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山魅的咆哮，所有人捂住了腦袋。
奔牛族祭司并沒有，他嘴里開始吟唱出一些聲音，這些聲音仿佛來自遠(yuǎn)古，悠遠(yuǎn)，古樸，渾厚。
祭司身上的羽毛也開始律動了起來，隨著聲音，頭發(fā)上的獸牙嘩啦啦作響。
頭發(fā)無風(fēng)自動，倒立著飛舞向上空，身邊有十顆不規(guī)則的鐵丸圍著他旋轉(zhuǎn)，這十顆鐵丸圍著祭司轉(zhuǎn)的同時，還在自轉(zhuǎn)！
沒人知道他唱的是什么，這種吟唱的言語時而像野獸，時而像燕歌，他唱的言語恐怕只有神靈才知道。
漸漸地，大系族人們在奔牛族祭司的吟唱聲下，好轉(zhuǎn)了起來，身體沒有那么難受了，那種撕裂身體的感覺沒有了。
“刺，”山魅再次發(fā)聲，更加用力了，祭司的這種吟唱聲音能與它抵抗！一般沒有任何聲音能影響到它，因為聲音之間可以相互穿透，但祭司做到了，直接沖擊在了山魅的聲音上。
過了奔牛族祭司這里，它的聲音便再也無法穿透過去。
“刺嗚，刺嗚……”山魅的聲音也開始變了，變得有規(guī)律了起來。
奔牛族祭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這山魅會音律！
山魅的聲音，不僅是出現(xiàn)了改變，而且一重疊一重，力量在不斷加強！
祭司臉色凝重，繼續(xù)他的吟唱。來自遠(yuǎn)古的文字和歌聲！他的身體在發(fā)光，并且隨著他的呼吸而變化。
“刺嗚啦……刺嗚啦……”山魅的聲音出現(xiàn)了第三次變化，山魅和祭司之間的空地出現(xiàn)了裂紋！兩邊的裂紋相互交錯，呈圓弧形針鋒相對。
“咔嚓！”
一道閃電赫然從祭司和山魅之間劃過！
沒有烏云，憑空驚雷。
“咔嚓!咔嚓！”一時間，山魅和祭司之間空氣里電閃雷鳴。
祭司額頭上布滿了汗水，臉色有些發(fā)白，看樣子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十顆鐵丸轉(zhuǎn)的飛快。
這時就算有人想幫忙也無能為力，因為只要是靠近他們的任何東西都會化作粉末。
“刺嗚啦呵……刺嗚啦呵……”這時，山魅的聲音出現(xiàn)了第四次變化。
山魅的整個身體懸浮起來，臨空而立，衣服、裙子，披肩孔雀羽向四周圍展開，頭發(fā)和頭飾都飛了起來。
眼睛散發(fā)出青綠色光芒，腳下的泥土在那一瞬間化成了粉末，形成了一個大坑。
“嘭……嘭……”離得山魅近的幾棵大樹，承受不住這聲音，也瞬間炸成了粉末，飄散而去。
祭司終于在這第四道聲音下承受不住，跟蹌倒地，“噗……”吐出一口鮮血。然而那十顆鐵丸在祭司倒地以前都已經(jīng)爆碎。
山魅和祭司對戰(zhàn)的場景，讓大系族人看得目瞪口呆，都已經(jīng)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太強了，
兩人都強，不僅僅是山魅，即使奔牛族的祭司已經(jīng)輸了。
此時祭司癱坐在石碑旁，大口喘氣，他的力氣消耗盡了，他被石碑的光輝籠罩著，也因為這石碑的光輝，山魅的超強聲音攻擊，不能繼續(xù)入侵到祭司的身體。
見攻擊無法繼續(xù)奏效！
山魅停止了咆哮，落下身來，眼睛里青綠色的光芒褪去。
它向倒地祭司走去，一直走到了祭司的面前。
它有點忌憚這石碑，不敢過于靠近，
而似乎只要它不攻擊祭司，那石碑也不會管它。
“吼！”
不遠(yuǎn)處的食虎豹發(fā)出了一聲獸吼，看到了主人受到了生命威脅，讓它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怒吼。但同時山魅的那種兇猛氣勢，又讓它非常的不安和害怕，它不敢上前。
看著山魅向祭司走去，大系族人們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臟狂跳。
山搭上箭準(zhǔn)備拉弓，被宇用手擋住，沉著聲說道：
“你的箭沒用！”
的確，眼前的這個山魅反應(yīng)速度很快，一般的箭矢根本碰不到它的身子。
如果讓山冒然的射出這一箭，這樣不僅救不了祭司，反而會激怒它，讓祭司更加危險。
山魅舉起了它的手爪，
即使手上長有棕黑色的毛，它的手依然看上去修長纖細(xì)，不臃腫。
“呼！”山魅向祭司的腦袋拍去，它要報仇。
大系族人們?nèi)滩蛔￠]上了眼睛，山他們則瞪大了眼睛，一刻不留的盯著。
“嘭！”石碑再次發(fā)出光輝把祭司籠罩，山魅被彈開，彈飛出去十幾米遠(yuǎn)。
