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痛苦重來
北涼主帥的營帳中，氛圍低沉。
身穿銀色盔甲的俊美男子看著手中的信，目眥欲裂，幾個將軍在帳中，沒人敢說一句話。
男子嗅了嗅那一縷頭發(fā)，淡淡的梅香縈繞在鼻尖。
瑤兒素來愛用梅花味的頭油，外人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她竟真的被齊禛給擄去了。
“來人，立刻退兵一百里?！蹦凶訉κ勘愿赖?。
身后的將軍沉默不語，太子殿下經營了許久，背后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才終于登上太子之位，本想用這次出兵承國來樹立太子在朝中和軍中的威信，沒想到被晉心公主攪和了。
他們都知道晉心公主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往日那些好不容易打下來的軍功怕是要功虧一簣了。
齊禛如今已經到了罕城，在知道那個女子是北涼的晉心公主之后，就讓人從附近的城里買了些干凈的衣服給她送了過去，也沒有再捆著她了，派了一些人日夜看著她。
站在城樓上，齊禛看著北涼的大軍正在緩緩向后撤。
“侯爺，北涼太子派來信使說承國可以提條件，雙方可以談，但是如果晉心公主受到任何傷害，北涼上下都不會善罷甘休?！绷謩η嗾f道。
意料之中的事，齊禛點了點頭，又問道：“晉心公主怎么樣了？”
“送進去的東西一口沒吃，一直嚷嚷著要見您。”
齊禛進去的時候，晉心公主北堂瑤正在床上坐著，似乎是在等他。
桌上的飯一口沒動，屋內的老仆和士兵看見他進來，紛紛行禮。
士兵給齊禛搬來了凳子。
北堂瑤看眼前穿著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眉目如畫，但眼睛卻是沒有一點溫度，氣質冷郁，像雪山上萬古不化的冰，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物品。
北堂瑤不知怎的心里有點怵。
不行，她堂堂一國公主，怎么能怕。
北堂瑤冷笑一聲：“齊禛，你跟我皇兄提了什么條件來換我？”
“這就不勞公主費心了，公主尊貴，我們提的條件必然是配得上公主的身份的?！?p> 齊禛薄唇輕啟，語氣冷淡。
北堂瑤恨恨道：“齊禛你別高興的太早，總有一天我皇兄定會帶兵踏平你們承國！我還要親手殺了你們的皇帝，為惠熙姐姐報仇！”
當年她的母后與惠熙姐姐的母后交好多年，兩國關系十分融洽，她常常來承國和惠熙姐姐一起玩耍，惠熙姐姐比她大，常常照顧她，比她北涼皇宮那些親姊妹還好。
可是，承國的現(xiàn)任皇帝卻逼死了先帝的一家三口，惠熙姐姐沒能逃走。
之后，現(xiàn)任的承國皇帝頒布了很多禁止兩國交往的政令，打碎了北涼與承國的融洽關系。
說完這句話，屋里的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們明顯感覺到齊禛周身的氣壓變得很低很低，如果說齊禛剛剛看北堂瑤的眼神是看一個物品，那現(xiàn)在看她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像看死人。
那個公主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后，說話如此狂妄，竟然說要踏平承國，還要殺了陛下為先帝的女兒惠熙公主報仇。
齊侯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此刻必然是被惹怒了。
林劍青揮了揮手，屋內其他人如蒙大赦，都趕緊出去了。
他們雖然很敬佩齊帥，但是他們都知道齊侯當年在軍中御下的雷霆手段，還有他曾經一手處理的戶部尚書貪污案，涉案人數(shù)之多，天牢都擠滿了，他下令將所有涉案官員全部杖殺。
京城哀嚎遍地，斷頭臺上的人頭一波一波落下，三天三夜的雨硬是沒沖洗掉上面的血跡。
這樁案子被后來人名為“血雨貪污案”，雨從天上掉下，就變成了紅色。
當時震驚了整個朝野，甚至有些官員看到齊禛腿就下意識哆嗦，盡管他自己與那起貪污案毫無關系。
齊禛的確是一位好官，但是他的狠辣與果斷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齊禛一句話都沒有說，眼底卻滿是碎冰，仔細一看那眼底還隱忍著滔天的怒火。
良久，他道：“你不該提她?！?p> 語氣冰冷像是冒著冷氣的寒冰。
北堂瑤看著齊禛這副模樣，心里痛快極了，放肆地譏笑:“她？你說的是哪個他？是你們高高在上的承國皇帝還是惠熙姐姐？！”
她裝作思考的模樣，“哦，我想起來了，當初把她逼死的不只有那個皇帝，還有你們齊家一份，還有你齊禛的一份！你也是殺她的兇手！”
北堂瑤越說越激動，心底的怒氣將眼淚也逼了下來，她不顧眼中的淚，大聲質問道：“齊禛，她當初待你那樣好，你卻聯(lián)合別人將她和她的全家逼死了，你配得上她對你的好嗎？！她那會才七歲啊，她當時在火里該有多疼多害怕啊……”
北堂瑤說到最后已經泣不成聲，趴在床上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
北堂瑤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刀一樣插在齊禛的心上，他總用不去想來妄圖抹平一些事情，甚至讓其永遠消失，然而突然一天有一個人將這一切都重新揭開，才發(fā)現(xiàn)那些傷根本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它依然存在，而且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讓人痛入骨髓，痛徹心扉。
原來所有都沒變，消失的只是時間。
他承認這十年來，他一直都在痛苦，從來都沒有幸免。
“阿禛，你怎么又被你父親打了，快來，我這里有藥?！?p> “阿禛，你看，這是我親手做的小弓，送給你作生辰禮了?！?p> “阿禛，你別哭了，我去找我父皇，讓他幫你找你母親。”
“阿禛，今天都下雪了，你怎么還穿這么薄，給，你拿著我的火爐?！?p> “阿禛，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p> ……
齊禛感覺心疼的無法呼吸，昔日的面容還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早已出了北堂瑤的屋子，林劍青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噗。”
齊禛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地上紅艷艷一片，紅的醒目。
看著地上的一灘血，齊禛笑了，沒想到這么多年他的血還是紅的，不是黑的，他憑什么是紅的呢？
林劍青早已大驚失色，“侯爺你沒事吧？！”
齊禛擺擺手道：“我沒事?！?p> 他每次心里痛苦到極致的時候都會吐血，然而什么病也沒查出來，上一次是她死的那一年，然后就是這一次，似乎是上天在告訴他，他心里有多痛苦，多放不下。
他忍了那么多年，這些年來，從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激烈的談到她。
除了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