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第一夜

　　南巡的第一夜，兩千多人的隊伍扎營野外，埋鍋做飯。

　　“來來來——”顧明磊隨手拎起最近的一個禁軍小伙子拉到面前，他搖了搖地上豎著的長樹枝，“你看看，這樣的護墻能用嗎？啊？你人往上輕輕一靠就能倒，你還指望它能做防護？”

　　放眼望去，營地外，長短兩排樹枝緊密的圍成一個防護網(wǎng)，兩排樹干之間架上了木板，木板上層供士兵巡邏放哨，木板下層存放武器，并為放哨的兵提供休息。

　　可顧明磊一圈轉(zhuǎn)過來，這長樹枝用手都能晃動，稍有不慎，上面的木板就會掉下來。

　　被抓住的禁軍低著頭呢喃：“都是這樣插進去的……再說這土挺硬的?！?p>　　“??？”顧明磊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彎下腰，湊近了點，“你再說一遍?！?p>　　“我，我說，王爺，這土挺硬的?！?p>　　他話音剛落下，顧明磊的巴掌就落在了他頭上，把他頭盔都給打歪了。

　　“張統(tǒng)領(lǐng)說你們是禁軍里尖子兵，本王看你們連那后廚的伙頭兵都比不上，土挺硬的？這理由你都說的出口？本王現(xiàn)在警告你們，這護墻都給本王拔了重插，要是再讓本王發(fā)現(xiàn)一根沒插穩(wěn)的，本王就把你們的腦袋插在樹枝上做護墻，明白了嗎！”

　　邊上的禁軍幾乎一下就想象到了那個畫面，他們不禁脊背發(fā)涼。

　　還有個不服的，梗著脖子就跟顧明磊嗆起來了：“王爺，你這是違反軍規(guī)的！”

　　“違反軍規(guī)？”顧明磊挑眉，背著手走到那刺頭跟前，“你叫什么名字？誰家的？你老子什么職位？”

　　那刺頭心虛，但又不想丟了面子，在場都是世家子弟，這會兒認慫，等回京，那不是只有被笑話的份兒了嗎？更別說，他們這幫子做禁軍的世家子弟，向來看不起那些附庸風(fēng)雅的，他們可是兵，是真男人。

　　“我叫陳學(xué)凱。戶部尚書陳哲是我父親。我姐姐是二王妃……”

　　“陳，學(xué)，凱?！?p>　　顧明磊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你轉(zhuǎn)過來?！?p>　　“??？”陳學(xué)凱不解，但服從軍令的本能還是讓他乖乖地轉(zhuǎn)了過去。

　　然后顧明磊就一腳踹上了他的屁股。

　　把他踹的一個踉蹌，差點撲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顧明磊第一個笑出了聲，邊上幾個禁軍也沒忍住，低笑聲不絕于耳。陳學(xué)凱臊紅了臉，訥訥地要跟顧明磊理論：“王，王爺你！”

　　“陳學(xué)凱?！鳖櫭骼趦?yōu)哉游哉地走到他面前，“你記住啊，現(xiàn)在，本王是你們的老大。軍規(guī)的使用權(quán)就在本王身上，你們連個護墻都做不好，本王罵你們兩句，你們還傲氣起來了？”

　　“那本王問你，護墻有失，我父皇就會身處險境，護墻不穩(wěn)，哨兵沒法正常巡邏放哨，不說刺客，就是現(xiàn)在林子里的野獸沖過來，你們都擋不??！”

　　陳學(xué)凱被他罵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違反軍規(guī)？誰在違反軍規(guī)？出發(fā)前應(yīng)該都提醒過你們，這次南巡，護送的是誰？是我父皇，是大靖天子，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要是有任何閃失，別說你們，就是你們家老子都給洗干凈脖子等著砍頭呢！”

　　那幾個世家子弟都沒人說話了，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再看顧明磊的眼睛。

　　“現(xiàn)在，去把護墻都重新檢查一遍！”