石碑仿佛有靈性，只要山魅有攻擊意圖，它就會散發(fā)出光輝。
落地的山魅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塵土，表情看上去有點難受，
它感覺渾身骨頭像要是散架了一般。
山他們看到這，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們的祭司死不了啊。
眾人就仰仗著大系族的這塊石碑威力，和外面的山魅僵持下來。
山魅繞著大系族外轉(zhuǎn)了一兩圈，取下它頭上的那根玉簪，思索一番，像是有點猶豫，最終又是把玉簪子插了回去。
山魅身子一閃，幾個跳躍來到種有水稻的田地上，大搖大擺的吃著水稻，也不理會眾人了。
伸出它長長的舌頭，卷起田里的一根水稻，就往嘴里送，沒一會就吃掉了好幾根水稻，且只吃上半截柔嫩有實的地方。
如果它這樣吃，確實一天也吃不了多少水稻，隨便一只牛都比它吃得快吧。
部落里的大系族人們現(xiàn)在也只能干看著，對山魅毫無辦法，連奔牛族祭司都敗了，他們還能干些什么呢？
大系族人和山他們，將祭司扶起，回到屋里，反正那山魅也吃不了多少水稻，大系族人也就沒過于著急，
它來這的一個月總量加起來估計就一塊田地水稻左右。
大系族有二百多畝地水稻種植地，就算全年拿它吃都吃不完。
“大司，你怎么樣啦？”
大系族，族長關(guān)心的問道。
“無礙，只是傷了氣血，沒有傷到臟腑，休息段時間就能恢復(fù)?！?p> 因為鐵丸被山魅震碎，祭司氣血上涌，才吐出了那一口鮮血。
若不是有大系族的石碑護住他，阻擋了山魅的超聲咆哮進入他體內(nèi)，他現(xiàn)在估計也死了。
而且會被山魅的聲音攻擊震成碎片。
“我看，這山魅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對付的?！?p> “天嘉，你還是請你們的一禾神來解決吧。”
奔牛族祭司喊的天嘉，是大系族祭司的名字。
奔牛族祭司非常意外這個山魅為什會這么強，遠(yuǎn)超他曾經(jīng)遇到過的山魅，就算是遇見的那些山精野怪的頭子也沒這么厲害。
“也是，只有請一禾神了?！?p> 大系族族長說道，這是現(xiàn)在能應(yīng)對那個山魅的唯一辦法，對付這個山魅，人力已經(jīng)無法豈及。
那也總不能讓它影響到大系族的日常作活！
“那就按大司說的來吧……請一禾神！”
“大家準(zhǔn)備下，事不宜遲，今天就開始?！?p> 現(xiàn)在已經(jīng)日出四刻，一天已經(jīng)過去大半。
大系族族長剛說完，大系族族人陸續(xù)離開，就去準(zhǔn)備了。
他們動作迅速，毫不拖沓。
而山魅早就吃飽了肚子，走了，它似乎只對這水稻感興趣，如果不是大系族人和祭司的主動圍攻，它都不會理會這些人類。
石制筑臺、玉器和谷米，祭文、五類金、五類土和泥，稻草。
祭祀一禾神必須用到稻草。
祭前，掛上幡旗，掛正中位置，大祭六種獸，小祭三種獸，祭時殺獸。
所以現(xiàn)在大系族的人都去捕獵了。
見血的祭祀，稱為血祭，但并不是所有的神都會用到血祭。
當(dāng)天下午，大系族族人進入他們的山區(qū)捕獵。
直至傍晚，獲獐一只，獲灌數(shù)只，獲熊貓一對，其它小動物也有收獲。
夜幕時分，大系族人返回族中。
祭臺前！
殺獐、殺灌、殺熊貓，并置尸體于祭臺上。
大系族人略微清潔梳洗下身體，換上干凈的衣服。
族內(nèi)六七十人聚集壩子前。
中間，天嘉祭司站立，右手持一玉石，玉長一尺六寸，左手持一彩石，彩石無長，環(huán)環(huán)相扣，十二環(huán)，頭戴輝蜀皮，項戴輝蜀骨，腰系留實稻草。
而輝蜀則是早年出現(xiàn)在大系族在清平山的一種怪物。被其祖先殺死，留存了皮骨，制成了衣物。
“云云山里野誒?！币坏篮嚷晜鱽恚笙底迦巳脊蚍诘厣?，祭祀開始了！
“何處不是君傾地誒？”
“生唏……生唏……”
“莽莽大南山誒。”
“大系為君生爾?！?p> “冠羽七華，趾足跣行，語比鶯歌?！?p> “吁唏噓……吚唏噓……”
……
大系族祭司天嘉搖起玉石，先唱祈文。
“一禾！”
大系族族人跟著天嘉祭司一起高呼一禾神的名字。
天嘉祭司祈文唱完，然后開始念祭文，向一禾神陳述這些天發(fā)生的情況。
不多時，祭臺前兩米多高的稻草堆破開，稻草唰唰地往下掉！
從里面現(xiàn)出個人來，準(zhǔn)確的說不是人。他，龍身鳥首，青鱗密布，有一條龍的尾巴。
大系族人跪了下去，高呼
“一禾!”。
這就是一禾神了，一禾神看著跪地的眾人說道：
“我聽到了你們的聲音，知曉了你們的處境?！?p> “你們遇到的不是山魅，而是女司!”
