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桃莊里,戲班子的眾人正在蒙頭大睡,突然被一串鞭炮聲驚醒。
胖子等人爬起來,推開窗,瞧見莊園外頭的山道上敲鑼打鼓,一派迎親之象,好生熱鬧。
送親的人不多,四個轎夫抬著紅花轎,一個老頭一個老婦跟在旁邊,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這是……莊子里有人娶媳婦兒啊!”胖子咕噥道,氣色不太好,顯然昨晚睡得不咋樣。
“這送親隊也忒寒顫了點,整這種古典婚禮,就要熱鬧,結果就這?”旁邊有兄弟搖頭。
眾人擠在窗口看熱鬧。
很快,花轎到了莊門外,停放下來。
一群人迎了上去,為首者正是昨晚那個提著燈籠的老頭子。
花轎旁邊的老頭和婦女急忙笑著臉湊上去,莊園這邊,有人遞給他們幾沓現(xiàn)金,看得兩人眉開眼笑,雙目放光。
氣氛逐漸熱烈,莊園里很多人圍了上去,哄笑陣陣,只是每個人都面無表情,詭異得緊。
一切儀式走完過場后,一個身穿嫁衣的妙齡女子在旁邊的老頭和婦女攙扶下走出花轎。
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在跟旁邊的老頭請求著什么,想走,卻被死死拽住。
“你是俺閨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輪得到你不同意。”
“這是老子給你定的親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錢我都收了,你想讓老子反悔?”
“你弟弟還等著這錢結婚呢,你不嫁,你想你弟打一輩子光棍?”
“好歹這桃莊也是大戶人家,財大氣粗,你進去了,衣食無憂,盡享清福,爹也算對得起你,不要不識抬舉?!?p> 旁邊的老頭指著新娘鼻子罵道,嗓門極大,隔得老遠都能聽見!
聞言,新娘子乖乖低下了頭!
胖子等人算是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好家伙,這哪是嫁閨女,這是賣閨女,換彩禮回去給兒子娶媳婦啊!”有兄弟感慨。
“嗨!見怪不怪了,這種窮鄉(xiāng)僻壤之地,哪家哪戶不是這樣,經常有人互換閨女,給兒子當老婆的。”
“這老東西也忒不是人了,有這么當?shù)拿?,閨女就不是人?什么年代了,還整那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戲碼,老子唱戲都懶得這么唱。”
“那能咋辦,這是人家的家事,要不你讓班主去出頭,摻和一下?!?p> “唉,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生在什么樣的家庭什么樣的地方,就是什么樣的命!”
“退一步想,這莊子如此氣派,老板財力雄厚,這姑娘也算嫁入豪門了,下半輩子不講幸不幸福,起碼不用為生活奔波,也算不幸中的萬幸?!?p> “這倒也是,總比被父母嫁到另外的窮苦人家好,有的還是幾兄弟用一個媳婦,生不出兒子那叫一個慘?!?p> 戲班子里的眾人議論紛紛,唏噓感慨。
在他們的注視下,新娘子認命般的跨過門檻,由人領著往莊園深處走去,那送行的老頭和婦女拿著錢歡天喜地的回去,頭也不回。
“怪了,這地的風俗是這樣的?讓新娘自己去?新郎子呢?不來接新娘?”
“而且這地方,甭說張燈結彩,連張喜字都沒見到,真是怪哉?!?p> 胖子揉揉肚子上的膘,有些納悶。
“行了,趕緊洗漱準備上路,班主馬上來催了?!迸赃吶税汛皯絷P上,示意大家收心。
果不其然,很快班主就來敲門,催促出發(fā)!
一行人浩浩蕩蕩整裝待發(fā),走下樓去。
樓下不復昨夜的熱鬧盛景,空蕩蕩一個客人沒有,只有幾個服務員以古代店小二的打扮候在一旁,身前擺著一盤盤壽桃。
瞧見那壽桃,胖子頓時就不淡定了,靠墻捂嘴,生怕自己吐出來。
“你怎么了?”班主蹙眉瞥了他一眼。
“沒……沒事!”胖子搖了搖頭,捂著嘴不去看那些壽桃。
班主不再理會,笑著上前拱手。
“昨晚突然到訪,感謝接待,現(xiàn)在我等準備離店,請問在哪兒結賬?”
