10:37

  此時伏先生將韋渚制住,其實韋渚并非不能掙脫。但因韋渚心生怯意,竟然一時間動彈不得。眼見得伏先生一步步接近,韋渚感到自己渾身的骨骼關(guān)節(jié)都在發(fā)出響聲來。

  莫不是被伏先生發(fā)現(xiàn)了?

  韋渚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每當危機接近時,他更難以抑制自己的大元神在體內(nèi)洶涌翻騰。

  就是這個伏先生拘禁了周濟圖。他雖然不是仙學(xué)的授業(yè)師父,修為卻也達到了革利期初期。只要是踏入革利期的仙術(shù)師,元神的力量便較承順期增長五六倍而不止,便會有一個質(zhì)的飛躍。

  韋渚如此苦心算計救人的時機,絞盡腦汁也要解開那個封鎖咒,就是為了避免與伏先生一戰(zhàn)。他繃緊了渾身筋肉,如果伏先生真的要對他做什么,他只有盡力一搏,最好的方法就是奔回訓(xùn)教場去。

  伏先生走近,一把抓住黑網(wǎng)。

  韋渚暗拳發(fā)力,蓄勢待發(fā)。

  網(wǎng)落了。伏先生除去了對韋渚的束縛。他疑惑地問道:“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韋渚手中的蓄力登時瓦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揉了揉被方才被勒緊的地方,端然說道:“學(xué)生韋渚,看天色要下雨了,下山收個衣服。”

  “放屁!”伏先生瞪圓了眼睛,忽得想起“韋渚”這個熟悉的名字來,猛然記起正是幾日前盜書被抓的學(xué)生。而那日自己正好在藏書閣與芝先生謀秘事,不禁心中一震,卻不動聲色,換了一副鄙夷的面孔,冷笑道:“你便是那個盜書的學(xué)生么?哼。趕緊回去,別妄想偷偷溜走,因為我會盯住你,如果我待會在訓(xùn)教場上看不見你,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到時便讓你看看我們是怎么處理你這種不守規(guī)矩的學(xué)生的!”

  韋渚只是遲疑了片刻,伏先生便大喝道:“趕緊滾回去!”無奈,韋渚只得重上了山道,回到了訓(xùn)教場。

  伏先生從其后遠遠地望著韋渚上山,從懷中摸出一個紅漆令牌,在手中不住地把玩。令牌緩緩飄在空中,發(fā)出了淡光。他望向遠處,瞇起了眼。

  山路上,韋渚也倏然回頭,默然看著遠方。

  定紡廟,那院中的樹木枝葉隨風搖擺,卷起的落葉往天邊飛去。白壺山朝丙樓上,響起了悠長的鐘聲。

  ……

  昏暗的燈光下是一張木板搭起的床。這木板床上并沒有人,而是鋪了張二人橫寬的白紙,白紙上用金色與黑色的筆墨畫上了符號。符號畫得很大,有半人大小,目前還沒有完成,但已經(jīng)可以看出橢圓形的形狀。

  “這個交易我可不太滿意,看著挺嚇人的?!迸赃呑囊粋€中年男子譏笑道,“這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你可得到什么結(jié)果么?”

  這個中年男子坐在一個小板凳上,衣衫倒是干凈,只是坐著的模樣看起來極其拘束。他的雙腿并攏著,手也不自然地放在膝蓋前面,雖然沒有繩索捆綁住他,但他卻依然像是被看不見的東西拘禁住了。

  沒有得到回答。

  中年男子又問道:“另一個人呢?他叫做什么?伏先生?今天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來呢?”

  正在畫符的是胖胖的芝先生,他抬起臉來,擦了擦頭上的汗,停下筆來,回答道:“伏先生今天有事,只有我一個人來了?!?p>  中年男子微笑問道:“有什么進展么?”