　　“是！”

　　張冉冉坐在空地上和陳怡璇一起閑聊，遠遠地就聽見顧明磊訓(xùn)人的聲音，陳怡璇見被訓(xùn)的好像是自己弟弟，臉上不免有些尷尬：“學(xué)凱真是給八王爺添麻煩了?！?p>　　張冉冉不介意地擺擺手：“沒什么事，王爺也是年少氣盛的，多磨合磨合，過段日子就好了，男孩子認識起新朋友來，快的很?！?p>　　陳怡璇聞言輕笑：“你倒是豁達?！?p>　　“八王爺今年也才十八呢。沒什么心事才好?！睆埲饺教魍h處的顧明磊，見他已經(jīng)訓(xùn)完手下的兵，慢悠悠地晃過來時，她又低下頭，漫不經(jīng)心地挑弄這火苗里的柴火，“對了，我倒是沒想到二嫂也會參加南巡?！?p>　　陳怡璇表情一僵，她當然想來，好不容易能暫時遠離京城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她怎么能不來。

　　“王爺要跟著來，我也是沾了王爺?shù)墓??！?p>　　“那平兒呢？他已經(jīng)睡去了？”

　　“嗯。他還小，還沒扎營呢，就在奶娘的懷里睡著了，這會兒正在帳篷里呢?！?p>　　“孩子會睡倒是好事，也省了些經(jīng)歷，不然，這來來回回跑動的，單是看著他，大半天就過去了呢。平兒真是我見過最省心了的?！?p>　　聽見人夸自己的兒子，陳怡璇自然是高興的，她點點頭：“平兒確實令人省心，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這個母親是不是做的太失敗了些……”

　　“二嫂這說的什么話。平兒是第一回做你的兒子，你也是第一回做平兒的母親，都是互相摸索的過程。再說了平兒才多大，還看不出以后是什么樣子呢，二嫂怎么能說自己失??？而且我看平兒對你依賴的很，也不是非得每日陪著孩子的，才叫好母親的?！?p>　　陳怡璇聽的有些發(fā)愣，往日里李靜姝不是說她生不出孩子，就是說她沒有好好照顧平兒，說的多了，她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了。

　　如今張冉冉的話，卻是讓她有些紅了眼睛。

　　孩子怎么樣，是好是壞，都說母親，可她有時候也是真的力不從心。

　　“二嫂?！睆埲饺阶诵?，“我瞧著你總是不太高興的樣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沒人問，陳怡璇還能自己憋著，可這一有人問，她就忍不住覺得委屈。

　　可心底的事兒也沒法同張冉冉說。她只能搖搖頭：“沒事?！?p>　　張冉冉抿唇，猜測了一個：“可是惠皇貴妃為難二嫂了？”

　　說起李靜姝，陳怡璇更覺悲涼，左右說起婆媳關(guān)系，張冉冉應(yīng)該也是想不到這背后匪夷所思的真相，她便輕輕點了點頭：“自打我上個孩子小產(chǎn)，皇貴妃就對我頗有微詞……”

　　“二嫂，你別想太多，你是孩子的母親，怎么會不心疼孩子。這小產(chǎn)的事兒更怪不得你。日后總會有孩子的?！?p>　　陳怡璇頓了頓，低聲呢喃道：“可我不想再生了?！?p>　　張冉冉微楞，隨即就明白了陳怡璇的顧慮，在這天下，女人總是要為子嗣不停的生養(yǎng)，好像生的越多，家族就越興旺的事兒，普通百姓如此，名門望族也是如此。

　　“沒事的，二嫂，不想生就不生了便是。左右都有平兒了，把平兒好好的拉扯大，也是好事。孩子多了，反而徒增煩惱。我倒是覺得，孩子不用多，養(yǎng)的好，才是最好?！笨椿适?，生養(yǎng)了這么多個皇子，到最后互相爭搶，搞得你死我活，能安穩(wěn)活下來的，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