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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野逐鹿記

游戲

九野逐鹿記 發(fā)呆的鴕鳥 3655 2021-08-26 01:36:55

  秋意以至,天氣微涼。

  韓單將劍收回劍鞘,隨意的擦拭著盔甲上的血跡。玄甲軍由北至南,這已經(jīng)是剿滅的第六波游散叛軍,靖州作為為數(shù)不多的較早平定叛亂的州國,邊界尚且如此,其余幾個處于戰(zhàn)火中心的州國百姓只會更加苦不堪言。

  他回頭看了看與宋缺共乘一騎的陸逐,那孩子提出要與自己一同出來剿匪平叛,自己原先并不打算同意,可宋缺卻答應了陸逐的請求,還向自己保證會保護好這個孩子。

  “嬤嬤之前將我保護的太好了,所以……”

  “我想親眼看看這亂世?!?p>  這個孩子如此說道。

  韓單看向那張稚嫩卻堅毅的臉龐,想起了他跪在婦人尸體旁無助哭泣的模樣。

  戰(zhàn)火鞭笞著人成長,流亡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陸逐可以冷靜的面對戰(zhàn)場上的殺伐。雖然圍剿時他只是和宋缺安安靜靜的待在后方,可這些對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北風城周圍的叛軍已經(jīng)清掃的干干凈凈了,即使后面還有少數(shù)叛軍入境,當?shù)亻T閥與北風城的駐守部隊應該也能應付的了。明日,啟程送小公子你回寧安城?!?p>  “終于可以回去了,這北風城連個像樣的酒館都沒有,我要是稷王,這樣的小破城不要也罷?!彼稳睌[手笑道。

  韓單沒有理會不著調(diào)的好友,只是感嘆,“涼軍已經(jīng)窮途末路,做困獸之斗罷了,這片被戰(zhàn)火焚燒之后的土地,會綻放出新的生機,新的時代,就要開啟了。”

  陸逐有些晃神,他只聞到了空氣中消散不去的血氣,與戰(zhàn)火中的痛苦哀嚎。

  ……

  此刻正在返回北風城的途中。

  前行的韓單突然勒住馬韁,看向了前方的平原。前方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仔細看去,一大群年歲不大的孩童們齊齊尖叫,倉惶的四處逃竄。與此同時,遠處的利箭猛烈的飛馳而來,奔向那些孩子。

  血氣彌漫開來,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利箭穿透而過,血色的花朵在孩子們瘦弱的身體上綻放。

  陸逐臉色有些發(fā)白,血腥的場景讓他想起了荒野上的那場屠殺。宋缺下令全軍戒備,神色凝重的盯著前方:“涼國的漏網(wǎng)之魚么?”

  韓單眼底一片冰冷,沉聲回答道:“不是,是貴族的私軍,這是場狩獵。”

  “某些貴族門閥會將人當做獵物,進行圍獵,以此取樂,不過近些年已經(jīng)很少有人這么干了。”韓單出聲解釋道。

  宋缺的臉色也變得不善:“果真是亂世見人心,這幫禽獸,赤鬼騎怎么不找上這些家伙,殺干凈了事?!?p>  談話間,一個五六歲的女童,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奮力奔跑著,一支利箭突然朝她射去,女童靈活的向旁邊一滾,躲過了致命一擊,可弓箭還是射穿了她的小腿,她的速度慢慢減弱下來。在她的身后,一名身穿黑色錦袍的少年,騎在馬上,手持弓箭,再度彎弓射擊。

  箭矢破空而至,腿上還帶著傷的女孩這次沒法躲過了,可箭矢并未如預想般的撕裂她的身體。

  韓單持弓而立,剛才原本應該擊中女童的箭被他開弓擊落。

  女孩看到生的希望,再次一瘸一拐的朝陸逐他們的方向奔來,可黑袍少年仍不死心,再度搭弓射擊,可和上一次一樣,發(fā)出的箭再次被韓單彎弓擊落。少年望向韓單,有些惱怒,竟然收起弓矢,拔出寶劍,策馬向女童奔馳而去。

