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惡業(yè)由身造,火燒功德林。
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白西陸遠行龍江口,由唐文坐鎮(zhèn)東山,他走時也曾明言,他未歸山之前,哪怕外面天翻地覆,隱院也萬不能解封分毫。
可惜怕什么來什么,在白西陸走后不久,異變突生,百鬼千妖鬧耕亭,東山就在耕亭縣十里外,自然也無法幸免。
有大妖弄法,招來妖風邪霧,污濁陽炎正氣,致使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又有羅剎惡鬼,顯現(xiàn)真身,于山林間接引幽冥,竄蹦跳躍盡顯癲狂,更是親手斬下了自己的頭顱,陰穢沸血從脖腔中噴涌而出,好似萬斛飛泉,雷落山峽。
血浸十里地,洞開鬼門關(guān),羅剎惡鬼的胸膛破裂,跳動的心臟好似一座畸形的洞府,洞府門戶大開打破陰陽之隔。
陰世當中鬼怪邪祟感受到陽間的氣息,一個個如同瘋魔般沖向鬼門,那陣勢就好像是要撞碎鬼門一般。
只是陰世中忽有玄光掃過,鬼門霎時炸裂,羅剎惡鬼的身軀也同時被爆發(fā)的幽冥之力湮滅,不過仍有大大小小百余只形象各異的鬼怪跑了出來。
這群鬼怪來到陽間并未四散開來,而是遵從羅剎惡鬼的意志,直奔東山隱院所處的地界。
諸多鬼怪各顯其能,邪咒、鬼法、魘術(shù)、怪異血肉,匯成一道洪流猛烈地沖擊著陣法。
但隱院之陣是由武道宗師,同時也是玄陣師的東方顯所布下的,雖然這座迷境大陣只是靈級上品,但卻是專門針對陰邪鬼魅。
后來,其徒東山郡公李準又請來好友秦牧,讓這位中品玄陣師加固此陣,融入軍陣殺伐,使得隱院方圓十里草木皆兵。
若是能夠激發(fā)迷境大陣的全部威能,就算是鬼王親至,也要飲恨當場。
而白西陸剛住進隱院之時,特意遍行陣法界域,弄清了迷境大陣的全貌,做了些許調(diào)整,并在隱院中布下了陣中之陣,用以保護隱院眾人的安危。
他做的調(diào)整就是消除了兩位玄陣師手段之間的晦澀感,使得陣法運行更為流暢,陣紋之間更加契合。
東方顯雖是武道宗師,卻是以術(shù)法入陣道,他的布陣手段依憑天然,講究奇門自生,以萬物生長的不同階段為根基,使得陣法的成長性極高。
就以迷境大陣為例,此陣雖然只位列靈級上品,卻與此處地脈契合度極高,幾乎形成了一處小循環(huán),假以時日,說不定隱院所在的這座山頭也能變成一處風水上佳的寶地。
而這座大陣更蘊含枯、榮、生、滅四種變化,春、夏、秋、冬四版陣域,共計一十六種威靈,已經(jīng)具備了玄陣的根基。
而秦牧作為中品玄陣師,陣道手段自然在東方顯之上,比起東方顯精于陣法“勢”的宏觀,他更注重陣法的細節(jié),正是所謂的精兵強將,才好配合無間。
他把陣法中每一絲力量都發(fā)揮到極限,并且為了避免過緊而崩的情況,他還讓李準親手在陣法的間隙中種下刀劍木,以其身的殺伐之氣滋養(yǎng)奇樹生長。
刀劍木的存在,不僅使得陣法攻守兼?zhèn)洌€能夠吸收新舊陣紋運行之時所產(chǎn)生震蕩之力,大大地提高了陣法的穩(wěn)定性與精確度。
這就相當于給這座陣法留下了一個幾乎是用之不竭的、全方位的后勤保障,這也是隱院周圍的刀劍木如今還和野草一般的緣故。
相比于這兩人,白西陸就顯得非常全能。
這也難怪,東方顯的陣道是術(shù)法陣道向武道陣道轉(zhuǎn)化時期的產(chǎn)物,而秦牧的軍陣之道是他從合擊之法中悟出,并且他獲得了各族戰(zhàn)陣的藍本。
最終又經(jīng)十余年戰(zhàn)場殺伐洗禮,才最終成型。而且九方溯與浮丘伯也曾贊之,武道之陣從此始矣。
這兩人的陣道一個是尚未完全,一個是獨樹一幟,后續(xù)全靠自己開發(fā),在根基方面確實比不得白西陸。
而且他又從奇物中得到了全新的陣道知識,那個以他的設(shè)定形成的世界,不但武學發(fā)展完善,而且其他手段也都相當成熟且頗具神話色彩,其中的陣法之道更是包羅萬象。
他雖然只在其中得了靈級上品陣道的傳承,卻得以讓他統(tǒng)合了自身之前所學的陣道知識與手段,兩界合一這才成功晉升玄陣師,其他四師之道亦然。
正是因為有此等見識與根基,他才能統(tǒng)合兩位玄陣師的理念與手段,再加上陣中之陣的加持,使得迷境大陣暫時晉升半玄陣。
這些妖魔鬼怪的手段看著威勢滔天,十分唬人,但在迷境大陣面前也就這樣,畢竟對方要是真有能耐就直接破陣了,何必在此試探消磨。
半玄陣便已然能夠自行轉(zhuǎn)化天地元氣,想要用這種手段消耗陣法的威能,根本無用。
所以唐文只要一直守著陣法,就算數(shù)位妖王、鬼王齊至也耐他不得。
可偏偏來了一位梅九公,又偏偏這位梅九公血戰(zhàn)東山,東擋西殺,蕩平邪氛,眼見老俠客傷痕累累,力不從心,唐文也未開陣接引。
他也曾動過開陣之心,好讓梅九公進來歇息療傷,但他想起大哥的囑托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就在此時,之前那只羅剎惡鬼自斬的頭顱突出從地中冒出,化作猙獰相,這是羅剎惡鬼一族獨有的戰(zhàn)斗神通,可以在一瞬間爆發(fā)出數(shù)倍于己身的狂暴力量。
先前,這只羅剎惡鬼斷首獻祭,洞開鬼門。唐文的注意力就被開啟的鬼門吸引,也就不再管它的頭顱在什么地方。后來,幽冥之力爆發(fā),他還以為這顆頭顱也同樣湮滅在那道能量沖擊當中。
未曾想這顆頭顱遁地藏匿,并在此時發(fā)動了致命一擊,若只是如此,梅九公尚且能用“以身合劍”的手段躲避。
但這次的殺機仿佛預先就做好了準備,梅九公周遭的空間突然扭曲,一對慘白的手掌徑直抓向他的哽嗓咽喉,同時天空中閃過一道霹靂,一道寒芒直奔老劍客的天靈。
唐文下意識出手,手中照世鏡靈光噴涌,炫目的光柱湮滅惡鬼頭顱,轟碎寒芒霹靂,但這一舉動卻讓迷境大陣產(chǎn)生了一絲停滯。
就是這一絲停滯,一只手掌探入陣法當中,重重地拍向隱院,幸好有陣中之陣的阻擋,要不然這一掌下來,隱院就成為歷史了。
而令唐文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老劍客梅九公居然與那襲擊之人站在了一起。
這才是終日打獵,終被雁啄,臨近他才看清,老劍客梅九公身上隱約間散發(fā)著幽冥之氣,他竟然也是鬼物。
一瞬間,唐文就明白了剛才所見種種都是演戲,都是為了讓他出手所布下的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