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商談，并沒有持續(xù)很久。
從呂氏商行出來，最重要的兩件大事已經(jīng)敲定，縣令李樂心中一陣輕松。
商行里面，已經(jīng)燈火通明，忙成了一片。
而從商行中出來了一些下人帶著縣府的小吏，則開始沿著街道兩側(cè)，輕輕敲開民房和其他商戶的大門。
三千石糧食，一夜之間想要做成熟食軍糧，靠一個商行的伙計肯定是不夠的。
得動員城中的黔首庶民。
而這，也是得到了李樂的首肯，才能行事的。
很快，大半個九原城，都被喚醒，忙碌起來。
不過，對于動員的這些黔首庶民，卻并不需要由呂氏商行支付報酬。
縣府自然會通過減免稅賦和免除徭役的方式來進(jìn)行補(bǔ)償。
沒有‘借債’在身，李樂也覺得很是輕松，減免庶民稅賦，便沒有那么大的壓力。
而呂氏少年提出來的商賈下鄉(xiāng)這樣的事情。
連李樂自己也隱隱感覺到，此舉可能會給整個九原郡的商貿(mào)之事，帶來一個全新的變革。
但到底帶來的結(jié)果是好是壞，李樂卻也不知道。
呂季陪著李樂，前往縣令府，準(zhǔn)備面見長公子嬴扶蘇。
李樂笑著說道：“呂先生，令侄，不論是胸襟還是才干，均讓人敬佩?。 ?p> 呂季聽后，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情。
剛才呂氏和李樂的會談，并沒有持續(xù)很久。
但姜妍據(jù)理力爭，又每次都能說到要點。
既指出了縣府的擔(dān)憂，又講明了商賈之人的訴求。
并且還提出了很多，能夠讓官府和商賈同時得利的想法。
短短幾刻鐘的交談，雖然是免費將糧草贈送給了縣府，卻為呂氏商行爭取到了極大的利益。
最關(guān)鍵的是，在李樂提出想要請呂季為長公子充當(dāng)向?qū)У恼埱笾蟆?p> 姜妍還為自己的季叔，從縣府要來了爵位。
而且還是‘大夫’之爵，是秦國二十級軍功爵中的第五級。
在秦國，要問什么東西最有含金量，那一定就是爵位。
商鞅變法，讓爵位變成了整個秦國上到世族大家，下到庶民黔首，都打破頭要爭取的東西。
甚至將爵位，變成了下層階級想要通往上層階級，唯一且最公正的通道。
如此一來，呂季本人，則除去了賤商的賤籍，成為了有爵在身的貴族。
呂季有了‘大夫’爵，便可以接受官府每年250石的俸祿，也能接受縣府賜予的田地和房宅。
田宅對呂季來說，其實并不重要。
于是姜妍又推掉了縣府賞賜的良田和房屋。
卻將這些獎勵，換成了縣府免除兵役和徭役的承諾！
如果這個時候再發(fā)生什么大戰(zhàn)或者類似于長城和直道這樣的大工程，需要強(qiáng)征商人、贅婿、刑徒去參加和服役的。
以呂季的‘大夫’爵位，便可以不用去打仗。
除此之外。
呂氏商行，則在以后可以下到各縣、鄉(xiāng)、亭，代郡府‘巡查民需’。
這一下，讓呂氏在九原郡，一躍成為‘有國家支持的民營企業(yè)’。
姜妍卻又主動向李樂提出，這個‘巡查民需’所得的利潤，六成上繳給縣府，呂氏自己只保留四成。
這讓李樂也很是意外。
縣府白拿了這一萬石糧草，還能以后從呂氏收到大量的分紅。
這件事情，可是對縣府也是大有裨益的！
李樂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姜妍這一招，其實極高明。
看起來是將利潤的大頭，給了官府。
但是卻能夠換來呂氏安安心心地去經(jīng)商，而不會受到來自官府方面的使絆子。
這一點是非常難得的。
試想一下，如果呂氏商行接下來在下鄉(xiāng)的過程中，受到了阻撓。
那么最著急，反而是縣府。
縣府會出面，幫著呂氏商行，擺平很多事情。
這樣的結(jié)果，即便是在呂季看來，也是極為滿意的。
原本他還擔(dān)心，拒絕縣令的借糧，可能會引起以后縣府的排擠。
讓呂氏在九原，舉步維艱。
而若是答應(yīng)了借糧，那一萬多石糧草，可能就要打了水漂。
小妍兒這么一插手，卻變成了商行和縣府共贏的局面。
甚至呂氏商行的所得，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這一萬一千石糧草的價值。
但呂季卻又有些嘆息。
可惜小妍是個女兒。
若是男孩兒，將來一定能夠接替長兄的族長之位。
唉……
·
嬴扶蘇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比自己年長幾歲的男子。
他便是縣令李樂口中所說的，對匈奴極為了解的向?qū)?，呂氏商行的主家，呂季?p> 扶蘇很是恭敬地向呂季鞠了一躬。
“先生！深夜冒昧，真的是麻煩呂先生了?！?p> 呂季有些不知所措。
對方可是秦國長公子，身份何其尊崇，卻對自己一個賤商主動鞠躬行禮！
如何不讓人驚訝。
但驚訝過后，呂季深受感動。
嬴扶蘇向呂季請教了很多關(guān)于匈奴的問題。
受了爵位之后的呂季，也不藏私。
將自己對匈奴部落的一些了解，以及常年在大漠行商的一些見聞，盡數(shù)說給長公子。
扶蘇一邊聽，還時不時用筆記錄在絹帛上。
只是長公子似乎是身體有些不適，沒過多久，便體力不支。
臉色慘白，額頭上盡是虛汗。
呂季嚇了一跳。
嬴扶蘇則向呂季說道：“呂先生先回去好生休息，扶蘇明天上午先去一趟軍營。然后帶兵北上，我們在九原城的城北匯合。這一路，還需要先生幫助，扶蘇提前謝過?！?p> 從長公子扶蘇那里回到商行，呂季恍如做夢。
長公子扶蘇的禮賢下士，給呂季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而自己這個侄女給自己的驚喜，則更甚之。
幾年不見，當(dāng)年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了。
商行里已經(jīng)是一派忙碌到熱火朝天的景象。
倉庫中積存的精飼料，被打包成一大包一大包的樣子。
大約一石一包，裝在車上，送往縣城北門。
而縣城的北門那里，各種物資，已經(jīng)堆積成了小山。
麥粉和粟米，則已經(jīng)盡數(shù)分發(fā)到了被動員的民戶中，連夜制熟成厚實的鍋盔。
家家戶戶大半夜冒起了炊煙。
就連縣令李樂，都親自上手幫忙，揉面烙餅。
·
清晨，天剛微亮。
嬴扶蘇便帶著八十幾名親兵，出了九原城，向騎軍大營而去。
只是，剛出了城沒多久。
良就向嬴扶蘇報告，說后面跟了‘尾巴’。
騎隊停了下來，嬴扶蘇向后看去。
一匹黃馬，遠(yuǎn)遠(yuǎn)跟了上來。
騎馬的，正是一個紫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