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287、心心相印
元月十八日清晨，云蒸霞蔚，驚濤拍岸。殿州石寨港千帆競渡，百舸爭流。何盾率領(lǐng)著“乘風(fēng)號”及“長治號”、“漢云號”揚(yáng)帆出海，前往津口海灣，將貨物送到鄧?yán)笈蓙淼哪痹瞥恰柏S泰·八合貨棧”的來人手中。
“長治號”和“漢云號”都是蘇瀾剛剛建好下水的海船。“長治號”是三千料，載重一百八十噸，送給了漕幫江夏分舵舵主易三毛。現(xiàn)在易三毛的女婿宣誠和幾個船老大在上面，何盾的船長、船員們正在教授他們行船。畢竟之前宣誠他們只在內(nèi)江大河操作漕船，海運還是首次涉足。
“漢云號”是一千料，載重六十噸，船長和船員都是何盾從四面八方招來的人。
這兩艘船上都有拍竿、勾拒、木老鴉、雉尾炬等軍事設(shè)施。一旦出現(xiàn)危險，立刻成為戰(zhàn)船。
他們還將到松江府停靠，何盾要去船塢接收漕船，交給易三毛六艘，參與漕運；還要交給佘泉四艘，與漕幫幫主梁正爭鋒。這招看似舉重若輕，其實等于是掐住了漕幫的首尾。
另外，他們要將孩兒面貢鹽和給劉珍、八公主杜貞的名貴樹木交給易三毛的人，通過京杭運河運到汴河，運到京城。
這次，鄧?yán)蟮牡艿茑囃ㄒ廊簧狭舜?，還有幾個污泥灘改造的民工。他們運了很多火山水泥。蘇瀾希望他們用混凝土修建、加固貨棧，以防襲擊。云城岳家既然亮出了屠刀，她也要應(yīng)戰(zhàn)！
應(yīng)戰(zhàn)的另一個具體措施就是，馮宇、鄭來、朱孩兒、沈大、沈二五個人也上了船，身份是間翹，他們分別是翹十、翹十一、翹十二、翹十三、翹十四。他們到達(dá)津口海灣后，跟鄧?yán)笈蓙淼娜艘黄鹑ピ瞥恰?p> 從碼頭回來，蘇瀾一行去了全園。
老爺子和美娘聽說仇四夫人為了木易的前程，連見孩子一面都斷然拒絕了，還向蘇瀾“托孤”，都唏噓不已。
美娘道：“仇嬸嬸真是狠心啊，如此斷舍離，我絕對做不到！”
“我倒是非常佩服她！”老爺子沉吟良久，道，“我只知道褚望在江湖上混過，可沒想到他的經(jīng)歷這么復(fù)雜，手段這么殘忍！還是巫醫(yī)！若是當(dāng)初知道這些內(nèi)幕，我肯定會非常小心，不會讓褚望逃脫！”
大家對海盜的大本營翡翠島非常感興趣。
老爺子沉吟道：“雖然不知道具體方位，但是十幾天的海上路程，他們父子又會說倭語，我想，翡翠島離倭國應(yīng)該不遠(yuǎn)！”
他們也很擔(dān)心，翡翠島炸窩變天，沈瓊娘和她的幾個兄弟會來殿州搶奪孩子和墨玉令嗎？
當(dāng)然，他們更關(guān)心的是知府夫人和小姐、公子進(jìn)京的事情。
“就這幾日動身?！碧K瀾道，“姨母跟蘇懷、鐘夏還有蘇芒他們一起走。蘇攀因為要做假肢，暫時留在殿州。反正趕不上奇哥哥春闈下場，姨母和珍姐姐他們只能去京城等科考結(jié)果了。”
等到傍晚蘇瀾回到將軍府，發(fā)現(xiàn)家里人人喜氣洋洋、激動不已，卻又聞到濃重的藥味，也不見姨母和珍姐姐相迎。
看到金嬤嬤正在親自熬藥，蘇瀾不禁焦急地問道：“嬤嬤，家里誰病了嗎？”
“午時，夫人突然暈倒了。龐太醫(yī)把了脈，大人也回來了，小姐也在夫人那里。”
