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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秦

第三章 【崩殂】

持秦 上陣莫回頭 3127 2021-07-31 17:52:23

  “你很希望我死?”

  正滿懷希冀的使者聽到這話,突然臉上的笑意一窒。他聽了出來,這是公子扶蘇的聲音。只是這聲音中的清冷,讓他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yù)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怯生生抬起頭看了一眼。

  映入使者眼簾的,是一雙澄澈的眼睛。眼中再沒有什么悲意,更沒有死志,有的只是不悲不喜的平靜。

  秦天睜開眼睛,平靜地盯著眼前這個公鴨嗓子的使者。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已經(jīng)完全消逝。

  從現(xiàn)在開始,自己,便徹徹底底是秦公子——嬴扶蘇!

  此時的嬴扶蘇,一點也不想死。

  而在使者身邊站著,本欲言又止的上將軍蒙恬眼中一亮。他感覺,記憶中咸陽城內(nèi)意氣風(fēng)發(fā)的那個公子扶蘇,似乎回來了!

  他的印象中,從前的扶蘇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秦公子。

  學(xué)通儒法,沉穩(wěn)干練。

  待人寬厚,精于政事。

  便是始皇帝也曾自豪地說過:“我兒扶蘇,有大帝之姿!”

  可兩年前,公子扶蘇突然被派來了上郡監(jiān)軍。但卻變得意志消沉,像是沒了魂,對軍政要事再也不理不顧。

  只是整日將自己關(guān)在帳內(nèi),誰也不見。兩年下來,眼看著衣帶漸寬,人形頹喪。二十多歲的人,愣是憔悴得如同垂垂老朽。

  蒙恬也只能心里暗自嘆息。

  他勸諫過,但心死之人,什么也聽不進去。

  扶蘇平靜地盯著使者,眼神逐漸變得像劍一樣鋒銳。

  不怒自威的樣子,讓使者噤若寒蟬,心里也不禁打起鼓來。

  “公子……這……這是……始皇帝……詔令……”

  使者被扶蘇盯得心里發(fā)毛,顫抖著解釋。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扶蘇清冷地聲音打斷:“別怕,我不為難你。”

  使者吞了吞口水,但不敢言語。

  扶蘇繼續(xù)說道:“要是放著別人來,此時已經(jīng)是身首異處了?!?p>  使者低著頭,渾身明顯一顫。

  “但本公子認(rèn)識你,你是我胡亥弟弟的近侍。”扶蘇說得輕飄飄地,好像在說一件家常。

  在公子扶蘇原本的記憶中,自己分明是見過這個人的。很多年前,這人就跟在胡亥身邊。

  扶蘇眼神軟下來許多,聲音柔和地問道:“你跟我胡亥弟弟多少年歲了?”

  那使者本就被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弄得心神慌亂,再被扶蘇這樣一問,來不及多想,隨口答道:“老奴……老奴跟在胡亥公子身邊已經(jīng)十四年有余……”

  “十四年?胡亥那小子今年也才二十一歲,你倒是頗為忠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一旁的上將軍蒙恬卻突然臉色大變,寬厚的手掌即刻握緊長劍劍柄。

  “陛下詔命,為何由胡亥公子的近侍傳告?這不合祖制,更不合秦法!”

  按理來說,宣告詔書應(yīng)該是郎中令的職務(wù),而涉及公族之人,尤其還是長公子,奉常也該同行。

  現(xiàn)在來的僅僅是一個公子近侍和幾個丞相府的舍人,著實太過于反常。

  使者一聽蒙恬的質(zhì)問,當(dāng)時一呆。這時候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說漏了嘴,講錯了話。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栗地說不出話來。

  蒙恬抽出長劍,抵在了使者的頸上,厲聲喝問:“是誰派你來的?這詔書是怎么回事?”

  使者渾身顫抖,嘴里顫顫巍巍說著:“這……是始皇帝陛下手書……有……有國璽印信為證……始皇帝陛下,不滿扶蘇公子誹謗,不滿蒙將軍伐戎狄無功……蒙恬將軍若要質(zhì)疑,便斬吾頭!”

  最開始還顫顫巍巍,但說到最后,竟理直氣壯起來。他清楚知道,若是承認(rèn)詔書有異,長劍就會立刻斬下。

  上將軍蒙恬是參與過滅六國大戰(zhàn)的,又常年在北境帶兵攻伐匈奴,身上殺戮氣息極重。使者絲毫不懷疑,蒙恬是真的要殺自己的!

  所以他一口咬死,詔書為始皇帝手書!

  蒙恬雖持劍相挾,但終究知道自己秦臣的身份,一時間也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他轉(zhuǎn)而看向了公子扶蘇。

  扶蘇卻擺了擺手,對使者說道:“你先下去吧。”

  這使者此時已經(jīng)渾身冒汗,雖然拿不清楚公子扶蘇到底什么意思,但知趣地沒有再堅持,灰溜溜鉆出大帳。

  退出營帳的時候,腿還不住顫抖。

  見使者出了大帳,蒙恬將長劍還于劍鞘。頓了頓,仿佛是在措辭,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扶蘇說道:“公子,這詔書,未可盡信!請復(fù)請!”

