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將計就計,尋找線索
華都城外的蔚縣,木青云在把楚國小妾交給丞相韋崇后的第三天,他的馬車也進京了。在蘇宅,蘇姨早早就開始在廚房忙活,等著晚上給木青云接風洗塵。十一也很期待見到師父,老早就拉著云歌離開云水居,回了蘇宅。
云歌馬上就能見到木青云了,她內(nèi)心也很激動,自木青云去了南靖之后,她對他的情感日益增加,她越來越發(fā)覺自己是喜歡木青云的,而且可能從很早就開始了,只是之前從未靜下來認真想過??墒?,這一切在木青云即將回來的前幾天徹底改變了,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木青云的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回過頭來看發(fā)生過的一切,基本可以斷定木青云是在為寧王做事,從太子被廢到如今靖南侯出事,無一件不是利好寧王的。從頭至尾,這都是木青云設好的局,云歌只恨自己太傻,竟然把這個人推薦給了白尚大人,還讓他做了太子的謀士。
“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對我的感情呢,難道也是假的嗎?那他為什么要娶我呢?如果只是想利用我,自太子被廢后,我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為什么他還要對我那么好,還答應了娶我呢?”
云歌在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相信木青云對自己的感情也是假的,但無論如何,他倆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只是眼下,她還不能揭穿木青云,還需陪他繼續(xù)把戲演下去。
晚上,木青云來了蘇宅,大家都在門口迎接了他。一個多月未見,木青云消瘦了些許。十一第一個上前跟木青云說話。
“師父,你終于回來了,我們都很想你?!?p> 木青云寵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了云歌,木青云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云歌,他的確很想念她,盼著早些能與她見面。
見到木青云的那一刻,云歌的內(nèi)心也是波瀾起伏,五味雜陳,她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有流露出失望責怪的神情,還如往常一樣沖他嫣然一笑。
蘇姨難掩臉上的笑容。“路上一定累壞了吧,快進屋吃飯吧?!?p> 飯桌上,大家先舉杯祝賀木青云順利回京。蘇姨幾次給云歌使眼色,讓云歌給木青云夾菜,云歌便給木青云夾了兩次菜。蘇姨看著云歌和木青云兩人,笑著說道:
“如今木先生回來了,明日我把你倆的生辰八字拿去請人算算,選一個良辰吉日?!?p> 木青云放下碗筷,鄭重地向蘇姨拜了一下?!岸嘀x蘇姨?!?p> “木先生,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云歌,不許欺負她,不許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能做到嗎?”
“娶云歌為妻,是青云三生有幸,我會用一輩子好好疼愛她的,絕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青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蘇姨滿意地笑了?!澳愕脑捨蚁嘈?,云歌交給你我也放心了?!?p> 吃完飯后,木青云跟云歌去了書房。
“一路辛苦了?!痹聘柽f了一杯茶給木青云
木青云接過茶杯放下,握住云歌的手。“我每時每刻不在想你,想早日回來見你,但事情有些難辦,還是耽誤了好些日子?!?p> “好在事情還是辦成了。青云,你真厲害!連靖南侯都能扳倒。你在信中提到找到了一個重要證人,那人被你帶回京城了吧?”
木青云點頭,“帶了。有件事我正要與你商量。你知道,眼下你我都是與朝廷不相干的人,安王呢,表面上也是個閑散王爺,宣王目前還在禁足中。所以,現(xiàn)在有個難事,就是揭露靖南侯罪行的證據(jù)找到了,但要如何才能呈上去,交給皇上呢?”
云歌聽他說這些,的確在理?!跋氡啬阋呀?jīng)想到了法子?!?p> “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p> 云歌思忖片刻,說道:“依靖南侯的身份,要想在皇上面前控告他的罪行,必須是朝廷中與他地位相當?shù)娜恕?.”
木青云會心一笑,“不錯,朝廷中能與靖南侯不相上下的官員,又需眼下就在華都,最合適的人選莫過于……”
“丞相!”云歌脫口而出。
“知我者云歌也!”
其實云歌心里早就知道木青云是這么想的。她突然變得惆悵起來,木青云見狀,問道:“云歌,你在想什么?”
