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54、炮聲一響,倭寇人頭落地!
此時,少了的這個人卻正穩(wěn)穩(wěn)坐在殿州知府府宅陶敏的書房的太師椅上,他的旁邊站著矮矮胖胖的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大太監(jiān)梁無量。正中的桌案上供著那把尚方寶劍,而知府大人陶敏卻跪在地上搗頭如蒜,抖如篩糠。殺一卻似兇神惡煞般堵在書房門口。書房之外的前進(jìn)院子里,馬喜兒帶著一家子兒女、仆人全部跪在地上,連氣都不敢出。
陳度,不,此時已是皇上愛重的六皇子殿下杜誠。他冷然道:“你道本殿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盤么?可是這個拖字訣?最好是拖著把囚犯送到京城?賣侯府的好,還是賣賢妃的好,嗯?”
“臣不敢!”陶敏的頭磕在地上通通直響。
“不敢?我看,你已經(jīng)很敢了!倭寇及其幫兇犯罪事實(shí)確鑿,罪大惡極,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千刀萬剮不足以平民憤!本朝律法,倭寇極其幫兇即審即判即決,你為何要拖?群情洶洶,民意滔滔,民情甚至有不殺倭寇不舉喪!你冒天下之大不韙,如何不敢拖?”
陶敏搗頭如蒜,不敢反駁。
杜誠怒道:“永昌侯府于你有活命之恩??墒牵缃裥蝿葜?,你竟敢拖著案子不辦,不就是想討好侯府,乃至賢妃和我四皇兄、七皇弟嗎?殊不知,你此舉卻恰恰是在給他們招禍!”
陶敏已是癱倒在地上。
杜誠疾言厲色道:“皇上這次派本殿下到殿州,就是因?yàn)橘量堋⒈I匪殺人越貨,危害海疆的事情!皇上日夜擔(dān)憂,這殿州知府和將軍,一個從四品,一個正四品,若是文武不諧,定會心生罅隙,讓倭寇、強(qiáng)盜這些蒼蠅盯上你們這有縫的雞蛋,乘亂作惡,那苦的可就是殿州百姓了!如今皇上的擔(dān)心竟然成真!你且細(xì)細(xì)思量,自己可要擔(dān)什么責(zé)?不要暗自得意上任才幾日,自己沒有多大干系,事情恰恰相反,知道么?”
杜誠冷哼一聲,翻出一大摞文書,道:“陶敏,我們來看看,自你上任以來,不到二十天,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臘月初七傍晚,你們一家子來到殿州。初八日上午,你迫不及待地和兩個師爺就到積福巷永昌貨棧拜見倭寇幫兇蘇長起,還自稱是他的朋友和遠(yuǎn)親,你的師爺因?yàn)榭跓o遮攔,被積福巷居民扇了一巴掌!這里可有積福巷阿水娘、曲瑯、鄧三勇、寧阿本等人蓋了手印的證詞!”
陶敏抬起頭,居然企圖分辨。
杜誠道:“待我說完,你再辯駁!”他繼續(xù)道,“與此同時,你的兩個兒子到青樓、賭坊索要紅利。賭坊答應(yīng),李世知府離開后,就把他的那份紅利轉(zhuǎn)讓給你。之后不久,讓利協(xié)議和紅利就到了你的手中!”
陶敏張嘴分辨道:“卑職真的不知道這些,那是我兒子瞞著我干的……”
杜誠不理他,繼續(xù)道:“當(dāng)天,幾乎是同時,你的管家先后到珍寶齋、回鳳樓、鴻運(yùn)茶樓、慶豐年米鋪、四海貨站、敢勇鏢局等處開口索要三成或五成紅利,并揚(yáng)言初十?dāng)y賬簿到知府衙門,不簽讓利協(xié)議不準(zhǔn)回家。何時回家自己決定!”
陶敏又分辨道:“卑職真的不知道這些,那是我管家瞞著我干的……”
劉奇輕蔑道:“當(dāng)天,你的管家還到通判家珍寶齋索要紅利,貴府小姐還去搶奪走盤珠!之后,你們還用李旺的生命相要挾,強(qiáng)迫通判家娶你家女兒以索要走盤珠、珍寶齋為聘禮!呵呵,膽子夠大!”
