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笑開,露出額角一道極不明顯
的疤痕,付青熒卻忽地笑開,甚至比他笑的還要大,她眼神倏地一冷“是嗎?”
男人愣了一下“什么?”
付青熒搖了搖頭“你也覺得我很好騙是嗎?你日復(fù)一日的畫她,究竟是因為你那根本不存在的愧疚,還是因為彼時你見色起意,色欲熏心呢?”
男人錯愕的抬頭“你在說什么?”
付青熒捏著手指,咯吱作響“哪有人畫自己的恩人,要讓人穿成這樣,哪有人要記住恩人,要擺這一屋子這樣的花,哪有人用香,要用“迷情”?我看當年你知道她要去找孩子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樣聽來的,她急著走,不會也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你這種心思吧?”她冷笑一聲“你這額角的傷,不會就是當年留下的吧?”
誰料一語成真,男人也撕下了偽裝,他猙獰一笑“是又如何?那么美的女子,孤身一人,怎么就不能同我在一起了,她雖救了我,卻又總不告訴我們生路,那為什么要救我們?還把我一家人帶到這狼虎成群的綺都來,我們每天謹小慎微,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來日就是那路口的冤魂,她這樣一個女子,為什么不跟著我呢?她手的觸感,我至今都記得,那樣舒服,把我從泥沼里撈了起來,替我上藥……我想了十幾年啊,十幾年!你知道嗎?日日夜夜,我對任何一個人都起不了興趣,唯有她!唯有她!”
他眼里逐漸閃過瘋狂的火焰,付青熒看他底下……,她輕蔑一笑,抬腳便踹了上去,東山不懂一下子怎么就變成這樣了,他端著水茫然的看著眼前,自家向來正經(jīng)的哥哥變得如此狼狽,男人眼神一瞬間變得清明,東山愣愣地喊了一句“哥哥……”
男人不顧自己,蹭了過去,匆忙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口中振振有詞“你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東山,小山……”
付青熒抬手拿下來那幅畫,卷起來便離開了,不再施舍半點眼神給他們。
回了王府,天已經(jīng)暗了下去,付青熒手里抱著畫,失魂落魄地走著,她也沒想到今天顧昭竟然回來這樣早,還在門口站著,不知怎的,遠遠的看見那個提燈的人的時候,她忽然好想哭出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管,就那頭埋進去好好的哭一回,
她長這么大,都還沒有好好的哭過那么一回呢……
顧昭似乎也看見了她,他幾步跑到她身邊,要給她披一件衣服,可是付青熒抬手打掉了,在顧昭錯愕期間,付青熒先一步抱住了他,畫卷隨動作掉到了地上,她不要他管,也不想說話,就如她設(shè)想的一般,她細細地哭了起來,
從一開始的啜泣到后來的放聲大哭,顧昭先是一怔,隨后把一只手放在她背上輕輕地撫摸,低聲安慰著“沒事,我在”
另一只手偷偷伸到背后,朝后面做了個手勢,肖仞本來提著燈伸著脖子看,在看到手勢后被蕭景提著耳朵捂著嘴拉走了,雖然有點意猶未盡……
顧昭也不問付青熒怎么了,就只抱著她,把她往自己懷里攏了攏,等她慢慢地哭個夠,然后紅著一雙眼看著自己,主動把想說的告訴他,然后他就幫她一件一件的,把這些亂糟糟的事情理清,幫助她度過這一道檻兒,讓付青熒依舊如每日那般快樂自在。
他知道,這是她所需要的,比一萬句“我愛你”與一千萬句“交給我”還要管用。
想到這里,他低頭吻了吻心上人的頭發(fā),把眼底的心疼都放在月色里,星夜閃爍,夏日浮動,四周被亮亮地月光擾的不能沉靜,唯有他們兩個所站之地,似乎連月亮都不忍打擾,甚至錯開了這里,選擇打上一束自己最柔和的光。
只有這里,是最安靜,最靜謐,與最讓人安心沉醉的歸處,曾幾何時,她不斷長途跋涉尋找一個歸處,可是道阻且長,長路艱難,即便是負盡一切都不能換一隅安穩(wěn),如今,她無所期待,跌跌撞撞闖入一個人的一生,在這里找到了她曾夢寐已久的一方天地,所謂歸處,其實也無非這樣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而已,
這樣,這一輩子就夠了。
等哭夠了,她終于抬起那雙眼,叫了一聲“顧昭?!?p> 這雙眼無論看多少遍,顧昭總會有不一樣的心動,她紅著眼看著他,就好比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在心口,剜完之后猶覺得不夠,還要在上面撒上辣椒和鹽,
“怎么了?”他盡可能溫柔的說。
“我……”她低頭找著畫卷,顧昭蹲下身子幫她撿起來,付青熒擦擦眼淚,小心地把畫展開,似乎又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有些別扭地抬頭“我想先沐浴,然后再說?!?p> 顧昭揉揉她的頭“好?!?p> 待這之后,便又是一個時辰了,付青熒滿身香氣的來找顧昭,顧昭把人上下打量了幾眼,見她情緒尚可,便放了心。
桌上正擺著從東山那順出來的畫,顧昭順著她的眼神看去,
付青熒坐到他旁邊,眼里有些溫柔“這是我娘。”
雖然已經(jīng)猜到,聽到的時候還是會有些吃驚,付青熒捂嘴笑了笑“我也是才知道,你看,我娘是不是很好看,我聽人說我們長得很像,你覺得我們像嗎?我都沒有好好照過鏡子看看自己,可是我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似曾相識,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冥冥之中,我一定能找到她一樣?!?p> 顧昭替她倒了一杯水,付青熒搖搖頭,所有注意全在畫上。“方便告訴我嗎?”
付青熒點點頭“我今天本來……嗯……然后遇見了之前那家煙花鋪子的人,他拉著我去他家,然后給我看了這個,后來兄長回來了,他兄長……我不想提,但是阿昭,我其實挺開心的,我以前一直在找我的娘親,說是放棄了,其實我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在意。我剛才仔細的想了想,似乎記憶里除了那句叮囑,我?guī)缀鯖]有兒時的記憶,在江城的記憶也在十來歲,那時候我都已經(jīng)能天南地北跑著玩了。我不停地想要往前走,想要找到她,可是我忘記了回頭看,阿昭,江城從來都不屬于我,以前是,未來也是,好像許多問題忽然就迎刃而解了,我找到了她的消息,未來某一日,該相遇時,我也能遇見娘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