“哦,沒什么,扳倒靖南侯和肅王是件好事,可這功勞都是寧王領了去。我只是覺得,什么時候才能幫宣王重新奪回太子之位,感覺遙遙無期啊,唉……”
木青云內(nèi)心閃過一絲難堪和愧疚,他知道宣王是不可能再當太子了。但是,絕不能這樣跟云歌說。
“你先別喪氣,凡事都需要一步一步來,如今肅王已經(jīng)不能威脅到宣王了,下一步便該寧王了?!?p> 云歌眼睛一亮,問道:“你有什么辦法對付寧王嗎?”
木青云的臉色也多了一些愁容?!皩Ω秾幫跣枰獜拈L計議,也要等待機會。韋崇做了兩朝丞相,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他本人也無大非大過,皇上信任他,朝廷的事也要依賴他,所以丞相那里得不到什么收獲?!?p> “那寧王呢?”
“也只能從寧王入手了。不過需要些時日慢慢查?!?p> 自從讓文世超帶著她親手寫的兩封書信回南靖之后,文皇后沒有一日不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同樣寢食難安的還有他的兒子,肅王。母子倆天天盼著南靖能傳來好消息。
終于這一天,文世超來信了:靖南侯文琨在呂瀚霆陪同下進京來了?;屎笠坏玫较?,就帶著肅王一起去見皇帝了。她呈上書信。
“陛下,果不出臣妾所料,叔父他絕不會造反的。這不,他已經(jīng)在來京的路上了。他一定是一時糊涂,才會犯下大錯。陛下,如今南靖兵權已經(jīng)交給了文龍,臣妾用性命保證,文龍對朝廷絕對會忠心不二的?!彼t疑了半晌,繼續(xù)說道:“臣妾斗膽懇求陛下,能給叔父一個體面的結果?!?p> 皇帝看了信中的內(nèi)容,說道:“放心,朕不會食言。他文琨到死都會是靖南侯。”
“謝陛下寬佑!”
這時候,皇后和肅王還跪著,皇上對皇后身邊的婢女說:“扶皇后起來吧?!比缓髮γC王說,“你也起來吧?!?p> 婢女正要扶,皇后卻拒絕了,肅王看他母后沒站起來,自己也不敢起來。
“陛下,母家出事,臣妾也要擔一份罪責。只是可憐肅王,也要受我這個母后連累……”
“這件事跟你、跟肅王有什么干系?皇后實在多慮了!”
皇后一看皇上的反應,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了?!氨菹?,臣妾愿在佛堂抄經(jīng)書三個月。肅王他,他愿去為先祖守陵一個月。”
“皇后是想把南靖的事鬧得眾人皆知嗎?”
皇后一聽,立即花容失色?!俺兼皇沁@個意思!”
皇帝擺了擺手?!昂昧?,都起來吧。既然文琨答應了進京,皇后你也算以功抵過了,至于肅王,這本就不關他的事,無需自責。你們也幾天沒睡好覺了,下去好好歇著吧?!?p> 皇后和肅王終于松了口氣,謝恩后便退下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瀟美人在陪韋夫人聊天的時候,得知了靖南侯進京的事,而且從韋夫人得意的表情和口氣中,便猜到了靖南侯進京對皇后和肅王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此外,前幾日她也見過皇后幾次,發(fā)現(xiàn)她心不在焉,有心事的樣子。所以瀟美人猜測,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她借著元真進宮給韋夫人講經(jīng)的機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元真。
元真得知后,也覺得奇怪,邊境將軍一般不會輕易離開駐守之地,除非朝廷有大事急詔,或者另有原因。靖國最近有什么大事呢?并且還與南靖有關?思來想去,覺得南靖當下沒有什么緊要的大事,也沒聽說各邊境地有什么異動消息,那么,皇帝詔靖南侯進京,是為什么呢?而且還是在臨近年關的時候,會是什么急事呢?一定是南靖出事了。
元真感到事情不妙,但他在想靖南侯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呢,嚴不嚴重呢?靖南侯都來見皇上了,說明事情不小。不過,還是要看看皇上會怎么對待靖南侯,再做判斷也不遲。