蘇瀾一聽就急了。姨母生病暈倒，這還了得？
金嬤嬤卻喜滋滋地道：“縣主，快去看看夫人吧，她是……”卻欲言又止。
蘇瀾帶著甘甜趕到姨母房里，沒見到姨父，卻見劉珍、春紅、李珠在那里陪著林氏。
林氏正在說話：“這可怎么好？怎么著也得捱到四月份進(jìn)京了?！?p> 蘇瀾的心一沉，姨母得了什么重病，要到四月份才能好，才能進(jìn)京？當(dāng)下不管不顧，眼淚就流了下來，直往姨母身上撲。
林氏正臉色蒼白地靠在大迎枕上，滿是疲憊，歡喜，還有些羞澀。
看到蘇瀾不管不顧地沖上來，劉珍和春紅嚇了一跳，趕緊沖上來攔住她：“慢著慢著，輕點，別沖撞到了母親（姨母）！”
蘇瀾愣了，這是什么情況？
看到蘇瀾滿臉淚花，林氏趕緊道：“不哭不哭，姨母沒病！就是，”她赧然道，“今年九月，瀾兒又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
蘇瀾愣了片刻，轉(zhuǎn)而喜笑顏開：“姨母，您有寶寶啦？哎呀，這可太好了！”
“好是好，可我三十多歲了，還老蚌懷珠，羞死個人了！只怕要被人笑話死！”林氏道。
“便由人笑去！”劉希牽著蘇源、劉嘉和社日的手進(jìn)來，眉開眼笑道：“剛才，我已經(jīng)翻了書，寫了好多名字，男孩和女孩的名字都有，小源和嘉兒他們已經(jīng)選了，男孩就叫劉俊，女孩就叫劉毓。我倒是更喜歡有個小女兒！”
幾個小家伙也嚷嚷道：“我們喜歡漂亮妹妹！”
李珠也笑得眉眼彎彎：“我也喜歡小妹妹！”
當(dāng)下，大家決定，林氏就生個漂亮妹妹！
林氏哭笑不得，這還能由自己決定？
“太好了！小妹妹！”想到馬上有個粉雕玉琢的糯米團(tuán)子，蘇瀾喜得直蹦高，喊道，“甘甜，馬上進(jìn)城去請歐陽夫人來看診。她可是婦科圣手！”
甘甜一溜煙跑了，終于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將歐陽夫人請了來。
“夫人懷相很好，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歐陽夫人把了脈，笑道，“可畢竟是高齡孕婦，平常行動要注意。是藥三分毒，能不吃最好不吃！”
意見和龐太醫(yī)相同。
林氏有些自責(zé)，又有些焦慮：“可是，我家奇兒馬上春闈下場，我沒能陪在他身邊。還有，十月，我們珍兒出閣，在京里發(fā)嫁，都是大事！”
歐陽夫人道：“夫人著急也沒用，要隨遇而安！到四、五個月胎坐穩(wěn)了，我再來把把脈，看看是否可以動身進(jìn)京！”
因為天晚了，歐陽夫人宿在了將軍府。當(dāng)天晚上，甘甜跑到歐陽夫人房間，呆了好長時間，出來時，眼中含著淚花。
蘇瀾大為驚訝。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甘甜哭泣。所以，第二天，蘇瀾避開甘甜，詢問歐陽夫人緣由。
歐陽夫人嘆口氣道：“甘夫人看見知府夫人懷了孩子，心中羨慕，也想有個孩子，來找我把脈?！?p> 蘇瀾微訝，甘甜自己就是婦科高手，怎么還要找歐陽夫人看??？難道是想確診什么？