  扶蘇盡管已經(jīng)完全接管了這具身體的所有記憶,但對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和時代,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

  現(xiàn)代和古代之間的割裂,讓他恍如隔世。

  不用恍如,就是隔世。

  不管是公子扶蘇這個人,還是這兩千年前的秦朝,對之前的秦天來說,都太過于遙遠。

  “這詔書?假的!始皇帝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呃……駕崩了……”扶蘇隨口說道。

  而且,就算這詔書是真的。

  現(xiàn)在的扶蘇可是個來自21世紀(jì)靈魂,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你讓我死我就得死?

  憑啥?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些古代封建糟粕,自己可不信。

  小太爺不想死!小太爺想活著!

  扶蘇說得輕描淡寫,但聽到蒙恬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霹靂!

  蒙恬瞠目結(jié)舌,半晌沒有緩過神。

  他臉上多了幾分嚴(yán)肅的神情,幾次欲言又止。

  忽然,蒙恬皺緊眉頭,走到帳門口對著賬外喊道:“涉間!”

  半根兒煙的功夫,帳外進來一個漢子。

  這漢子個頭不高,皮膚黝黑,身上整齊地披半身黑甲,但沒有帶頭盔,而是扎著一個斜沖向天的發(fā)髻。

  活脫脫一個行走的兵馬俑。

  ‘兵馬俑’進入賬內(nèi),先是對公子扶蘇躬身行禮,又向著蒙恬行禮。

  “公子,上將軍,召末將何事?”

  蒙恬向‘兵馬俑’說道:“涉間,你立刻帶人,去將來使一行全數(shù)扣下,勿要漏掉一人!嚴(yán)加看管,未得我命,任何人不得探視!”

  涉間毫不猶豫,只行了一禮:“嗨!領(lǐng)命!”

  說著,便要走出營帳。

  但他又被蒙恬喊住,止了腳步。

  蒙恬頓了頓,用了一種如臨大敵的語氣說道:

  “帳外百步之內(nèi),不得有人!擅闖者,斬!”

  這話說出,營帳之內(nèi)的空氣,霎時間冷了三分。

  即便是扶蘇,也聽出了這話當(dāng)中已經(jīng)裹藏不住的殺氣。

  好像……還挺嚴(yán)重……

  涉間一愣,深深看了上將軍蒙恬和公子扶蘇一眼,拱起手鞠了一躬:“唯!”

  起身的時候,右手已經(jīng)按住了腰間的劍柄,昂首挺胸,大步出了營帳。

  一陣凌亂的腳步和盔甲摩擦聲后,帳外再無動靜。

  而帳內(nèi)此時已經(jīng)是安靜地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蒙恬直勾勾盯著扶蘇,沉聲說道:“涉間是我步軍主將,最為踏實可靠!”

  扶蘇看著驟然之間便殺氣騰騰的蒙恬,有些不知所措。

  蒙恬接著問道:“扶蘇公子,您剛才說陛下已崩,是否屬實?如何得知?可是這詔書……?”

  公子扶蘇什么想法,蒙恬猶未可知。但蒙氏為秦臣已經(jīng)三代,經(jīng)歷昭襄王、孝文王、莊襄王、始皇帝四朝。祖上蒙驁曾跟著白起打過仗,與范睢同朝為臣。蒙武、蒙恬父子,更是全程參與了滅六國的大戰(zhàn)。

  蒙氏家族,已經(jīng)是秦國世家,權(quán)位顯赫。

  蒙恬清楚知道,君王崩殂,新君未立,必定要發(fā)生政局動蕩。如果扶蘇公子所言始皇帝崩殂屬實,而這賜死自己和扶蘇的詔書又真是假的。那么就說明中車令趙高、左丞相李斯,已經(jīng)站在了公子胡亥那邊。

  而且他們已經(jīng)動手!

  趙高這廝,只是個小小的中車令,威脅不大。

  但李斯卻能代表大半的朝臣!

  公子扶蘇自從被發(fā)配到北境監(jiān)軍,群臣冷落。就連嬴氏公族對扶蘇,也是多有微詞。

  扶蘇能夠依仗的,只有蒙氏。

  若是此時,李斯率領(lǐng)群臣擁戴胡亥公子上位,那么……

  蒙恬很急迫,他要確認(rèn)公子扶蘇所說的到底是否屬實。

  扶蘇則還有些茫然,他哪里想得到這么多彎彎繞繞。但看蒙恬凝重的樣子,也不禁有些認(rèn)真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是提前開了上帝視角的。

  而歷史上真正的公子扶蘇和蒙恬,哪里能夠想到,秦始皇現(xiàn)在已經(jīng)嗝屁了呢?

  不光是嗝屁了,很快還要被塞一車鮑魚遮蓋尸臭。

  嬴扶蘇點了點頭:“當(dāng)真,秦始皇……呃……始皇帝陛下,這時候,已經(jīng)崩殂了。這詔書也是假的,是趙高和李斯偽造的。”

  蒙恬聽后,眼中竟泛起了淚光。

  被一個五大三粗的華發(fā)中年人,這樣紅著眼睛直勾勾盯著,扶蘇有些不自在。

  但蒙恬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情緒,悲痛過后,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他皺著眉頭,似是在沉思,在大帳之內(nèi)來回踱步。幾步之后,深深看向扶蘇,仿佛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撲通一聲,蒙恬忽地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臣愿率北征大軍,護送公子南下!入主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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