陶敏羞愧地抬不起頭來。
杜誠不理他,繼續(xù)道:“初十日上午,你的管家把這些商戶扣在府衙,你的兒子還將慶豐年米鋪的涂四清和他的兒子涂云甲打得滿地找牙,血流滿身……”
陶敏又分辨道:“卑職真的不知道這些,那是我兒子瞞著我干的……”
杜誠喝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涂四清已然作古,不能與你對質(zhì)?!”
陶敏欲言又止,終是閉住了嘴巴。
“還有,”杜誠繼續(xù)道,“你不僅逼迫涂云甲簽訂讓利協(xié)議,你還逼迫他將朝廷公產(chǎn)竹笠山改成你陶敏的私產(chǎn)!”
陶敏一時驚呆了,萬萬沒想到杜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他砌詞狡辯道:“卑職什么都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事情?定是那涂云甲巴結(jié)我,私底下改的!他如此栽贓于我,難道他不怕死么?”
杜誠氣極,反笑道:“他一家都被滅門了,他怕死嗎?”
陶敏無言以對。
杜誠切齒道:“十八日,你先是給守城的府兵下達(dá)放假觀審的手令,致使城門洞開,倭寇耀武揚(yáng)威長驅(qū)而入!你還不顧禮儀規(guī)制,大開儀門,任由囚犯進(jìn)出!同時導(dǎo)致倭寇殺入,使百姓血濺儀門,伏尸儀門!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喪心病狂!”
陶敏狡辯道:“那是倭寇打開的,百姓慌亂之中……”
一直沒有吱聲的梁無量再也忍無可忍,道:“殿下和老奴當(dāng)時就在大堂觀審,你當(dāng)我是死人么?!”
陶敏嚇得臉色蒼白,冷汗如雨。
杜誠收起那些文書,道:“這些文書證據(jù),我自然都要交給皇上,你也可以上折抗辯!”
陶敏抖如篩糠道:“不敢!”
杜誠道:“今日上堂前,你指使衙役、小廝打傷百姓,你打算如何處置?。磕尠傩赵孤曒d道,寒了心!”
陶敏趕緊道:“我賠禮道歉,賠付全部醫(yī)藥費(fèi)!”
杜誠點(diǎn)點(diǎn)頭道:“還有,殿州死于倭亂的百姓,一向是比照殉難士兵的先例,撫恤十五兩。這已經(jīng)是超出規(guī)格了,可是圣上體恤百姓,也都認(rèn)可了。但是,今日你在大堂上居然當(dāng)著百姓的面,擅自提高到二十兩!你是邀買了殿州百姓的名聲,可是你卻凌駕于皇上之上,把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將皇上置于何地?叫朝廷如何自處?讓殉難士兵的家人情何以堪?”
陶敏大駭,后悔不已。原以為是和蘇瑞尚、劉希爭一時之長短,卻不料招來了大禍!
杜誠道:“說吧,這事你準(zhǔn)備如何善后?”
陶敏道:“告知百姓,朝廷比照殉難士兵給予十五兩恤銀。其他五兩是本知府初到殿州,出此大難,愧對百姓……”
杜誠恨毒了他,反而笑道:“好好跟百姓解釋,你自己再出了這五兩。不過,你如果愿意多出,我到?jīng)]有意見。比如,施家大郎罹難,留下一個雙眼失明的寡婦老娘;馮阿婆過世,留下一個患病的孫子;李嬤嬤蒙難,留下兩個孤兒;顧阿水被倭寇逼死,留下寡婦老娘;涂云甲一家滅門;鳳老板的夫人精神瘋魔;海云成了殘疾……你有何安排?”
陶敏無比肉痛地道:“我另外每家再給一百兩安慰金……”
“嗯?”
“每家再給二百兩……”陶敏覺得不光肉痛,整個靈魂都是痛的,是往死了的那種痛!
杜誠點(diǎn)點(diǎn)頭道:“就這樣安排吧。不過,你就不要再打著知府的旗號了!”
陶敏聽了,頓時如五雷轟頂。什么,難道要擼了他殿州知府的官帽和官印?。?!
杜誠看了一眼梁無量,道:“父皇令我便宜行事,我看你這知府就先待在家里自省吧!我已經(jīng)命令劉希暫代知府之職!”他哼了一聲道:“你若不服,盡可具折向父皇申辯!”