一禾神的聲音若洪鐘，響震到每個人的心懷，使這里的每個人都能聽得非常清楚。
聲音不遠(yuǎn)不近，就在這大系族院子里回蕩。
一禾神環(huán)視部落里四周的人，“嘎，”一禾神大叫一聲，從鳥嘴里吐出團青光沒入到了奔牛族祭司體內(nèi)。
奔牛族祭司接了一禾神吐出的這團青光后，臉色瞬間好轉(zhuǎn)了起來，容光煥發(fā)，又是之前那個沒有受過傷的祭司了！
“一禾沐恩，度不甚感激?！北寂Ｗ寮浪鞠蛞缓躺裆罹弦还?，表達他被一禾愈傷的恩德。度是奔牛族祭司本名，神光天女所賜，尊崇無比。
這時所有人心里都有一個疑惑，女司是誰？
一禾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女司是從九神山來的，它是護山神獸，九神山的護山神獸有十六種，由九神山山主所創(chuàng)造。”
“分別是永方、澤雷、萬權(quán)、崛山、翔宇、明啟、誠放、桐林、月宸、幽夢、女司、白可、玥鈺、長錚、飛虎、爻伯。”
原來是這樣，就說那山魅怎么那么厲害。奔牛族祭司心里豁然開朗，覺得自己大意了，居然把它誤認(rèn)為是山魅。
九神山的怪，那可是神創(chuàng)，他怎么打得過。
“九神山主，開天創(chuàng)始之神，神力偉大，不可測度?！币缓躺窭^續(xù)說道，這里的“開天創(chuàng)始”是說九神山主在天地誕生時他就已經(jīng)誕生了。
“他創(chuàng)造的獸，自然非同一般?！?p> “這樣，連您也沒有辦法嗎？”大系族族長跪在祭臺前，抬頭向一禾神詢問。
“嗯，這件事非同小可，但十六護山神獸不是主要的?！?p> 一禾神并沒有直接回答大系族族長這個問題。
“如今，最好是請神光天女?！?p> “而我，要去查看下女司的情況，我知道它在哪。”
一禾神說完這些話便消失不見，只剩下祭臺前一堆凌亂的稻草，證實一禾神是從這里出來的。
一禾神是主掌山川大地的神，在這片大地，有一禾神的地方，這片土地就會成為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東西能逃過他的追蹤，女司也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
“一禾！”大系族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俯首拜送，高呼一禾神的名字。
大系族祭司，天嘉，跪在地上再次念祭文，道：
“黃凝血水，浸渚沙土，血身祀以壘臺，高筑地理，希望于親君爾，大系……”
……
一會后，祭文念完，大系族人才起身。天嘉祭司再唱禱文，
“云云山里野誒”
“禾禾生禾禾?！?p> “木里勻地……山林誦禾文誒。”
“生唏……生唏……”
“送禾神誒。”
……
良久，天嘉祭司把禱文唱完。做完這些已經(jīng)是半夜。
天上星辰閃爍，清晰入目。
這種不當(dāng)時日的請神祭祀，只有遇到實在難以解決的問題時才會做，和每年的年末的大祭儀式差不多。
“大司啊，你看，剛才一禾說了，這件事難辦的很吶?！?p> “這次回去，只有勞煩你一趟了。”
大系族族長走到奔牛族祭司面前。奔牛族祭司自然明白，他知曉了大系族遭遇的這個山魅，不，應(yīng)該說是遇到的九神山的第二只怪。
雖然一禾神說它們是神獸，但奔牛族祭司覺得叫作“怪”，對它們來說也挺合適，它們哪有獸的樣子？簡直聰明過人。
“那好，今晚我們就整理物品，明早就回去，請神光天女出面?！?p> “本來是想請祭司多留會的……”
“正事要緊！”奔牛族祭司打斷大系族長的話。
“祭司，極他們的供品。你別忘了?！鄙竭@時不忘對著祭司提醒。
祭司當(dāng)然沒有忘記，只是昨天到今天一直被大系族這邊女司的事吸引。還沒來的及說這件事。