  “你不懂仙術(shù),當然不會明白!”芝先生皺著眉頭說著,又耐心向他解釋道,“你被人下了術(shù)式。你身上元神的咒痕很強大,因此對你施術(shù)的人一定是個強大的仙術(shù)師。一個身上沒有小元神的人,不應(yīng)該會有元神的咒痕?!?p>  這個中年男子當然就是周濟圖了。他笑著搖了搖頭,看向四周。這個屋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中央有一盞燈,除了一些簡易的桌椅櫥柜之外,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仙術(shù)用具了。他被帶到這個地方已經(jīng)好幾天了,屋子被布下符咒,讓他不能離開一步,但是每天芝先生倒是會送來些好吃好喝的,周濟圖卻也坦然受之,只是會時不時譏諷幾句罷了。

  芝先生繼續(xù)伏案解術(shù),一邊說道:“你放心,這個術(shù)式我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若是能將它復(fù)刻出來,那對我們襄國的仙家來說就是一個巨大貢獻!”

  周濟圖呵呵笑道:“看來你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仙術(shù)師?!?p>  芝先生盯著符紙搖頭說道:“我的修為差得遠了……你畢竟不懂。我平時除了喜歡弄些花花草草的東西,也就是寫寫符咒了,那不是主流仙術(shù)的方向,對修行也沒有什么實際的好處?!闭f著他又嘆了口氣,道:“哎,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呢?你畢竟不懂?!?p>  周濟圖便不再與芝先生講這些他“畢竟不懂”的事,轉(zhuǎn)了個話題問道:“先生,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了?”

  芝先生頭也不抬地道:“快到戊時了吧?!?p>  周濟圖點點頭道:“黃昏過了,先生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芝先生道:“今日倒是不急,藏書閣那兒有幾個小孩幫忙,晚一些也無妨?!彼肓讼?,抬起頭來又道:“梁家不知道你還活著,你先藏在此處,也是好事。伏先生與我約定了,等我們事成,便找個日子將你送出城去,付你一些錢,足以使你在鄉(xiāng)下置地生存,不被梁家所擾?!?p>  周濟圖笑道:“伏先生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嗎?”

  芝先生板臉道:“他與我同僚多年,我自然信他。再說了,若他拿不出錢來,我為這個寶貴術(shù)式自掏腰包又何妨!”

  周濟圖哈哈笑道:“那我就先謝過先生了?!?p>  囚人者沒有羞辱之意,被囚者亦沒有反抗之意,二人像是偶然相識的旅人一樣,平靜地交談。忽然門外似乎吹來一陣風,周濟圖警覺地往外張望,看向那漫長的地下長廊。

  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進來時“砰砰”敲了兩下已經(jīng)打開的門。伏先生說道:“外面下雨了?!?p>  周濟圖打量著他說道:“辛苦你了?!?p>  伏先生并不理睬他,只是走到芝先生身邊,雙手抱胸看他寫符操作,一邊頻頻點頭。

  周濟圖叫道:“給我喝一口水!”

  而伏先生只當沒有聽見。周濟圖又叫了一聲,芝先生回過神來,忙不迭起身去倒了一杯水。他解開周濟圖雙手的拘束,將水杯遞去,說道:“喝吧?!?p>  伏先生沉著臉,踱著步,見周濟圖將水喝完,一把奪過水杯,向他的椅子踢了一腳,罵道:“老實一點!”

  “有人來了?!敝軡鷪D道。

  沒人理會他。伏先生又將拘束咒給他點回去了?;璋档奈葑永?,只有他們?nèi)?,又怎么會有其他人呢?p>  然而桌上沒壓住的紙張突然掉了,燈火搖曳波動。

  伏先生猛地跳了起來,拽住芝先生的衣服,慌張道:“有人來了!”

  “誰?!”芝先生也警覺起來。他閉起了眼睛,果然,他也能感覺到四周的“博”有所擾動。他說道:“可能是學(xué)生。你是不是下來時井蓋沒關(guān)?”