但不管怎樣,寧王始終都是肅王成為太子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必須要先發(fā)制人,南靖出事不要緊,只要寧王這邊出了更大的事,便可蓋過南靖的風波,肅王依舊是最后的贏家。而寧王身上有一樁天大的事,便是陷害前太子。當然,這件事肅王也有參與,只不過在皇帝面前告狀的只有寧王一人。這是一步險棋,搞不好只會兩敗俱傷。這件事自然不能由肅王這邊的人出面揭發(fā),那該如何能將此事公之于眾呢,又如何能讓肅王全身而退?元真還要好好琢磨一番。
云歌偷偷見了要給她跟木青云算成親日子的先生,她多給了那位先生一些錢,叮囑他等蘇姨來找他算日子的時候,讓他在一個月之后選一個吉日。她謊稱自己還想在娘家多帶幾日,多盡盡孝心。算卦先生當然答應了。
云歌要用這一個的月時間找到寧王陷害太子的證據(jù)。她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就是石堅和石延豐父子。當初,皇家舉辦入秋圍獵,負責巡視和安保工作的正是執(zhí)金吾石堅。刺客定是他們故意放進林子里去的。至于石延豐,云歌已經(jīng)猜到,一定是石延豐私放鹽販入京,從中謀取暴利的勾當被寧王知道了,其實當初太子讓自己去查,她也查到了石延豐的確有問題,只是還沒來得及找到證據(jù),太子就出事了,緊接著寧王就揭發(fā)了石延豐屬下販賣私鹽的罪行,石延豐卻撇得一干二凈。
如今想來,寧王提供的那個賬本一定有問題,石延豐的屬下參與販賣私鹽不假,但真正的主犯應該是石延豐。寧王去威脅石堅幫自己做事,而且是要掉腦袋的事,一定是開出了石堅無法拒絕的條件。揭露石延豐罪行的賬本一定還在寧王手里。但想要從寧王府中拿東西,比登天還難。眼下只能先從石延豐身邊的人入手去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關這個賬本的蛛絲馬跡。
靖南侯的馬車還在去華都的路上慢悠悠地走著,正常情況下,從南靖到華都,有走得快些也要六七日的路程,靖南侯每日要吃好喝好休息好,趕路自然就慢了些。從南靖出來已經(jīng)有四天了,按照這個速度,到華都大概還需要六天時間吧。老丞相韋崇給他算著日子呢。
此外,丞相還在琢磨另一件事情。那日他在皇上面前揭發(fā)靖南侯的罪行,皇上被氣得不輕,期間,光祿卿命黃公公給皇上端了一杯茶。雖然他離皇上有些遠,看不清也聞不出皇上喝的是不是茶,但根據(jù)他敏銳的觀察力,他發(fā)現(xiàn)當時端茶的黃公公神情十分焦急,光祿卿還給了那個太監(jiān)一個眼神,似乎在命令他收回他那擔憂的表情。這一個極其細微的表情還是被韋崇捕捉到了,他隱約猜到了皇上龍體有恙,恐怕還不太妙。機會來了,等靖南侯進京認罪之后,他打算聯(lián)合眾臣集體上書,懇請皇上下詔立新的太子。到時候,這太子之位只能是寧王的。
云歌開始調(diào)查與石延豐來往密切的人,石延豐這個人吃喝嫖賭無所不干,但為人極為小心謹慎,與他喝酒和賭博的那些狐朋狗友,平常與石延豐呆在一處玩樂,但實際上并無很深的交情,只是酒肉朋友。不過繼續(xù)查下去,她很快了解到石延豐在華都西市一家青樓里有一個相好的,名叫歡香。于是,她決定去青樓去見一見這位女子。
云歌拿出了當年女扮男裝的本事,弄了一身男子行頭,去了那家青樓。她先是要了一桌酒菜,然后叫來老鴇,讓她給自己找個美人兒過來陪酒,老鴇看他一身不俗打扮,順便瞥見了桌子上一個開口的錢袋子,裝的全是碎金子。于是便連忙上前熱情招呼。
“這位公子哥好生俊俏啊,不過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這風月場吧,哈哈哈,不打緊,不打緊,一回生二回熟嘛,多來幾次就是??屠?。請問公子喜歡什么樣的姑娘,不是媽媽我吹,嬌俏的、嫵媚的、豐盈的、纖瘦的、溫順的、有個性的,要什么樣的就有什么樣的。”
