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321、去甲府殺寇
起居室突然一陣死寂。皇后望著蘇瀾的方向，瞠目結(jié)舌，呆若木雞。
蘇瀾回過頭，只見天皇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起居室門口，也不知他聽進去多少。而天皇旁邊的幾個內(nèi)侍和御醫(yī)則裝著充耳不聞、非禮勿視的高潔模樣。
天皇神色平靜地道：“縣主殿下，朕能跟您談一談嗎？”
蘇瀾和何慶隨著天皇進了臥房，又進了里面的一間小書房。這里有博古架、桌椅、書籍、文房四寶，絕對是隱秘所在。
三人席地而坐。天皇臉色凝重道：“剛才縣主說，近親結(jié)婚造就天生的病秧子、短命鬼，這是怎么回事？”
蘇瀾嘆口氣道：“《左傳》云，男女同姓，生而不蕃。就是說，近親通婚，子孫不茂。近親結(jié)婚，會造成很多遺傳性疾病，比如，白癡、色盲、白化病、苯丙酮尿癥、先天性干皮病、先天性魚鱗病。還有……”蘇瀾?yīng)q豫起來。
“縣主但講無妨！”
“天皇陛下，您為什么會心悸心痛、窒息憋悶？那是因為您有雞胸的毛??！雞胸又稱佝僂，是一種胸骨外凸的畸形，嚴重者可因變形的胸骨使胸廓改變，擠壓心肺，使心肺功能受到嚴重損害！您和您的太子、親王、公主，明顯都有這個毛病，這就是家族遺傳性疾??！”
天皇的臉色慘白：“確實，朕的祖母、父親就有這個疾病。他們都是早早猝死。朕的祖父母、父母都是表兄妹！朕的皇后也是朕的親戚！”
“嚴重的可能還導(dǎo)致絕嗣！”
“就是說，朕和朕的子孫，也會像朕的祖母、父親一樣，早早猝死？”天皇凄楚地道，“還有可能不育？”
“現(xiàn)在改變，還能亡羊補牢！您的子女，再也不能近親結(jié)婚了！”蘇瀾直言不諱道，“太子妃、親王妃絕對不能是皇后的娘家藤原氏！”
“縣主的意見很中肯?！碧旎饰⑽⒁恍?。
何慶一邊翻譯，一遍腹誹，縣主這是瘋了，竟然管起倭國皇室嫁娶大事！
“陛下，我明日就要離開京都，前往甲府。走之前，我會將今日的心肺復(fù)蘇急救之法、針灸之法等教給您的御醫(yī)，也會給您留下速效救心丸，這些可在關(guān)鍵時候救您一命！不過，”蘇瀾遲疑道，“本縣主得罪了整個皇室，恐怕……”
天皇微微一笑，起身從博古架上取下一個紅木盒：“里面有一張甲府城內(nèi)的圖紙，還有一張印著朕的印信的空白文書。雖然日本現(xiàn)在諸侯割據(jù)，城邦林立，但關(guān)鍵時候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保你無虞。希望以后還能見到您！也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蘇瀾驚訝萬分。這個救命之恩的回饋也太大了！
“我要提醒縣主，太政大臣藤原太郎現(xiàn)在就在甲府！他是去收年度保護費的！”天皇鄭重地道，“估計，藤原氏的信使已經(jīng)上路了！”他頗為玩味地道，“甲府的城主唯他命是從！”
蘇瀾一愣。甲府城主不就是甲府大名沢口健二嗎？
除倭，就是要除掉他！
蘇瀾心里是滔天巨浪：“陛下，您……”
天皇沉吟道：“這人經(jīng)常派人去大成搶劫襲擾。前不久還吹牛，自己剛剛親手殺了大成的一位將軍！我想，將軍被殺，大成豈會忍氣吞聲？大成一定會派人來！不過，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還是一支曠古未有的大船隊！”他恨恨地道，“他常年武裝割據(jù)甲府，很不安分，就是欺負皇室式微……”
大家陷入沉默。彼此意會，不可言傳。
確實，前世，日本的一些將軍就是藐視天皇而橫行霸道的。比如鐮倉幕府、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等。
蘇瀾跟何慶起身告辭。他們走出起居室門口了，聽到皇后的煙嗓在那里叫喚：“陛下，我們必須維護皇室高貴的血統(tǒng)！您不能剝奪藤原紀子太子妃之位！”