“大司？”大系族族長聽了山的話，想到奔牛族的人應(yīng)該還有什么事沒說完。
“啊，是這樣的，前短時間我們族里有孩子遇到了鷹山山神。”
“孩子們年幼，爽快的答應(yīng)了鷹山山神月朔之日供奉給它五只白羽雞?！?p> “而作為交換條件，鷹山山神答應(yīng)孩子們帶他們?nèi)フ业晋椛阶畲蟮墓麡??！?p> “一時間我們也湊不夠五只白羽雞，只能上你們這來求了！”
大系族人們聽了，非常驚訝，居然有這種事情，人若見神，非祭祀儀禮不能見。如果要見山神，需要祭司用禱祝法才能得見。即使是平時普通祭祀，也不會看到山神的。
“還有這樣的事？原來你們是為了這個……”
“我族里多年來養(yǎng)殖白羽雞，現(xiàn)在還有四十幾只?！?p> “如果大司要，我勻你十只就是?！?p> 大系族白羽雞四十幾只，勻給奔牛族十只，也無傷大雅。對他們來說，再養(yǎng)多點都可以，一百只，幾百只都可以。白羽雞只是用來祭祀用，如果自己吃，倒不如每天打獵來的獵物有味道。
“這樣，就多謝蕪充小兄了?！笔彸洌笙底遄彘L本名。
奔牛族祭司比大系族族長年齡大幾十歲，這樣的稱呼，也合情合理。
“小事而已?！?p> “蕪西、蕪南，你們?nèi)ソo大司捉十只白羽雞來，裝好，明天為各位虎師送行?！?p> “好的，族長爺爺！”
大系族里走出來一男一女。他們朝氣蓬勃的樣子，聽了族長的話，興致勃勃的去大系族旁邊的院子里捉白羽雞了。
……
直到第二天，奔牛族一行人站在大系族門口。
還有一只食虎豹托了一大堆東西，這本來是作為交換白羽雞用的物品。
大系族族長蕪充不愿意收取，奔牛族人幫了他們大忙，他是絕對不會要的，白羽雞就當(dāng)免費送給奔牛族，可還求人家辦事呢！
但祭司還是拿了一些牛角梳子，和英玉給了大系族人。
英玉則是以前英水族送給奔牛族祭司的。
一起前行的還有，大系族族長孫女兒，蕪薔，就是送山玉佩的那個姑娘。
當(dāng)然她不僅僅是因為山才去奔牛族的，前面一禾神說了，要請神光天女出面，大系族族長才決定派一個人去奔牛族做代表。
而蕪薔則不想放過這個機會，而作為大系族族長的孫女兒，也沒人和她爭。
“大司啊，你們一路好走，這山高水遠(yuǎn)的，來一趟也不容易，倒是沒能好好招待你們一番?！笔彸漕I(lǐng)著大系族族人們在部落前為祭司他們送行。
“還要個什么招待，吃飽喝足就夠了?！北寂Ｗ寮浪拘呛堑恼f道。
“大司……”
“那女司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替我向你們的神光天女問好?！?p> ……
“咕咕咯……咕咕咯……”此時那十只白羽雞正趴在食虎豹身上不停地鳴叫，有繩子將它們兩只腳綁住，即使想跑，也跑不了。
“咕咕咯……咕咕咯……，”
亂七八糟的叫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雞窩。
雖然是到了嘴邊的肉，但食虎豹卻是不能吃，只能任由它們在自己身子上叫喚。白羽雞倒也沒有亂動，似乎這食虎豹的身上比它們的雞窩還要舒服，暖和，但也可能是害怕這食虎豹，這些白羽雞都不敢亂動。
“那我們走吧！”祭司向山他們和蕪薔打了個手勢，向西邊走去。
他們會先經(jīng)過慶萍山回去，至于會不會遇到女司，那他們沒有考慮過。畢竟這茫茫大山，兩人能遇到一起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何況一禾神已經(jīng)去找女司了，還是有那個底氣過山的。
清晨微風(fēng)徐徐，大雁東歸。
奔牛族人、蕪薔，還有托著一窩雞的食虎豹消失在慶萍山林間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