云歌清了清嗓子,故意粗生說道:“我聽說你家有一位叫歡香的姑娘,我就要她了?!?p> 老鴇面露難色,“這……歡香她…..,現(xiàn)在不方便待客,媽媽我給你介紹我們的玉珠姑娘怎樣,她與歡香性子很像,都是嫵媚動人、善解人意的?!?p> 云歌放下酒杯,不悅地說道:“今日我就要歡香,怎么,媽媽是嫌錢少嗎?”說著,她又往桌子上扔了一個錢袋。
老鴇連忙道歉:“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實在不是媽媽我故意要你出高價,只是有客人花錢包了她,他是這里的???,媽媽我也不敢得罪呀。”
云歌猜到她說的是石延豐?!芭叮稳??那人常來嗎?今晚會來嗎?今晚不來的話,歡香姑娘今晚就歸我?!?p> 老鴇嘆了口氣。“是有些日子沒見到這位客人了,聽人說好像在別家有了新歡。但人嘛,嘗過鮮之后還是喜歡原來的口味,回來只是早晚的事。那位客人付了好多錢,媽媽做生意也講信義呀。好公子,你就別為難媽媽了?!?p> 總算還是得到了一些信息,云歌也就不再執(zhí)意要歡香了,老鴇便安排了玉珠來伺候她。玉珠陪云歌喝酒,云歌便與她聊了起來。
聊天中,她得知青樓里的姑娘們每月有一天休息日,每到休息日,歡香喜歡去銀湖,在湖上泛舟撫琴,即便冬日里也不例外。奇怪的是,這個月歡香休息的時候,她竟然沒有出門。云歌問道:
“聽媽媽說她有一個???,此人最近有來過嗎?”
“你說的是石公子吧,好像有段時日沒見了?!?p> 云歌有些不屑地說道:“有了新歡,大概是忘了舊愛了吧。你去告訴歡香,讓她今后干脆跟了我,我可不會這樣對她的?!?p> 只見玉珠掩面一笑。“公子可真是說笑了,干我們這一行的,還能期盼長久真情,要我說,石大人就算是有情義的人了,他可是寵了歡香三年呢。不過,此事絕不能讓歡香知道,她是個重感情的人,萬一傷心干出什么傻事來呢?!?p> “看來歡香姑娘性子很烈啊?!?p> 玉珠輕嘆一口氣?!斑@呀,也都是給慣出來的。石公子寵了她三年,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還以為石公子能寵她一輩子呢。之前石公子倒也提過要給她贖身,納他做小妾的事,但后來也就沒聽他說過了?!?p> 云歌心里想著事情,嘴上回了一句:“原來如此。”
酒喝得差不多了,要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云歌起身要離開,不料玉珠抓住了她。
“怎么,公子今晚不在此留宿嗎?”
云歌差點忘了自己是在女扮男裝?!班?,不了,不了。今晚還有事,改日,改日我再來哈。這是給你的?!?p> 方才她給了老鴇一個錢袋子,現(xiàn)在她把另一個給了玉珠。
“多謝公子!以后要常來??!”
云歌起身離開,又遇上了老鴇。“喲,公子,怎么這么快就要走了嗎?”
“今晚還有要事。我改日再來。對了,媽媽能告訴我石公子的新歡在哪家青樓嗎?”
老鴇有些驚訝,“啊,你怎么知道石公子?”
“在這里打聽一個人太容易了,媽媽就不要管這些了,快些告訴我吧。”老鴇拿了她一袋錢,不好意思不幫點忙。
“聽說是,是春宵樓新來的姑娘,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叫綠珠。”
“多謝媽媽!我還需媽媽再幫一個忙?!闭f著又給了老鴇一袋錢,老鴇立馬笑嘻嘻地說:
“公子你說,什么事?”
“明天給歡香姑娘放一天假,讓她去銀湖散散心。”
“就這樣?”
“對,就是樣。但您得讓她一定要去?!?p> “這個放心,她會去的。”
離開玉春苑后,云歌又去了春宵樓,經(jīng)過一番打聽,石延豐最近的確迷上了一個新來的姑娘。恰巧今晚他沒來,云歌便點名要了綠珠來陪酒。她出手闊綽,老鴇自然也要滿足。
不一會兒,綠珠來了。果然是年輕貌美,而且看得出來是一個很有活力,很活潑的姑娘。她陪云歌喝酒也不像其他女子含羞扭捏,而是很干脆地一飲而盡。云歌心想,看來是石延豐換口味了,她雖未見過歡香姑娘,但通過別人的描述,她想象得到歡香與綠珠是性格不同的女子。
云歌故意問綠珠:“今日石公子沒來嗎?”