就聽天皇語氣堅定地道：“藤原紀子德不配位，丟人現(xiàn)眼！我看，太政官藤原太郎培養(yǎng)出這樣的女兒，也該致仕了！”
“您不能這樣麻面無情！”皇后氣得煙嗓都要冒煙了。
“無情？我且問你，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天皇的咆哮震耳欲聾。
皇后的煙嗓頓時成為捻息的煙頭。
離開清涼殿，蘇瀾看到，庭院里，景宮平子圍繞著杜誠打轉(zhuǎn)轉(zhuǎn)?？瓷先ハ袷切∨⒌挠螒?，可蘇瀾知道，她人小鬼馬，心思有多深沉毒辣。
蘇瀾嘆口氣，對何慶道：“三哥，倭國公主稱誠王殿下面首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誠王殿下知道！”
蘇瀾和何慶隨御醫(yī)到了清涼殿旁邊的一座小屋。在這里，蘇瀾向御醫(yī)口述心臟復(fù)蘇之法和針灸之法，還留下了速效救心丸。
完事后，御醫(yī)退了出去。景宮平子咯咯笑著跑了進來，一頭撲到蘇瀾的懷里。她剛才圍著杜誠瘋跑，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她興奮地道：“大成縣主，您的面首太漂亮了，我太喜歡了！您把他送給我吧！”
“為了留住他，公主就給他下了毒藥，是嗎？”蘇瀾腹誹，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何慶翻譯后，景宮平子一愣。
蘇瀾看了她一眼，嘆口氣，掏出一方絲帕，把她臉上的面粉擦得干干凈凈。
雖然長著一張馬臉，可好歹她還是個孩子，臉上稚氣未脫，五官也還過得去。蘇瀾笑道：“公主殿下不要把自己的臉涂成一張面粉臉，難道像我這樣紅潤水嫩不美嗎？牙齒也不要涂成黑色，難道像我這樣明眸皓齒不美嗎？還有，眉毛不要剃掉，它可以幫你遮擋落到眼睛里的灰塵！可以美化你的面容！”她頓了一下，“還有，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心上人，就應(yīng)該明白，我絕對不會把他拱手送給任何人的，包括你！”
聽了翻譯，景宮平子呆呆地望著蘇瀾。
“還有，我救了你父親一命。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醫(yī)術(shù)非常厲害！”蘇瀾咬著她的耳朵道，“你才十歲，就已經(jīng)不是處女了！這會嚴重影響你以后生兒育女！面首太多，會得臟病喲！”說的是倭語。
太宰府大宰武藤太郎、少宰大島雄一的家就在京都，但他們堅持要親自送縣主回到兵庫津港。還說，這是奉了天皇之命。
蘇瀾上朱輪華蓋車時，杜誠握著她的手，長吁了一口氣。
回到港口，已是日落時分。
老遠就見豐泰號等船上，船工和碼頭伙計都在忙著搬運貨物，旁邊站著威風(fēng)凜凜、身披甲胄、手持刀槍的御林軍。而兵庫津港監(jiān)監(jiān)丞大島雄二帶著兩個都水監(jiān)的官員，可憐巴巴地站在那里。顯仁皇太子嚴令他們搜船，可那只是口頭命令，而且沒有人手，沒有膽氣，如何敢越雷池一步？可皇太子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違抗，只能游魂似的在港口徘徊了一整天！
終于等到大宰武藤太郎、少宰大島雄一“解散”的命令，大島雄二感動得都要哭了。
三人趕緊鞠躬告辭。蘇瀾卻吩咐道：“兩位大人辛苦相送，這幾個兄弟辛苦守船，賞他們每人五顆金蠶豆玩玩，算是本縣主的一點心意?！?p> 命令迅速傳到船上。不久，金嬤嬤和紅果祖孫二人拿著一個荷包跑來了。看見縣主和誠王平安歸來，她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武藤太郎、大島雄一非常高興。誰不喜歡金子??？尤其那是如真的蠶豆大小的金蠶豆！值不少錢呢！而且那金蠶豆做工精致，惟妙惟肖，玲瓏可愛，見所未見，關(guān)鍵是十分沉手！
大島雄二和那兩個官員，辛苦一天終有收獲，也喜不自禁！
