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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幕五

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黃粱無夢生 1882 2021-07-29 22:00:00

  東朝太祖時期,江湖中有這么一種說法:“官兵為上,處廟堂之高;匪賊作下,居江湖之遠?!倍捌阶珠T”,原先本是沒有的東西,是太祖所創(chuàng),就是刺客門。刺客,即可上廟堂取一人首級如同探囊取物,也可下江湖殺一姓族人如攻城略地。太祖打天下時,平字門的刺客便是他陰影里的軍隊,立下汗馬功勞,威名遠播。平字門流傳的殺人術,相傳是一種可稱為“藝術”的刺客殺人法,只可惜見識過的人都死了。

  俗話說,花無百日紅,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平字門威風幾朝,偏到文帝時期,陛下不喜這陰暗奇詭的平字門,逐漸冷落,江河日下。至今,平字門已在這世上消失,唯一的傳人,只怕就剩眼前這位倒騎毛驢,酒醉不醒的大叔了。

  三人一路北上,離開南方三月花紅柳綠的曹州,來到北方北風卷地的汴州。跟著蘇耷的也從一只灰色的鴿子變成一只漆黑的寒鴉,他拿下爪子上的信筒,里面寥寥幾字,“再探再報。”假和尚從千里之外對他發(fā)號施令。

  燒毀紙條,他扭頭看到窗外月下,師徒二人席地而坐,對月暢飲,吟詩相和。奚孩安用樓述語唱起她家鄉(xiāng)的歌謠,歌聲悠揚,凄婉蒼涼,似嫠婦泣訴,似幼鳥喪母,似暮狼哀子,聽得人心里生悲,眼眶酸澀,淚花打轉。

  蘇耷聽不懂樓述語,只知道這是一首很悲傷的歌吧。奚孩安慣含笑的嘴角此刻微微抿緊,而一直沒個正形的朝天曲此刻也只是低頭喝悶酒,一句插科打諢都沒有。他們,是在追緬什么人嗎?蘇耷突然有了這么一個古怪的念頭。

  寒鴉飛走了,消失在月亮的方向,他聽到朝天曲在院子里呼喚他,“蘇小子,蘇小子,過來給達里看看你新學會的招式。”

  他推開門,往月下走去。

  師徒二人已經(jīng)爛醉如泥,朝天曲倚靠著一塊湖石,奚孩安則盤腿坐在樹根下,見他過來,二人眉開眼笑,“蘇蘇,”奚孩安伸手,“幫我摘月亮吧。”

  蘇耷將抱出來的披風一人一件蓋上,摘月亮的事情他自然做不到,不過——他隨手撿起地上的枯枝,在一片空地上認真地練起招式。

  這師徒二人都是絕頂聰明的,蘇耷一路跟隨所傳出的信息并非千辛萬苦地探聽得來,而是他們想讓蘇耷知道的。換句話說,他不過是一枚棋子,任憑博弈的兩方驅使,一方讓他去探聽《經(jīng)略安武卷》的下落和師徒接下來的行蹤,一方讓他把這些消息傳遞出去。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織網(wǎng),羅網(wǎng)已布,最后誰勝誰負仍未可知。

  蘇耷也清楚他們是故意的,但是他并不能再多做什么。他確實不夠奚孩安聰明,再說,他習慣了聽差辦事,習慣了少言少語,對于脫開行動去辦旁事這種事情他確實做不來。頭人讓他將看到的聽到的匯報,他如實照做,僅此而已。

  所以奚孩安會罵他“木頭”,她高興時叫他“蘇蘇”,生氣了罵他“木頭”。

  “你分心了?!倍呡p輕飄來一個女聲,回頭看奚孩安已經(jīng)站起,手里拿著她從不離身的掩月刀,沒有出鞘。沒出鞘的刀對上沒成柴的樹枝,二人在院中比劃起來。

  朝天曲說得沒錯,她的武學確實不是平字門這一脈的。殺人術孤狠毒辣,在于用最簡單利落的手法收割性命,貴在輕靈,所用的兵器越小越好,所以舌雀很趁手。而她的武學,應該是來自樓述的武師,霸道干脆,大馬金刀,又因她女流力量不足,所以糅雜進中原的招式,百般變化,借力打力。兩者融合之下,她出招的套路就變得難以預料,蘇耷屢次估計錯了形式,被她占去上風,但說到底她還是差幾分,不能真正贏過蘇耷。

  另一個已經(jīng)睡著了,鼾聲如雷,手里沒喝完的酒灑滿一地,也臟了衣服。奚孩安不打了,她一向要強不肯輕易認輸,現(xiàn)在看到和她拼酒的人倒下,自己也終于卸了勁,軟綿綿丟棄手中刀,尋塊平坦的地界睡下去。

  她自己說,樓述牧人都是喝醉在哪里就睡在哪里。

  她還說,今晚月亮特別大,有點兒像樓述的月亮,所以她才多喝了點兒。

  一頭老驢,一匹瘦馬,駝起宿醉的兩人搖搖晃晃走進汴州城。蘇耷在前頭牽引韁繩,進城之后開始不知所措。兩人還在昏睡中,他接下來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要找誰,根據(jù)自己僅有的信息,他只知道這二人是來汴州找舊識,而且這位舊識很有可能就是在曹州買兇追殺朝天曲的人。這師徒二人著實有些荒唐,便這樣毫無戒心地一個個醉下去,若是蘇耷是個心懷不軌之人,只怕此刻他們已經(jīng)命喪黃泉。

  客棧的柱子下刻有一個奇怪的圖案,圓圈中一個反寫的卍字,旁邊還有簡筆畫的禪杖,寶珠光照大千世界,金錫震開地獄之門。寶珠生門,錫杖死門,二法器齊聚,正是地藏府頭人已經(jīng)來到。

  蘇耷只瞄過眼,繼續(xù)同小二搬運這倆死氣沉沉的酒鬼。朝天曲暫且不說,奚孩安正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為何也學得像她師父嗜酒如命,聽說西域女子從小就能喝酒,但這樣也著實有點過了。

  女孩兒自然不能給陌生男人碰的,蘇耷只好親力親為,將人背到背上。她睡得很熟,頭埋進蘇耷頸窩躲避刺目的光,背她上樓時,聽她在耳邊輕輕嘀咕了一句,或許是聽錯了,又或許沒有。

  她說:“角兒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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