“甘夫人說，她的父母也是名醫(yī)，后來被大家豪門誣陷醫(yī)死了病人，殺死了她的父母，她也被一刀刺穿了肚子，后來是常樂救了她一命，從此流落江湖。她因為憤世嫉俗，后來拜師學(xué)了毒術(shù)。”歐陽夫人嘆口氣道，“其實，她自己也很清楚，那刀子恰恰刺穿了子宮，又沒能及時、好好醫(yī)治，這輩子算是與孩子無緣啦……”
應(yīng)該是子宮傷口黏連了！蘇瀾驚呆了：“她從未說過此事。我還以為，他們江湖人士自由奔放，不喜歡孩子羈絆！”
“傻丫頭！你個小女孩兒，甘夫人能跟您說什么？”歐陽夫人嘆道，“都是苦命人！”
蘇瀾恍然。也是，甘甜三十多歲的婦人，自然沒法跟自己這個小姑娘訴苦。
從此，蘇瀾更加珍惜、倚重甘甜。
如此，二十日，蘇懷、鐘夏、蘇芒、龐順等人如期出發(fā)，林氏、劉珍、劉嘉則到三、四月份再動身。那時春暖花開，林氏也坐穩(wěn)了胎。
蘇懷、蘇芒他們還拿到了海國夫人祠的建造圖紙和建造費用各五千兩。
二十二日，塞義夫和貌剛、貌索吞再次出發(fā)去云南。因為崇圣王妃葉莊五月生產(chǎn)，蘇瀾讓塞義夫提前送去賀禮。有獨山彩玉觀世音菩薩，保佑母子平安；有許多給孩子做衣服的絲綢、布匹；給孩子祈福的金銀玉器；給葉莊養(yǎng)生的名貴草藥。
因為林氏既要養(yǎng)胎，又要給劉珍籌備嫁妝，身體支應(yīng)不來。蘇瀾請了蘇怡姑姑過來照拂。之后，大家又決定，知府一家搬回府衙，除蘇瀾外，其他的小姐和公子也全部回到府衙。一來，住在府城的蘇怡方便照顧林氏，還能幫忙籌備嫁妝；二來，若是林氏身體有恙，可以馬上請歐陽夫人看診。三來，也是最重要的，如果永昌伯府來了一群腌臜貨，林氏可以避開，免得傷神動了胎氣。
至于小朋友們都去府衙，主要是因為學(xué)業(yè)不能耽擱。
于是，從二十八日起，大家陸續(xù)往府邸搬運東西，接連忙碌了幾天。終于在二月初一日，林氏等人全部搬進(jìn)府邸，蘇源、春紅、社日帶著各自的小廝也去了，還有李珠。將軍府這里只剩下蘇瀾。
居珮先生也去了府衙。學(xué)堂自然也搬去了。他們還約定，每月逢五日，蘇瀾去給孩子們上故事課、書法課、數(shù)學(xué)課、地理課。
蘇瀾把將軍府里的針線上人范嬤嬤、陳大嫂，還有廚娘施嬤嬤都交給姨母。小寶寶的衣服現(xiàn)在就要做起來了。而施嬤嬤也好照顧姨母的飲食。將軍府這邊，有金嬤嬤和小玉、小花照顧飲食也足夠了。
這期間，誠王六殿下也送來鴿信說，劉奇已經(jīng)知道母親懷有身孕，暫時不能來京，囑咐母親保重身體。舒郡王一家對劉奇照拂有加。
杜誠還說，八皇子背后的勢利蠢蠢欲動，急需軍中助力，肯定看好將軍的背景。另外，永昌伯府也多次上書彈劾，說劉希和蘇瑞尚兩位連襟，在殿州一文一武相互勾結(jié)，把持地方和軍務(wù)。而按照朝廷規(guī)制，殿州籍貫的劉希首當(dāng)其沖，很可能會調(diào)離殿州。
杜誠還說，很多鹽商聽說了孩兒面的事情，都要到殿州去。京城去旅游的人也不老少。當(dāng)然，其中也許有心懷叵測之人。