他們走后，杜誠親自挽著蘇瀾的手，走上跳板，道：“我們這一趟深入虎穴，真是步步驚心！”
想到倭國公主居然肖想自己的心上人做面首，蘇瀾不禁氣悶，也對杜誠深感抱歉，不由緊緊抓住杜誠的手，點點頭道：“接下來，我們還有攻堅戰(zhàn)要打！”
上了船，大家頓感饑腸轆轆，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一天沒吃東西。
金嬤嬤等人迅速排出晚餐。大家狼吞虎咽，就連蘇瀾也吃了個肚兒圓。
除去面首一事，其他的事情，大家都擺上桌面來籌謀。
殺四道：“倭國天皇這是要利用我們，借我們的手除去政敵，除去武裝割據(jù)的軍閥??！”
“這天皇當?shù)模鎵虮锴?！”殺一道，“那個什么太政官藤原太郎，現(xiàn)在就在甲府，這個信息太重要了！”
“管他藤子做的還是竹子做的，終是不及我樹葉做的！”常樂豪氣干云。
“雖然天皇在利用我們，可我們也在利用他！何況他還給了蓋了印信的空白文書和甲府城的圖紙！”蘇瀾沉吟道，“我忽然有些明白，我們?yōu)槭裁磿玫侥菢右粡埪芬?！因為，甲府也好，出云國也好，石見國也罷，都是尾大不掉的軍閥，天皇的塊壘！他自己又無力解決！”
眾人也恍然大悟，都說天皇心機叵測，老謀深算，恐對大成不利。
蘇瀾卻道：“此人胎里帶疾，命不久矣，不足為患！”
何盾道：“依照姑姑的安排，今日我們買了好多大米，銀兩也全部搬上了船。淡水、果蔬也補得很足?！?p> “既如此，船隊最遲明早就起錨！”蘇瀾冷冷地道，“我們也明早動身去甲府。爭取年前解決沢口健二，他活得夠長了！”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二日。寅時正，天剛蒙蒙亮，豐泰號、長安號、漢福號、漢祿號和國魂號、斬浪號及其護衛(wèi)船只悄悄離開了兵庫津港，前往博多。因為李沖認識沢口健二，所以，他把斬浪號托付給了寇風(fēng)、唐港、衛(wèi)秋明等殿州海軍民兵，自己隨著蘇瀾騎馬去甲府。李旺則指揮軍船去了博多。
汪清等翡翠島海盜頭目及其家眷，自然隨著豐泰號去了博多港。
蘇瀾的東西都留在了船上。金嬤嬤、金紅果、翠棗、金桃等人強忍著眼淚，在船上與縣主揮手告別。
因為何慶隨著縣主行動，要先去甲府，然后去大田，所以，他的船隊中，定波號和其他兩艘中、小料船也跟著豐泰號去博多。一來接應(yīng)他，二來他也想走走這條航線，為以后銀礦生產(chǎn)、白銀運輸?shù)却笫伦龊脺蕚洹?p> 漢福號、漢祿號所載馬匹留下少部分作為他們以后從博多到大田騎行外，大部分跟隨誠王殿下和縣主去甲府，另外還載了從兵庫津上的京都特產(chǎn)，準備到博多售賣，或運回大成。主要有大米，還有京燒彩陶、油紙傘、漆器、折扇、刀具等。蘇瀾回到津口海灣后才知道，杜誠讓何慶、何盾悄悄買了好多倭刀。
那一百名潛伏在京都的御林軍依然還在潛伏。他們住在何慶在京都開辦的貨棧、醫(yī)館、酒館里。他們必須時刻掌握京都的動向，隨時接應(yīng)各方力量。待誠王和縣主從甲府回來，路過京都時再歸隊。
卯時正，杜誠、蘇瀾帶著常樂、甘甜、夏松、夏柏、殺字輩、暗字輩護衛(wèi)和一百多名御林軍，也離開了何慶的家。
從兵庫津港到甲府，大約有三百五十公里，中間有高山、河流阻礙。一般好馬一天連走帶跑加休息能走一百五十公里左右。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所以，從兵庫津港到甲府須得兩天半到三天時間。他們爭取在臘月二十四小年日到達甲府。
迎著晨光，女扮男裝的蘇瀾騎著獅子吼，和騎著斑豹的杜誠并駕齊驅(qū)。杜誠舍不得勞累他的汗血寶馬渾紅獸。
眾人騎著寶馬，內(nèi)穿甲胄，腰佩刀劍，精神抖擻地出了兵庫津港。他們飛快地沖過一個山崗，風(fēng)馳電掣地一路往東狂奔。
滾滾塵土，籠罩著由北而來的一隊人馬，正是顯仁皇太子一行?？吹接⒆孙S爽、策馬馳騁的大成縣主，還有那位器宇軒昂、殺氣騰騰的護衛(wèi)，率領(lǐng)著一百多人的隊伍像疾風(fēng)一般狂飆而過，皇太子終于明白，父皇為什么說，他們兄弟摞起來都高攀不上縣主的意義。還有，那位護衛(wèi)的身份的確非凡！也確信，他們真的是要去甲府殺人！
