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你昨日到哪里去了?可把我擔心壞了。”陸云舟一進來就想拉朱影的手,卻被她自然地躲開。
他看上去有些吃驚,愣了片刻便恢復常態(tài),在主座上緩緩坐下,又命下人上茶。
“我······”朱影剛要回答,就被打斷了。
“朱姑娘不幸掉落山崖,正巧被楚某所救?!背呱锨皝恚淅涞卮蛄窟@位云舟公子。
陸云舟果然名不虛傳。他今年已有三十多歲,卻依舊如少年一般好看至極,一身飄逸的寶藍色寬袖錦袍更襯得他皮膚白皙光澤,宛如天上仙人一般。
“這位是······”陸云舟疑惑地看了一眼楚莫。
敢情阿貴只說了朱影的事,壓根兒沒提這位楚大人!
“我家主人是大理寺少卿楚莫,楚大人。”駒九說完,不悅地冷哼了一聲。
“原來是楚少卿,早就聽聞長安楚問離少年英才,是云舟有眼不識泰山了?!标懺浦圻B忙起身,拱手施了一禮,“楚少卿請坐?!?p> “陸公子言重了。只是不知朱姑娘怎會掉落山崖的呢?”楚莫在椅子上坐下,面上依舊是冷冷的,沒有一點笑容。
提起這事,陸云舟又變得愁容滿面,俊朗的臉上仿佛籠罩了一層烏云,“花心來我陸家已小住了半個月,昨日突然失蹤,我也十分著急。后來聽下人說她去了后山的花園。我便派人去查看了后山,才發(fā)現(xiàn)有些腳印和打滑的痕跡,大概是雨天路滑,花心她……一不小心滾落了山去。”
“你這府里的后山直連著九川山下么?”楚莫望了一眼外面。
“正是,我陸家本是依山而建,后山下去就是一個懸崖,直連到山下了。我今早已派人加設了圍欄,若是小心的話,應該不至于再有人摔下去?!标懺浦矍屙⑥D(zhuǎn),望了朱影一眼,只見她眼里有些不同尋常的陌生之感。
“云舟代花心,謝過楚少卿的相救之恩。”陸云舟端起茶盞,敬向楚莫,又略帶懊悔地道,“要不是昨夜大雨,我本也打算順著那峭壁下去尋她?!?p> 駒九忍不住嗤了一聲。
就是下雨才應該去尋吧?看這陸云舟對朱花心一片癡心的樣子,怎么放心讓她在山崖下面淋一夜的雨?
朱影看見駒九的表情,撇了撇嘴沒說話。
算起來原主朱花心應是滾落了千米之高的山坡,當場就撒手人寰了。
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般人都絕無生還可能,也難怪這陸云舟只是裝模作樣地尋了幾下,就讓人加裝圍欄了。
誰知自己這么倒霉,居然穿越到朱花心身上!來了個借尸還魂……
“云舟公子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楚莫端起茶水,也喝了一口,又看向陸云舟道,“云舟公子,本官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可否在府上借宿幾日?”