搬家前夜，蘇瀾特地到前院書房見了父親和姨父，將杜誠的鴿信給他們看了。劉希嘆道：“我們乃朝廷官員，自然聽從皇命。只是，你姨母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不能輕易挪動。且瞞著?！?p> 蘇瑞尚卻道：“圣旨一日未到，我們就不要自尋煩惱。倒是金銀灘的事情大白天下，只怕有人覬覦破壞。我們還是要當(dāng)心為好，特別是倭寇、海盜。”
二月十二日花朝節(jié)，是蘇瀾十三歲生日。她不準(zhǔn)備大辦，就是中午去全園陪老爺子、美娘姐姐吃個飯，晚上再到府衙去吃長壽面，在府衙住一晚。
到了花朝節(jié)這天，蘇瀾一早就受到甘甜、常樂、殺四、吉春兒、金嬤嬤、金紅果等人的祝賀，也吃了長壽面。中午到全園，得了老爺子和美娘姐姐的生日禮物，還吃了豐盛的生日宴席。
鄧源也來了。他們敲定了巨無霸的圖紙，開始建造。
從全園出來，不知怎的，蘇瀾的肚子一陣陣地墜痛，而且是一種熟悉的、久違的疼痛。她不禁尋思，難道是大姨媽要來了？也是，十三歲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回到府衙一看，還真是好事來臨。
林氏聽說，既高興又悲傷：“瀾兒今日滿十三歲，是大姑娘了！又是花朵一般美麗！若是你母親還活著該多歡喜……”說罷掩面而泣，“去年這時候，王嵩那王八蛋還來誆我們?nèi)ジ啕?，得虧沒去，不然還要受折磨……”
飯后，大家正在吃生日蛋糕，忽然有人投貼，說是一位名叫曾沙的京城來客。蘇瀾一喜，知道這是杜誠派來的人到了。
蘇瀾趕緊跟父親、姨父到書房見了這位管家。
曾沙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稍顯富態(tài)的男人，半尺長的花白胡須竟然帶著微微的金色，顯得非常氣派。
原來他們一行幾十人今天下午到達(dá)殿州府城，住在驛站。
曾沙還道：“正月二十五日那天晚上，我們落腳在徽州一個客棧。當(dāng)時雨雪交加，天氣寒冷。無意中，我看到，有四個人進(jìn)了客棧，一男一女，并兩個仆人。那男人我認(rèn)識，正是陶敏！”
大家吃了一驚。陶敏早就離開了殿州，早就該到京城了，怎么正月二十五日還在徽州遷延？
“……我看那陶敏滿臉病容，瘦骨嶙峋，胡子拉碴，一蹶不振的樣子。而且，當(dāng)時風(fēng)雪交加，道路泥濘?！痹车?，“到第二天早晨，我們出發(fā)往南，他們往北?！?p> 大家恍然。看樣子，陶玉的事情對陶敏打擊太大，再加上杜誠突然到達(dá)殿州，陶敏做賊心虛，如驚弓之鳥，以致于路上得了重??；再加上風(fēng)雪交加，道路泥濘，所以就耽擱在了路上。
第二天一大早，蘇瀾還在吃早餐，曾沙就帶著來人來到府邸拜謁。
蘇瑞尚和劉希見了管家和侍衛(wèi)。衛(wèi)五和衛(wèi)六是姑娘，則去見了林氏。林氏還見了嬤嬤和丫鬟。少不得一番囑咐。
蘇瀾仔細(xì)打量這幾個嬤嬤，一邊猜測哪個是大名鼎鼎的容嬤嬤。這四個都是五十歲上下，身體健壯，言語謹(jǐn)慎，只眼睛里不時閃現(xiàn)出精芒。果真是宮里成了精的嬤嬤。
看到蘇瀾，嬤嬤們既驚詫又驚艷，眼底露出恍然的神色。怪道，誠王會將她們送到這天涯海疆！原來，這堆福縣主的確是個顏色出眾的！不過，年紀(jì)這么小，就已經(jīng)是正二品縣主，真是令人意外，又令人敬佩。