他頓了頓道:“蘇瑞尚在殿州十幾年,抗倭政績突出,百姓愛戴擁護(hù),殿州少不了他!你不要胡思亂想著如何報答侯府了!再者,你在堂上栽贓構(gòu)陷將軍,可將軍卻網(wǎng)開一面,在堂上只字未提你的錯處!可是如此?!”
“是!”
杜誠喝了一口茶,道:“你仔細(xì)參酌吧,該如何給皇上奏本!”
杜誠起身道:“據(jù)說,你兒子陶龍、陶虎的賭盤損失慘重。告訴你,我也人了這個賭局,不想?yún)s成了大贏家!你打算怎么辦啦?”語氣沉重得好比泰山壓頂!
陶敏再次磕頭:“一定給,一定給!”
杜誠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走。梁無量自然也緊緊跟隨。殺一上前捧了尚方寶劍也緊跟其后。
他們剛一走,陶敏馬上撅了過去。
第二天,正是臘月二十三日,北方民間小年日。南方小年日是二十四日。一大早,一聲炮響,豬口太郎、肖氏、唐奎、唐坤四顆人頭落地。和蘇長起的人頭一起,五顆人頭高懸殿州城墻,示眾百日,祭奠死難百姓!他們的尸體則被棄之于大海。
這日,殿州城全城祭奠死難百姓,滿城縞素,萬人舉哀!
唯有回鳳樓老板鳳恒要等京城的兒子鳳梧和鳳鳴回來才能發(fā)喪。估計(jì)要到年后了。
同時,蓋著臨時府臺劉希的通紅大印的五張告示四處張貼,到處發(fā)放。
這五張告示,一是陶敏暫停知府職務(wù),由原殿州通判劉希暫代。二是罪犯伏法;三是死難者恤銀增加到二十兩,不過,其中有朝廷依照殉難士兵的最高撫恤規(guī)格的十五兩,另外五兩為陶敏心愧內(nèi)疚而私人給的恤銀;此外,陶敏還私人給每個死難者家庭二百兩慰問金。四是升堂前在府衙門口因?yàn)閾寠Z告示而被小廝和衙役打傷的百姓診療費(fèi)用也由陶敏個人承擔(dān);五是劉奇在大堂上說的殺寇多少,繳獲多少的平寇捷報!
這五張告示貼得滿城皆是,后來還流傳到殿州屬下春明和堆福二縣;再后來就傳到了京城;傳到了皇上的御案;后來就上了邸報,傳得天下皆知。人們紛紛傳誦,揚(yáng)眉吐氣。再后來,這告示以及登了這告示的邸報都成為了人們爭相收藏的珍品,尤其是劉奇在庭上總結(jié)的殺寇多少,繳獲多少的那份平寇捷報!
同時,李旺砍掉倭寇人頭的英雄故事也傳揚(yáng)四海。
殿州威烈將軍蘇瑞尚和通判劉希、劉奇父子的故事也四處傳揚(yáng)。
至于陶榮,人們偶爾也會提到他。只是都會輕蔑地說一句:信口雌黃、花言巧語、心狠手辣,輕佻無德、好高騖遠(yuǎn)、志高才淺……還有就是,陶榮的嘴巴有雞屎味!這可是殿州軍營杏林高手別軍醫(yī)親自診斷出來的!
小年日當(dāng)天傍晚,還有一條消息不脛而走:暫時歇業(yè)在家的陶敏將兒子陶龍、陶虎往死里揍,直打得他們臥床三月。還聽說,知府夫人變賣了不少家當(dāng),填補(bǔ)賭盤的虧空。
也是這天晚上,杜誠將近日殿州發(fā)生的情況細(xì)細(xì)寫成密折,連同那四份告示一起,火速派人送回京城皇上的手中。
交代完送信之事,殺一拿了一大摞銀票給杜誠:“殿下,賭盤里的贏注咱們基本上都搜羅來了,二十倍的賠率,這是二十六萬多兩銀票!”
杜誠點(diǎn)點(diǎn)頭道:“一年知府,十萬白銀,難保這位知府大人在夏州五年搜刮的民財(cái)都在這里了!”他眼芒一冷,寒氣刺骨:“且看他在殿州還能如何。若是再刮殿州地皮,小心哪日,爺梟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