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本家
當(dāng)周游自己開車行駛到徐家遠郊的別墅時已經(jīng)差不多十點了。
門口的侍者早已等待多時卻依舊謙遜,恭恭敬敬地為周家公子領(lǐng)路。
周游一邊爬著樓梯一邊在心里吐槽,這破地方上樓用的樓梯是螺旋型的也就罷了,居然還鏤空!
爬到二樓時,周公子望了一眼腳下的地面,兩眼發(fā)昏,然后盡量控制不讓雙腿發(fā)抖地走到了徐森房間的門口。
某位姓周的朋友站在門口良久,終于等到了腿不搖晃的時候。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準(zhǔn)備敲門。
可門忽然開了,門內(nèi)站著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背心的男人,滿臉冷漠,一點也不像生了病的樣子。
只不過慘白的左手上還有被打過點滴的痕跡:兩條橫向的醫(yī)療膠布。
“你來了。”那男人看著周游的眼睛,周游也抬起頭來看他。
男人比他高了小半個頭,這令他十分不爽,只能心里默念道這都是因為種族優(yōu)勢。
的確,眼前這個名叫徐森,說著一口標(biāo)準(zhǔn)國語的男人明顯是個白種人,此刻他身形筆直,目光如刀。
“你讓一下,我要出去?!毙焐テ饞煸谖輧?nèi)門把手上的黑色襯衣往身上套。
周游微微往邊上一站,于是徐森側(cè)著身子走了出去,然后轉(zhuǎn)過頭。
“你先待著,我半個小時后回來,有話要問你?!闭f罷,他轉(zhuǎn)頭離開。
那你把我喊到這里的意義何在啊徐森兄!周游十分無奈,走進了徐森的臥室。
這間臥室的燈光是鵝黃色的,在不刺眼的同時又不顯得昏暗。
正對著臥室門的是一扇落地窗,窗外是一個寬約一米五的小陽臺,陽臺內(nèi)側(cè)有一架天文望遠鏡。
這架望遠鏡周游曾在一本雜志上看到過,鋁制鏡筒,主鏡的口徑是14英寸,在天氣不那么好的時候也能看到至少18的極限星等,且能捕捉到極其微小的深空天體。
而且它配備的星用數(shù)碼相機邊緣失焦的可能性極小,十分珍貴而且有價無市。
周游手里雖然有足夠買下它的錢,但在國內(nèi)是絕對找不到它的賣家的。
落地窗的左邊是一個純黑色的辦公桌,桌上整齊的碼著一些文件,有的是全英文的,用詞晦澀冗長,饒是自認為英語很好的周游看起來也有些頭昏腦漲。
周游走向徐森的書柜,幾乎全是各種文字的原著,還有英文的譯本,抽出來以后,還可以在扉頁上看到作者或者譯者的親筆簽名。
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床單上幾乎一點褶皺也看不見。
也不知道他還有些什么衣服,周游一邊想一邊拉開了徐森的衣柜(不熟悉對方千萬不要這么做)。
不出他所料,里面全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其他的顏色都來自于領(lǐng)帶。
周游知道徐森是個嚴謹?shù)娇量痰娜?,東西偏了一厘米大概也能看出來,于是關(guān)上了衣柜。
在這里好奇別人也不好,他打算到樓下去等徐森,然后退出了臥室,關(guān)上燈,周游的眼前卻突然一亮。
徐森臥室里的燈并不是獨立的一個,而是四面的墻上都有,先前他還在想這么多燈有什么用,此刻終于知道了。
周游抬起頭,天花板上是一片燦爛的星海,而徐森的床,正是觀察這片星海的最佳位置。
繁星在霧狀和絮狀的星云之中閃爍,周游無聲的笑笑,關(guān)上了房門。
半個小時后,徐森回到了家,見周游坐在客廳里,徐森也不回自己臥室了,直接步入客廳。
“你回來了?!敝苡畏畔率掷锏氖謾C。
“嗯,剛才有點事?!毙焐瓕⑼馓酌撓?,里面竟還是那件黑色背心。
“病不要緊吧?聽說你今天直接暈倒在了我的廣場上?影響多不好啊?!?p> 周游開門見山,擺出了一副笑面虎的姿態(tài)。
徐森也冷笑一聲,“不僅犯了病,還差點中了暑。你的廣場可真大啊,十米開外連個遮陽的地方都沒有?!?p> 周游臉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卻并沒有覺得,他咧了咧嘴角,“我的保安不是救了你嗎?”
“你的保安制服是蠟黃色的?”徐森眉頭一皺。
“不是啊,是你一貫喜歡的黑白灰,等等……蠟黃色?”