容嬤嬤跟電視劇《還珠格格》中飛揚(yáng)跋扈、心思歹毒的容嬤嬤毫無相同之處，甚至顯得有些溫和、木訥。
當(dāng)然，蘇瀾也不會被表象所蒙蔽。能夠在宮里生活幾十年，每個人都不是善茬！
回到上李厝將軍府，蘇瀾正式接見了所有人。他們也帶來了杜誠給她的滿滿幾大車生日禮物，有首飾、絲綢、書籍、藥材等。
三個管家分別是曾沙、羅南、吳群。蘇瀾安排曾沙在上李厝將軍府，羅南將來去堆福湖縣主府邸，吳群去堆福嶺縣主別院。
十二名侍衛(wèi)，暗一至暗六，還有衛(wèi)一至衛(wèi)四，都是男人，加上夏松、夏柏、覃龍、覃虎兄弟，全部交給殺四，殺四是他們的頭，由殺四分別安排在了將軍府、堆福湖和堆福嶺。雞爪嶺的護(hù)衛(wèi)工作已經(jīng)全部交給了張凡等蛇莊的人。另外還抽了雷子和屈明等二十人去護(hù)衛(wèi)知府府邸。
常樂不耐煩管人，更不耐煩被人管，所以非常超然。
衛(wèi)五和衛(wèi)六是兩個姑娘，還是嫡親姐妹，就都交給甘甜。
那十個丫鬟的名字都是顏色加水果名，很有意思。分別叫赤橙、紅蘋、雪蓮、白果、翠棗、金桃、銀杏、玉梨、青欖、胭柚。赤橙、紅蘋、雪蓮、白果將留在將軍府；翠棗、金桃、銀杏去堆福湖；玉梨、青欖、胭柚去堆福嶺。
至于康嬤嬤、陳嬤嬤、閃嬤嬤和容嬤嬤等人，則留在將軍府。她們目前的主要任務(wù)是對付即將到來的永昌伯府的腌臜貨。
因為初潮，蘇瀾身體很不舒服?？祴邒吡⒖陶埵邒甙玖松崽撬?，給蘇瀾暖肚暖胃，還用湯婆子給她暖腳。陳嬤嬤則做了蔗糖米糕。原來，兩位嬤嬤深諳養(yǎng)生之術(shù)，康嬤嬤擅長煲湯，陳嬤嬤擅做點心。而閃嬤嬤的特長是調(diào)教小丫頭；容嬤嬤的特長是理財，管理帳、庫。真是有些令人意外。
午飯后，蘇瀾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申時正。
康嬤嬤聽到屋里有了動靜，立刻敲門進(jìn)來道：“縣主這一覺睡得很是安逸！”
“謝謝嬤嬤了?！碧K瀾道，“喝了生姜蔗糖水，全身暖呼呼的，肚子也沒那么疼了?！?p> 康嬤嬤笑道：“那就好?？h主趁著現(xiàn)在年紀(jì)小，好好保養(yǎng)身體，將來身體才能康??！”
說著話，康嬤嬤囑咐紅果看好門，又關(guān)了房門，悄聲對蘇瀾道：“臨來時，誠王殿下千叮嚀萬囑咐，讓老奴將這個交到您的手上。殿下說，本來想親自交給您，可又怕錯過了您的生辰?！闭f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雙手遞給蘇瀾。
難道這就是杜誠說的特殊的生日禮物？
蘇瀾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個羊脂玉印章。那羊脂玉狀如凝脂，晶瑩潔白，溫潤無暇，一看就是上上佳品。印章的上部是個龜鈕，竟然跟羊脂玉渾然一體，精工雕琢而成。那玉龜脖頸伸出，龜眼凝視前方，四腿使勁，仿佛正在暴走，龜背紋理細(xì)密生動，栩栩如生，憨態(tài)可掬。龜腹之下，有一根金銀絲線和牛皮綴成的長長的皮繩穿過，皮繩上還綴著十幾顆羊脂玉玉扣。