綠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說道:怎么,蘇公子認識石公子呀,那應該你告訴我石公子為何沒來?”
云歌哈哈一笑:“綠珠姑娘伶牙俐齒,原來石公子現(xiàn)在喜歡這樣的姑娘了?!?p> “怎么,石公子之前有喜歡的女子?”
“綠珠姑娘你剛來,還不了解石公子的過往吧。玉春苑有一位歡香姑娘,她可是石公子的老相好呢,石兄獨寵了她三年。聽說因為你的出現(xiàn),他已經(jīng)許久未去玉春苑了?!?p> 綠珠姑娘先是有些不悅,轉而又有些小驕傲?!笆邮谴液芎茫页鮼碚У?,他很照顧我。再過一段時間,公子你就見不到我了呢?!?p> 云歌好奇,“哦,何出此言?綠珠姑娘不是剛來嗎?還是有人出了更高價請你過去?”
綠珠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如果有的選,誰會甘愿落入這風塵之地?是石公子答應我,他要贖我出去?!?p> “那可就恭喜姑娘了,來,咱們干杯慶祝一下?!?p> 第二日,在銀湖湖心的亭子里,云歌在等待歡香姑娘的出現(xiàn),臨近午時,她聽到了湖上有一只船上有琴聲傳出,云歌斷定是歡香姑娘來了。于是,她立即雇了一只船,吩咐船夫向有琴聲傳出的船靠去。
等兩只船靠得很近了,云歌大聲說道:
“對面船上,可是歡香姑娘?我聽聞姑娘彈得一手好琴,今日一聽,果然名不虛傳?!?p> 歡香姑娘在玉春苑算是頭牌之一,出門會有婢女伺候。琴聲停了,卻不見有人出來。
“歡香姑娘,同為女子,我實在羨慕姑娘的才情,不知能否有幸聽你彈奏一曲?”
許久之后,伺候歡香的婢女出了船艙,“我家姐姐說既是有緣人,請姑娘來船上一敘?!?p> “如此甚好!”
云歌上了船,歡香姑娘也不多言,只問:
“姑娘想聽什么曲?”
云歌好不假思索地說道:“《長相思》”。
一旁的婢女連忙說道:“姑娘換一首曲子吧?!?p> 沒等云歌開口,歡香姑娘說道:“無妨?!?p> 她抬頭看了她一眼云歌,便彈奏了起來。這是一首女子表達相思之情的曲子,她殷切盼望著不知幾時才能歸來的愛人,表達了女子一片深遠的癡情。琴聲憂怨凄涼,如泣如訴,很難不讓人動情。云歌聯(lián)想到自己與木青云的結局,內(nèi)心也充滿了遺憾和無奈,她未嘗沒有思念過木青云,只是他們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一曲終罷,云歌久久不能平復,半晌之后,才開口說話:
“歡香姑娘的琴技果然了得,不過能彈奏出如此真情的曲子,莫不是歡香姑娘心中有相思之人?”
歡香姑娘低頭不語,她的丫鬟倒替她家主子出頭。
“姑娘曲子也聽了,我家姐姐累了,要歇息了。姑娘請回吧。”
云歌哪里肯走,正事還沒辦呢。
“聽說歡香姑娘與石延豐石公子十分熟識,不知你對他了解多少?”
一聽到石延豐的名字,歡香姑娘眉頭緊促,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憂郁。她的丫鬟聽到云歌起到了石延豐,有些驚訝,好奇云歌怎么認識他?于是,她看向了她的主人。許久之后,歡香姑娘開口了:
“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打聽石公子?石公子是玉春苑的???,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而已,談不上熟識?!?p> “一位客人?歡香姑娘還有其他客人嗎?據(jù)我了解,石公子可是位專情的人,他怎肯答應你還有其他的客人?他每次去只會找你,還不允許媽媽讓你接待別的客人,是這樣吧?”
“既然姑娘都已經(jīng)知道,何必來問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歌站了起來,走近了些說道:“石延豐這些年做了不少違法的事,這你可知?”