話音剛落,昨晚領他們進來的提燈老頭突然現(xiàn)身于門外。
“諸位且慢,我家老爺有一事相求!”他走了進來,語氣客氣,只是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哦?何事?”班主問道。
“今日我家少爺大婚,老爺高興,想請諸位唱上一場戲,不知班主可否給個薄面,多留一晚?”
“放心,價錢任你開,而且昨晚的一切消費我等分文不取,今晚也是一樣。”
老人提出請求!
“唱上一場?”班主有些詫異。
“我家老爺好古風,喜戲曲,少爺今日大婚,他高興,正好又遇上諸位,便想著來上一場,還望班主成全?!崩先吮溃f罷,往桌上放了一沓現(xiàn)金,至少二十萬。
“這是定金,戲唱得好了,明天尾款金額隨便你提?!崩险咧钢X道。
班主臉皮一抽。
二十萬什么概念?
都夠在陬元市找套普通房子付個首付了,對方卻隨手一丟,一點不在意,屬實財大氣粗。
闊綽!當真是大戶人家的風范!
“沒問題,錢不錢的都無所謂,主要是想在這大好日子里,給貴莊道個喜?!卑嘀鬏p咳一聲,不動聲色收下錢。
老者點頭,又指著那些壽桃!
“這是我莊的特色,諸位可以嘗嘗,姑且就當成早膳用?!?p> “戲臺子可以布在前院廣場,表演時間定在今晚,老頭子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行告退了。”
老者指了指壽桃,然后離開。
“嘖嘖,屬實財大氣粗??!”班主拎了拎袋子里現(xiàn)金的分量,感嘆道。
“得,吃吧,吃飽了搭戲臺,這是個大單,忙活好了,咱這趟絕對大賺,都給我麻溜點?!彼笫忠粨],吆喝起來。
一群人紛紛上去吃壽桃,不斷點頭稱贊。
胖子小心翼翼掰開一個壽桃瞅了瞅,見里頭是正常果仁陷,松了口氣。
不過他還是吃不下去,總覺得膈應。
……
梅芳跟著領路人,走在巷道上,滿臉凄苦,心思重重。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可惜沒有親朋,沒有好友,只有自己一人,來到這陌生的桃莊。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誰,只聽說是個豪門貴公子,嫁過去衣食無憂。
梅芳不想嫁!
但她不得不嫁,爸媽已經同意了婚事,強行把她押了過來。
自家弟弟也到了適婚年齡,就等著她嫁人,弄點彩禮回去給弟弟娶媳婦。
她哀求過,掙扎過,奈何徒勞無用,換來的只是毒打和謾罵。
全家人都盼著她嫁出去,在得知她被桃莊這樣的豪門大戶看中后,除了她自己,家里其他人都欣喜若狂。
梅芳心里流淌一抹悲哀,自己的命運卻又不得自己做主,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認命。
低頭看了眼周圍的陌生環(huán)境,她輕嘆。
曾經的夢想算是破滅了,什么愛情,什么幸福,都是奢侈。
她甚至連父母的祝福都沒有,也不見新郎接親,居然讓她一個人走過去。
而送親過程,更是寒顫的要死,沒一個人來,父母跟著,也是為了拿錢,拿到就匆匆離開,頭也不回,不管不問。
梅芳暗暗搖頭,對今后的生活基本不抱什么希望,算是心灰意冷。
正想著,領路人停了下來。
梅芳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來到莊子最深處的重重高閣前,這里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每個房子都大門緊閉,立柱房梁之類的全都刷著黑漆,陰氣森森。
哪有人把房子刷成黑色的?
她莫名覺得詭異。
“咚咚!”
“老爺!新娘子到了!”
領路人輕輕敲了敲門,恭敬道。
“吱……”
大門徐徐打開,一股涼意吹了出來,帶有幾分陰冷,屋里頭一片漆黑。
“讓她進來吧!”沙啞的聲音從中傳出。
領路人面無表情的伸手,示意梅芳進去。
梅芳輕咬嘴唇,雖滿心不愿,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踏入其中,身影沒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