這枚羊脂玉印章連章帶紐，通體高約三寸余，呈長方體型。印章的四個側(cè)面邊款分別刻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心心相印”、“珠聯(lián)印合”等字。
印章面是正方形，大約四厘米見方。上面是帶外框的陽刻朱文，刻著篆體字“廣潤之寶”四個字。
蘇瀾驚呆了。誠王殿下如何知道自己的前世名叫蘇廣潤？心中不禁驚濤駭浪。
康嬤嬤卻笑道：“殿下說，縣主名瀾，謂之波浪，廣潤四方，惠澤千秋，所以親自給您取了一個字，就叫廣潤！”
蘇瀾聽了，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禮記·曲禮》上說：“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就是說，不管男女，只有到了成年才取字，取字的目的是為了讓人尊重，供他人稱呼。一般人尤其是同輩和屬下只許稱尊長的字而不能直呼其名。
那么，字與名是什么關(guān)系呢？《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睆V義的理解，字是名的含義的詮釋，也可以是名的內(nèi)涵的發(fā)揮。
女子到了十五歲及笄成年，可以盤發(fā)插笄（簪子）了，也可以取字。因此尚未婚嫁的女子一般沒有字，也才有了“待字閨中”的說法。
古代女子，許多人連名都沒有，更不用說字了。未婚時叫張家大丫、李二小姐、陳三娘子；出嫁后，隨夫姓，叫王張氏、王李氏、王陳氏。
歷史上有名有字的女子很少，比如蔡文姬，名琰，字昭姬或文姬。王昭君，名嬙，字昭君。謝道韞，字令姜。唐婉，字惠仙。陳圓圓，原姓邢，名沅，字圓圓。顧太清，名春，字梅仙。
女子的字用途是什么？誰會稱呼她的字呢？最重要的是，這字是由誰起的呢？
一種說法認(rèn)為，女子的字為自己父母或德高望重的長輩所取；另一種說法，女子的字要由夫婿來起。成語“待字閨中”，說的就是第二種，女子定親或出嫁后，由夫君為她取字。如《紅樓夢》里，寶玉初遇黛玉就要給她取字為顰顰，這里就可以看出曹雪芹的良苦用心。
如今，蘇瀾未到及笄之年，也不到父母長輩為她取字的時候，誠王杜誠早早給她取字“廣潤”，那就是有意婚娶的意思！而且是早早定下這天賜良緣！
再加上，杜誠為她取的字竟然是“廣潤”，正是她前世的名！說是巧合也好，說是杜誠的誠心也好，都令蘇瀾百感交集！
還有就是關(guān)于印章。
印章，信也，權(quán)也。自古以來，印章都是身份的象征，權(quán)力的體現(xiàn)。因為印主有權(quán)威，掌印主有官職，送人于印等于使自己大權(quán)旁落。所以，不僅印章，便是玉石、玉璽等印章類吉祥物都不能送人；且印章刻料也不能輕易送人。
作為皇子的杜誠自然更不會犯下錯誤，隨便將印信送給他人！
然而，男子送女子印章，意義又截然不同了！意思是要把女孩印在心里，所以印章又是感情的見證，愛情的信物。正所謂，印章在手，責(zé)任、擔(dān)當(dāng)就要相隨；也是“心心相印”、“刻骨銘心”的意思，代表著，他把你銘刻在心里，也希望你記住他，記住這刻骨銘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