昨天傍晚，他們兄妹三人發(fā)現(xiàn)，母后被內(nèi)侍強行送出了皇宮。他們趕緊去清涼殿詢問父皇原因。
天皇開誠布公道：“你們的母親生病，已經(jīng)送去寂光寺隱居，修行養(yǎng)??！”
寂光寺是京都的一座古寺，常有皇室、貴族女子在此修行養(yǎng)病。眾人皆知，這實際上是在懲戒這些犯了大錯的貴族女眷。
“朕讓你們兄弟去船上探望大成縣主，你們卻去窺探別人的造船術(shù)！明明可以花錢買一艘，或者，他們不賣給我們，我們可以通過高麗人、琉球人去高價買一艘船回來，拆開了，隨便你們怎么研究?？梢曰ㄥX辦到的事情，你們非要作出喪失國格的事情！還憑白丟了幾條人命！”
剛剛從死亡線上回來，天皇有些力不從心，虛弱地道，“朕為了挽回顏面，特地在紫宸殿宴請縣主。她一個大成縣主，朕卻要大開建禮門，還要在紫宸殿宴客，朕不丟臉嗎？可是，你們不吸取教訓(xùn)，居然在酒里面下毒！還肖想她做太子妃、親王妃！正如縣主所說，你們兩個人摞起來都高攀不上人家！”
景宮平子聽了覺得有趣，“噗嗤”笑出了聲。天皇立刻訓(xùn)斥她：“還有你，居然給那位護衛(wèi)下藥！你不要否認，內(nèi)侍已經(jīng)都招認了!”
兄妹三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敢貪戀那位，你知道他是誰嗎？”天皇繼續(xù)道，“那人器宇軒昂，芝蘭玉樹，一看就不是凡人！再看那么多龍精虎猛的侍衛(wèi)，卻把他擁立、保護在中間！這說明，他比那位縣主還要尊貴！只可能是大成皇帝最優(yōu)秀的皇子！他是那位縣主的倚仗，也是她的心上人！將來，縣主就是皇子妃，或者太子妃，便是皇后都有可能！還有，你們知道，他們來日本干什么嗎？你以為他們真的只是賣賣絲綢，吃吃生魚片？他們是來殺人的！不知死活，你們竟敢糾纏他們！”
“皇子？皇后？是真的嗎？”兄妹三人如被焦雷擊中！“殺人？他們要殺誰？這也太猖狂了！來日本殺人！”
“因為日本有人去大成殺人了！殺的還是位將軍！不管他們殺誰，對我們有利就成！”天皇神色凝重，“那位縣主雖然年輕，卻是位醫(yī)術(shù)圣手！朕決定接受她的意見，不讓藤原氏及其他近親的女子嫁給你們，或把平子嫁到這些近親人家去。否則，我們天照大神就要斷了血脈！這也算完了你們的心愿！”
兄妹三人聽說能夠擺脫近親婚姻，都面帶喜色。
“我這次突然發(fā)病，勞縣主搶救，這是我們欠了他們天大的恩典！”天皇嘆氣道，“縣主留下了心肺復(fù)蘇之法、針灸之法，還有救命的良藥?？上?，藥只有一小盒！御醫(yī)們研究配方，卻有幾味藥不知品種！那位大成縣主明天要去甲府，顯仁，明天一大早，你代表兄妹幾個，帶上禮物、程儀，去好好感謝人家的救命之恩！希望能以誠心誠意得到她的諒解，告訴我們配方！這事很重要，關(guān)系到我們天照大神家族的繁盛和榮耀！”
看著縣主一行絕塵而去，顯仁皇太子吐了吐滿口的塵土。沒能與縣主一晤，禮物和銀兩也沒能送出去，誠意沒能表達，還真是遺憾！
不過，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后來他是多么后悔今天早晨沒能早點起床，然后見到縣主，求到藥方。因為之后，未來的天皇，終其一生，都深受他的父皇那樣的疾病的折磨！他深深懊悔，多年前因為貪睡而和大成縣主失之交臂！
杜誠、蘇瀾等一百多人馬不停蹄地向甲府猛撲。蘇瀾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千里奔赴真定，拯救真定族親于水火的往昔。
誠王殿下的汗血寶馬渾紅獸在陽光下看是燦爛的金黃色，在奔跑之后頸部流出的汗就像血液一樣鮮紅，馬首高昂，鬃發(fā)飄逸，四肢修長，皮薄毛細，體型飽滿優(yōu)美，步伐輕靈優(yōu)雅，奔跑速度極快，而且耐力極強，特別適合長途跋涉。蘇瀾悄悄測試一番，渾紅獸的速度，一千米僅需一分十秒！
路上，一些關(guān)卡看到他們的路引，都一概放過。甚至有的關(guān)卡，看都不看路引。