  “關(guān)了!狗日的!”伏先生不禁罵道,“都到宵禁了還敢出來亂跑,回去一定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你繼續(xù)!”伏先生奪門而出。

  ……

  且說回另一處。仙學(xué)已經(jīng)點起了一盞盞明亮的燈。如果從山間俯瞰整個仙學(xué),便可以看見一片繁星般的景色。即使夜色黑暗,雨幕也籠罩著仙學(xué),但仍然擋不住燈火通明。

  一天的開言講學(xué)已經(jīng)結(jié)束,學(xué)生們下山時已經(jīng)天色大暗,沒過多久雨就淅淅瀝瀝下了起來。仙學(xué)道路無人,寮房倒是熱鬧。男女寮房由一條游廊連接。這些學(xué)生都是些年輕人,這個游廊一到晚間便聚滿了男男女女。

  時間還沒到宵禁,他們相互之間探訪并不受禁止。

  但黎衾雪向來不會參與男女學(xué)生間的聚會,這個時間她應(yīng)該在房中安靜地讀書學(xué)習。倪小遙想知道午間黎衾雪和韋渚二人都說了些什么,又生怕有其他人在場不方便直言,憋到晚上便去敲黎霄眉的門,敲了半天,房間卻沒有人答應(yīng)。

  “衾雪!”倪小遙在門外叫道。忽然她心中一動,轉(zhuǎn)頭跑向欄桿邊,從五層樓往下一看,正巧看見黎衾雪從大門口走了出來,穿過了游廊。倪小遙飛快下樓跟了上去。

  進入男寮房的大堂,四周墻壁每間隔約莫一丈距離便貼著薄如蟬翼的符紙,發(fā)出淡黃的熒光,一齊照得大堂金碧輝煌。左手旁是盤旋而上的階梯,每一層都有一個出口,一直通往最高層;右手邊是一面滿是姓名牌的墻壁,每個姓名牌對應(yīng)著一個房間。

  姓名牌的墻面前,熱熱鬧鬧地圍了一圈男學(xué)生。

  倪小遙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過去,扒開擠在一圈的男學(xué)生,果然里面就是黎衾雪。

  一男學(xué)生道:“衾雪師姐,你想找誰,我?guī)湍阏已??!?p>  另一男學(xué)生道:“衾雪,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呀?!?p>  黎衾雪只是仰頭看著那面寫滿了姓名的墻,試圖找出那個名字來??上н@墻上的名牌因為許久沒有人管理,大都蒙上了灰塵,有些甚至污損,實在難以辨認。

  倪小遙見狀,不由分說地拉起黎衾雪的手,將她從人群中拉了出來。黎衾雪仿佛被驚醒了一般,剎那間發(fā)懵地看著前人的臉,發(fā)現(xiàn)是倪小遙之后,才便跟著她跑了起來。

  二人疾行身法本來就在學(xué)生中屬上乘的,突然脫身出來,那一群男學(xué)生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她們已跑上了階梯。

  倪小遙道:“四層樓!”

  她們在四層樓中間的某一個房間門前停下。房門緊閉著,門側(cè)一木排寫著“甲二三”。

  倪小遙看著黎衾雪,黎衾雪看著倪小遙,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倪小遙道:“這是韋渚的房間?!?p>  黎衾雪問道:“你怎么知道?”

  倪小遙道:“我什么都知道?!?p>  黎衾雪便沒有繼續(xù)說話,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門。

  “咚咚咚……”

  無人響應(yīng)。

  靜待一陣,抬手,敲門。

  “咚咚——咚……”

  無人響應(yīng)。

  靜待一陣,抬手,敲門。

  “咚——咚咚……”

  “你打暗號呢?”倪小遙忍不住說道。

  黎衾雪白了她一眼。

  “人不在?!蹦咝∵b瑤提醒她。

  黎衾雪問道:“那他去哪兒了呢?”

  倪小遙一攤手道:“我怎么知道呢?”

  黎衾雪突然回頭,拉住了一個路過的男學(xué)生,莞爾一笑,問道:“請問你知道韋渚去哪里了嗎?”

  那男學(xué)生一驚,旋即看見黎衾雪笑靨如花,自恍然說不出話來,只有磕磕絆絆地說道:“不……不知道……”

  黎衾雪只得放他走開,再一看,四周又圍了一圈的男學(xué)生。

  素來孤獨的韋渚,他的房間門口第一次聚集了這么些人。

  一男學(xué)生道:“平時很少見到他在?!?p>  另一個男學(xué)生嬉笑道:“若見到他回來,我一定幫你代為傳達,衾雪師妹——”

  “不必?!崩梏姥┹p飄飄地說道,又向著倪小遙說了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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