陸云舟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自然可以。只是幾位來這九嶺鎮(zhèn),想必是有公務在身,陸某怕招待不周,會耽擱了大人的大事?!?p> “楚某來此,的確有些公務,還請云舟公子相助。”楚莫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這是陳州刺史楊大人的薦書?!?p> 陸云舟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瞬間又恢復平靜道,“既然有楊大人的薦書,陸某也不好再推辭。三位若不嫌棄,就請到幽蘭院中小住吧。”
掌燈時分,九嶺鎮(zhèn)中又下起雨來。
幽蘭院中,一個小屋內(nèi)燈火如豆。
玄衣寬袖的年輕男子正坐在桌案前翻看卷宗。
“大人,屬下和鴻十剛才,去鎮(zhèn)中的藥鋪和醫(yī)館都走了一圈。”駒九從外面進來,摘下斗笠,頭發(fā)還在簌簌滴水,“九嶺鎮(zhèn)中共有三家藥鋪,三家醫(yī)館兼藥鋪。其中五家過去三年全都沒有經(jīng)手過阿芙蓉花。只有最大的一間藥鋪經(jīng)手過少量。”
楚莫停下翻看卷宗的手指,愁眉緊鎖。
那位有經(jīng)驗的仵作曾告訴他,要行這換臉之術,必用到大量的麻藥,而目前最有用的麻藥,當屬西域進來的阿芙蓉。
因此找到大量阿芙蓉的流向,就可以確定這換臉之術是在那里施行的。
可是九嶺鎮(zhèn)中的藥鋪居然全都沒有經(jīng)手過可疑量的阿芙蓉花,難道說他的推理有誤?還是說那位換臉兇手在三年前就已停止作案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去查一查梧州口音的女子?!背f完,駒九就退了下去。
幽蘭院中只有一間正廳,三間臥房。滿滿的幽蘭香味,混雜著雨水和屋頂茅草的氣味,讓人暫時忘卻塵世的煩惱。
天剛蒙蒙亮,雨又停了。
朱影想著去勘查一下后山的情況,便趁著婢女不注意,獨自一人出了門。
她的記憶缺失了一塊碎片,就是墜落山崖前的片刻,或許是因為當時極度恐懼,讓她停止了思考。
若是再回到后山,看一看那“案發(fā)現(xiàn)場”,說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山頂天氣寒冷,她披了一件灰鼠披風,匆匆往后山的花園去。
晨霧漫漫,半隱前路。
走了一段,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個英挺修長的人影。
看起來與楚莫有些相像,只是此人穿著月白色的錦袍,一副文弱慵懶的氣息,又與楚莫身上的迥然不同。
隨著她的腳步漸漸接近,那人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她,嘴角還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男子的眉眼如畫,正是楚莫。
她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他笑得過于詭異。
畢竟自穿越以來,還不曾見他笑過。
“楚大人,你在這里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欠身行了個禮。
“朱影?”楚莫看著她,頑皮地咧嘴一笑道,“怎么如此見外,叫我楚哥哥不好么?”
朱影瞬間覺得頭皮發(fā)麻,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這人······是個精神病人無疑。
這叫什么?
對對,是bipolar disorder,雙向型障礙。
雙向型情感障礙,時而狂躁,時而抑郁。
“怎么?”楚莫見她不叫,又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腦袋道,“我對你有救命之恩,讓你叫我一句哥哥都不行?”
“楚······大哥。”她生怕他此刻病發(fā),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你在后山做什么?”
“嗯,乖。”楚莫滿意地一拍手,撣了一下衣襟,“我來看看有什么線索。你呢,來干什么?難不成是想我了?”
“不不!我也是來看看有什么線索!”朱影連忙擺手道。
“你看看這里,”楚莫拉著她的手走到一處竹籬笆前,“這是新裝的圍欄?!?p>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她連忙抽回手。
“奇怪就奇怪在······”楚莫又指了指幾丈遠外的一處,“我發(fā)現(xiàn)有腳印和打滑痕跡的地方在那邊,也就是說,你是從那邊滾落了后山,可是陸云舟卻在這里安裝了圍欄。”
他手指的兩處地方都是薔薇花田,花田后面都是后山的土坡,看起來并不很陡峭,只是想不到那小小的土坡下面還有個千丈懸崖。
朱影望著他,此人邏輯清晰,語氣平靜,也不像是躁狂癥發(fā)作。
“怎么又看著我發(fā)呆?”楚莫忽然對她眨了一下眼睛。
她臉上飄起一陣緋紅,“會不會是······云舟搞錯了?”
“你覺得呢?陸云舟這么精明的人,會犯這種錯?”楚莫滿意地摸了摸自己明朗的臉,又看了看那圍欄,勾了勾嘴角,“除非,他想要隱瞞什么東西······”
二人正說著話,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
“朱小姐,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一個身著青色襦裙的丫鬟行了過來。
丫鬟看起來二十多歲,長得并不十分美艷,五官卻也搭配得恰到好處,尤其是身上那種和陸家家主一樣的淡雅氣質(zhì),讓人印象深刻。
“青蓮,我就是醒得早了,想出來散散步。”朱影沖她淡淡一笑。
青蓮拉起她的袖子道,“快來,今日公子說,要帶小姐去街上買衣服呢?!?p> 朱花心這次來陸家,本是打算來九川山采藥的,也沒帶幾件換洗衣服,摔下山崖時還報廢了一套,的確是該買了。
她回頭又看了楚莫一眼,見他頷首,便跟著青蓮去了。
意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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