第一天晚上他們宿在中京城外一個簡陋的客棧。中京就是前世的名古屋，是德川家族的興盛之地。
幾乎所有人的大腿都磨破了皮。勞累一天，他們洗漱、吃飯、抹藥后倒床就睡。
第二天傍晚，他們宿在了赤石山脈西麓的野外。天上下起了雨夾雪，他們支起了帳篷，還打了一只小鹿，兩頭野豬，十幾只兔子，幾十只野雞，然后點燃了篝火燒烤?？h主拿出了很多佐料，還有美酒，真是肉香千里，津津有味?？梢驗槊魈爝€有大事，所以，酒就沒有盡興，每人只抿了兩口驅(qū)驅(qū)寒氣。聽說明天越過赤石山脈，就到了甲府，眾人都歡欣鼓舞。
第二天，正是小年。雪下得越來越大，雪窩都沒過了小腿。他們用獵物請了一對獵人父子做向?qū)А?p> 這對父子名叫山下信介、山下土彥，是甲府人。兩年前，他們因交不起苛捐雜稅而痛失土地，成為了流民。父子倆靠打獵為生。
冒著風(fēng)雪，他們在向?qū)У膸ьI(lǐng)下順利越過了赤石山脈。
進入甲府，只見這里陽光普照，溫暖如春。原來，西南走向的赤石山脈和東北走向的關(guān)東山地交叉成“入”字型，將甲府盆地緊緊擁在懷中，為甲府盆地抵御了西邊和北邊的冷空氣；甲府又有黑潮暖流通過，難怪溫潤。
然而，與天氣形成強烈反差的是，這里的人們一個個瘦骨嶙峋，衣不蔽體，惶惶不可終日。今天是臘月二十四，農(nóng)歷小年，對于倭國百姓來講，也是一個重要的節(jié)日。然而，這里田地蕭索，炊煙不舉，市場蕭條，門店冷清，完全沒有一丁點節(jié)日的氣氛。
何慶嘆道：“甲府盛產(chǎn)稻谷、水果，還有水晶和寶石礦藏，雕刻技術(shù)也聞名遐邇；又瀕臨大海，魚蝦海產(chǎn)豐富。按說，百姓的生活應(yīng)該非常富足?？墒?，這里的百姓尚武，好俠斗勇，武士、浪人輩出，兼并土地，屠戮拼殺，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如今的城主大名是沢口健二，已經(jīng)在甲府盤踞了十幾年！這人殘暴貪婪，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弄得民不聊生。越是富庶之地，越是被搜刮得厲害，百業(yè)蕭條，老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這樣惡性循環(huán)，于是越來越窮！”
難怪，當年沢口健二會派遣豬口太郎到殿州涂家米鋪潛伏，收買蘇長起，相互勾結(jié)，殺人劫財！而后又趁著臺風(fēng)肆虐，和褚望等海盜勾結(jié)，劫掠殿州，還殺害了孔峰將軍、老爺子、美娘和何震，洗劫全園！真是罄竹難書，罪不容?。?p> 向?qū)Ц缸影阉麄円话俣嗳藥У搅怂麄冊瓉砭幼〉拇迩f青岡村，一個建在山崗上的小山村。原本這里有二十幾戶人家，在當?shù)厮闶莻€大村?？墒且驗榭辆桦s稅，土地兼并，不到十年，失地逃荒的人家就走了八成，如今只有五戶人家在苦苦支撐。蘇瀾他們的到來，讓這五戶人家欣喜若狂，因為他們帶來了野雞、野兔、鹿肉、野豬肉，還有一些大米。
吃過午飯，何慶、夏松、夏柏和山下土彥去了甲府城。而蘇瀾和杜誠被山下信介帶去村北查看地形。
青岡村位于甲府城郊，在大名沢口健二的城堡的南邊。站在村口北邊的石頭上，可以把城堡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城堡是個不規(guī)則的長方形建筑，東西略短南北長，位于甲府府城的中央靠南，四周建有圍墻，墻外是一米多寬的石板路街道，散布著大大小小的貨棧、糧店、酒館、客棧。雖然臨近農(nóng)歷新年，但店鋪門可羅雀，十分蕭條，沒有一點節(jié)日氣氛。
蘇瀾的嘴角勾了起來。她已經(jīng)有了一個完美的計劃。關(guān)鍵是必須找到?jīng)g口健二這個天殺的。當然還有藤原太郎。不過，只要他不礙事，蘇瀾也不想為難他。
“沢口健二，必由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