  女童已經(jīng)顧不上疼痛,拼命的跑了起來,黑袍少年卻不愿輕易放過她。馬蹄聲漸至,黑袍少年舉劍刺了過去。

  陸逐攥緊了拳頭,按住自己的胸膛,仿佛身體中有野獸掙扎著咆哮而出。他再次回到了荒原之下,嬤嬤抱著他逃跑,死亡追逐著他們,只能絕望的等待著任人屠宰的命運。

  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內(nèi)心,陸逐猛的下馬,隨手拔出了馬腹上的短刀,身旁的宋缺都沒反應過來,陸逐便一往無前的沖了過去。韓單看見沖向女童的陸逐,仿佛一只年幼的野獸,悍不畏死的沖鋒向前,手中緊握著刀柄,準備著搏命。

  “小公子!”宋缺焦急出聲道,他沒想的這孩子速度這么快,隨即準備策馬追趕。

  韓單卻叫住了他,“來不及了,不過無妨,對方也只是一個孩子。”

  宋缺正想反駁,卻看見好友將弓拉滿,神色肅穆,他立刻閉上了嘴。如果那個黑袍少年真對陸逐下殺手,那么他一定會在陸逐之前死掉,好友的箭術,他是見識過的。

  陸逐的速度還是慢了一些,騎馬的少年先他一步趕到了女孩的身邊,可好在雙方距離并不遠。陸逐見來不及,手中的短刀脫手而出,朝著馬匹飛擲而去,奔跑的馬匹受到驚嚇,猛的拐向左側,少年猝不及防,被甩了下來。

  陸逐快步上前,來到小女孩身邊,將他抱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背,說出了憋在心里的那句話:“別怕,我會保護你的?!?p>  落馬的少年也未受傷,爬了起來,找尋著陸逐的身影,從出生以來自己還未吃過這么大的虧??吹疥懼鸨е討嵟饋?,撿起掉落的劍,惡狠狠的看著陸逐,此時雙方距離不過數(shù)步。

  后方卻又出現(xiàn)一名中年男子,騎馬趕到,攔在兩人中間,大聲喊道:“請罷手!”

  中年男子的目光望向韓單,立于馬上挽弓的青年,身上發(fā)出的氣息讓自己心悸,縱橫沙場多年的他知道,對方不是泛泛之輩,只是拉著弓就能有如此氣勢。

  再者這是靖州境內(nèi),軍陣中陸字大旗隨風招展,招惹對方實屬不智。

  韓單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中年男子立即下馬,檢查黑袍少年是否受傷。

  “福叔,我沒事,不過那個小子,搶了我的獵物?!焙谂凵倌甓⒅懼鹈纨嬚f道。

  韓單與宋缺策馬上前,趕到了陸逐身邊,將兩個孩子抱到馬上。

  “你們是哪里的家族,竟然敢在這屠戮百姓?!彼稳背雎曎|問。

  “誤會了,在下周福,我們是紀州許氏的人,與邵陽城荀氏是姻親,受邀來靖州探親。另外,這些孩童都是奴隸,都是有賣身文契的。”被少年稱作福伯的中年男人出聲解釋道,他曾參加軍隊效力于楚王多年,現(xiàn)在負責保護這位許家公子。

  邵陽城是北風城相鄰的一座靖州城池,荀氏則是城中大族,而許氏,是紀州門閥,如日中天的楚王也需賣許家?guī)追直∶妗?p>  而這些被稱作奴隸的孩子,是隨著父母一路逃難,風餐露宿到了靖州后,卻依然連吃住問題都解決不了。身處陌生環(huán)境的他們猶如浮萍,沒有依靠,為了活下去,所以有些人會將子女簽了賣身契約,給一些高門貴戶當下人。他們原先只是想著這樣孩子們也可以不再挨餓受凍,卻不成想他們被當成獵物,作為一場游戲中的籌碼,在驅趕與惶恐不安中被人無情地獵殺。

  “這是靖州,稷王曾下令,禁止買賣逃難的流民?!表n單抬頭,面無表情的開口。

  周福回答道:“這些奴隸都是先前買賣的,而且狩獵之事是荀氏操辦的,我與我家公子只是客人,受邀參加罷了。”