周游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成天都是蠟黃色的人影,頭套搖曳。
徐森點了點頭,“衣服上應(yīng)該還有一片白,只是那白色上有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也不一定是綠色,我記得有很多種顏色,但記不清是哪些了。
周游癟了癟嘴:“我想我大概知道說的是誰了。”
“誰?”
“……到時候我?guī)闳フ宜?,不說這個了,你怎么回國了?”周游岔開了這個話題。
“治病?!毙焐瓏@了口氣,然后扶起了額頭,“還有結(jié)婚。”
周游心說還好我現(xiàn)在沒有吃東西,不然肯定會嗆死,兄弟你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然后他一臉同情的說:“能治好病,當(dāng)然是重要的,至于婚姻,嘖嘖,那可是愛情的墳?zāi)拱?。?p> “還有,你的新娘是誰?我認識嗎?”周游一臉好奇的樣子。
沒想到徐森慢悠悠的道:“還沒找?!?p> 周游的白眼差點就翻出來了,心說你新娘都沒找到結(jié)個鬼的婚啊,害的勞資還同情你,同情在這年頭很便宜嗎?
“還沒找你結(jié)什么婚?”周游嘗試用最平靜的語氣。
“我這不是來找了嗎?”徐森從使者手中接過了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不了,我不太喜歡喝那玩意兒?!敝苡螌κ陶邤[了擺手,“家里人逼的嗎?非要你結(jié)婚?”
“也不全是因為他們,我自己也覺得有這個必要了。誰又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呢?所以要給他們一些‘保障’?!?p> “什么保障?”周游一愣,心想該不是我想的那個‘保障’吧?
“孩子,健康的孩子?!毙焐】卩嬛琛?p> “……”周游心想還真的跟我想的一樣。
“可你連戀愛都沒談過,要什么孩子?你就一感情白癡啊?!?p> 徐森埋頭笑了一下,“不過你好像忘記了什么,還記得你為什么要罵我混蛋嗎,還背著我的面叫我洋鬼子,現(xiàn)在都叫順口了吧?”
“這就算了,關(guān)鍵是你罵的方式——在我出國之后特地打的越洋電話來罵?!?p> 周游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你打完那通電話之后我還以為你瘋了,結(jié)果只是你追求的那個女孩子心里早有歸屬罷了。”
周游在大學(xué)時期喜歡過一個同班的女孩子,平時沒事就給她送送花、奶茶等東西,因為家里人當(dāng)時窮養(yǎng)著周游,除去生活費只能養(yǎng)活一只鳥,所以他也沒錢送出更好的玩意兒。
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因為那個女孩喜歡上的是在大學(xué)迎新晚會上那個本來早已畢業(yè),只是恰好回學(xué)校看看,順便拉了首大提琴的學(xué)長。
女孩的原話怎么說的來著?她說:‘他那儒雅高貴的氣質(zhì)在一瞬間就感染到了我,我感覺這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你很不服氣啊,你明明付出了那么多,而且你也會拉大提琴?!毙焐趾攘艘豢谒?。
“可那個女孩平時喜歡歐美圈,一眼就相中了……”
“你?。?!”周游怒火中燒,因為秘密被戳穿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他分明沒有告訴過徐森個中的緣由,可他就是知道了。
“沒錯,就是我??晌疫B見都沒見過那個女孩子???你不覺得你這么罵我我會很傷心嗎?”
徐森‘傷心’地捂住了額頭,又‘傷心’地嘆了一口氣,再‘傷心’地喝了口茶。
周游頓時覺得這個洋人真是越來越可氣了,徐森則全然沒有了剛才一臉傷心的神情,默默地喝著他的茶。
氣氛完全僵死了,周游感到了惡寒,出聲道:“那治病呢?國外都治不好的病國內(nèi)還能治?”
“不是醫(yī)院治,是本家。加上蕭先生聘請的醫(yī)療團隊?!毙焐齑紧鈩?,聲音極小。
周游臉色凝重:“是我理解的那個‘本家’嗎?周家和徐家的本家,豈不是那群老怪物?他們出來治你的???用什么,怪物的血嗎?”
他的聲音也變小了。
周家和徐家確實有著一個共同的本家,這并不代表他們有著血緣關(guān)系,更像是同一個教派里的師兄弟,大家都共同信仰著一個名為‘本家’的神。
徐森低聲說道,“對,是血。本家昌字堂堂主,也就是蕭離先生的血?!?p> 在自己家里,他卻謹慎地環(huán)顧了四周,仿佛別人聽到那個名字就會讓自己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