  他現(xiàn)在只能先將兩人摘出去,陸淮諳是平民封王,如今根基未穩(wěn)的情況下,不至于對底下的門閥世家下手,眼前兩人摸不清底細,若這是兩個愣頭青,非要追究,事情反而不好處理。畢竟即使是奴隸,當做獵物進行獵殺,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本來自家公子只是提出想打獵,可附近皆是平原,并無山林,且逃荒的人將路上的樹皮都吃干凈了,哪里去找獵物??绍骷姨岢霁C物的問題他們自能解決,沒想到最后運過來的獵物是人,偏偏公子見獵心喜,又來了興致。自己想著紀,靖兩州邊境處,照荀氏在邵陽城的地位,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可偏偏碰到了圍剿叛逆歸途中的玄甲軍。

  “你倒是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宋缺冷笑道。

  這時黑袍少年卻開口了:“稷王?一個打鐵諸侯,不過是楚王養(yǎng)的一條狗,撞了大運求來了個王位,夾起尾巴做人就是,我勸你們莫要多管閑事,福伯,和他們這么客氣做什么,一個玄甲軍統(tǒng)領罷了,還怕了他們不成?!?p>  宋缺有些慍怒的說道:“小許公子還真是威風,可莫忘了這里是靖州!”話音剛落數(shù)百玄甲軍圍繞開來,射手們開弓搭箭,只需要宋缺一聲令下,就能將許家主仆徹底的留在這片土地上。

  雖然自己也時常和韓單抱怨陸淮諳識人不明,可眼下名義上他還是稷王下屬,那個小鬼如此辱罵陸淮諳,無異于在打自己的臉。

  看著指向自己的弓箭,黑袍少年這時臉上才露出恐懼,他沒想到已經(jīng)說了自己是紀州許氏的人,對方依然敢動手。

  周福面露難色,賠笑著說:“我家公子年幼,言語冒犯之處多多包涵。我看不如這樣,我即刻去叫停這場狩獵,在狩獵中喪生的人,我去派人收殮尸首,活著的,交還給他們賣身契,并發(fā)放銀兩作為補償。這樣處置,兩位意下如何?”

  此時,遠方的人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正在對峙的雙方,他們停下了狩獵游戲,集結隊伍,趕了過來。宋缺目測,對方人馬不下五百,僅僅是圍獵就帶著這么多人,看來他們也在提防著可能會突然出現(xiàn)的涼國余孽。

  “這是怎么回事?”一位身著錦衣的中年人對宋缺拱手道,“將軍,我是邵陽城城主,您是稷王的屬官,算起來,你我也算同袍,請讓手下的人先收起弓箭,以免誤傷?!?p>  “阿單,怎么說?”宋缺看向韓單,詢問道。

  韓單面無表情的看向周福:“北風城由北至南,靖州境內(nèi)的土地上,不再允許買賣或屠殺流民的事情發(fā)生,另外,周大人之前承諾過的殮收與補償,不要忘了?!?p>  說完便牽著馬,帶著陸逐與小女孩,頭也不回的走向玄甲軍的方向。宋缺見狀讓士兵們收起弓箭,騎上戰(zhàn)馬,緩緩的跟在陸逐的馬后。

  許姓黑袍少年還是不甘心,出聲喊道:“那個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馬上的孩子回頭一望,然后平淡的回答他:“陸逐?!?p>  “陸逐,好,我記住了!我叫許慎,你最好也記住我的名字!”黑袍少年惡狠狠的說道。

  ……

  “就這么放過他們?”此時隊伍已經(jīng)走了很遠了,看著一路上一言不發(fā)的韓單,宋缺按耐不住說道。

  “世道這么亂,又能救的了多少呢?”

  這是宋缺在北風城勸誡韓單的話,此刻韓單用這句話來回答他。

  “何況,死去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活過來了。”韓單低聲道。

  “是啊,死去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活過來了?!标懼鹬貜椭f了一遍,低低的嘆了口氣。

  就像嬤嬤,不會再替自己整理好衣物,沖著自己微笑一樣。

  或許……

  只有手握刀劍,才能保護好想要守護的人,陸逐攥緊了懷中的短刀。

  少年握住了刀劍,也握住了天下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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