歡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說道:
“干我們這行的有個規(guī)矩,從不打聽客人的事情,石公子在外面做什么,與我無關,我也不曾了解。”
“歡香姑娘與石公子認識了三年,且許多夜晚都廝守在一處,他有一個隨身攜帶的賬本,姑娘未曾見過?”
歡香姑娘聽到“賬本”兩個字,心砰砰直跳,越發(fā)緊張得不行,一只手竟然挑斷了一根琴弦。云歌見她反應如此之大,立即猜到她應該知道些什么。
“看來你見過那賬本!”
歡香姑娘立即反駁:“我沒有!什么賬本?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小紅,我累了,送客!”
云歌也不再逼問,臨走時淡淡說了句:
“哦,對了。石公子的新歡是春宵樓一個叫綠珠的姑娘,那姑娘真是幸運,剛來不久就被石公子看上了。石公子還答應給她贖身呢。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了,先告辭了?!?p> 云歌走后,歡香姑娘終于忍不住,伏在琴案上哭了起來。人最怕動真情,石公子花重金包養(yǎng)了她,她才不用去接待別的客人,他對她也是極好的,隔三差五就往她這里跑。天長日久,使歡香產(chǎn)生了錯覺,以為石公子就是自己的夫君。她也曾向他提過,把自己贖出來,給他做個無名小妾。他也答應了,只是說過些時日再辦。結果這一拖,他竟然看上了新的姑娘。
當初,樓里的姐妹都羨慕她,說她遇到石公子這樣專情的人,是多么幸運。人人都說他專情,他也說這輩子只會對自己好,可為什么如今卻有了新歡?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本該吃醋,但他卻這么長時日沒來看過自己了,難道這么快他就把自己徹底忘了嗎?
她允許他有新歡,但她希望他也能來看看自己這個舊愛??墒?,他卻把寵愛全都給了一個人。而這原本是她享有的,現(xiàn)在全沒了。歡鄉(xiāng)越想越傷心,淚水浸濕了手帕。突然,她又想到了云歌剛才問她賬本的事。這一下她止住了眼淚。石延豐的那個賬本她不僅見過,而且她還謄抄了一份。
這還要從一年前的某個晚上說起。石延豐把賬本藏在歡香姑娘的住所,每到深夜,趁歡香熟睡后,他再用迷香確保歡香不會醒來,然后他悄悄拿出賬本開始記賬,之后再放回抽屜的暗格里。石延豐如此小心謹慎,但殊不知常在岸邊走,哪有不濕鞋?
那天晚上,石延豐以為歡香已經(jīng)睡著了,便用迷香在她面前晃了晃,她聞到一股煙味,立即屏住了呼吸。過了許久,石延豐以為她已經(jīng)睡熟了,才躡手躡腳下來床,走到了梳妝臺旁坐下。歡香好奇他大半夜的在做什么,于是瞇著眼悄悄地盯著石延豐的舉動。只見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然后拿了筆,開始寫東西。之后,又把本子放了回去,又躡手躡腳回到了床上。
歡香目睹了全過程。第二日,石延豐離開后,她開始翻梳妝臺的抽屜,一開始所有抽屜都翻了個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本子。但她明明是看到了有本子,于是她猜想這些抽屜肯定有機關,然后她就一個一個地仔細查看,果然在其中一個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有暗格,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了本子。
打開一看,歡香頓時傻眼了。這是一個記賬本,里面記錄了石延豐收賄的每一筆錢,雖然每一年都只有數(shù)筆記錄,但每一筆的數(shù)額都很大,加起來就是一筆巨款。上面不但記錄了每次收賄的數(shù)額,還詳實記錄了石延豐和屬下分贓的情況。當時歡香著實嚇壞了,立即把賬本又放回了原處。
她那一整天都在想賬本的事情,到了晚上,石延豐今晚不來。她思來想去,還是把賬本取了出來,開始謄抄。當時,她也不確定自己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就是覺得心不安,要謄抄一份自己留著。她沒有要揭發(fā)石延豐的想法,她對石延豐是有感情的,石延豐待她不薄,她也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自那次謄抄了賬本之后,她便再也沒有動過原賬本,每次還是任由石延豐給她使用迷香。時間長了,她都忘了賬本這件事了。
直到半年前,她發(fā)現(xiàn)石延豐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給她使用迷香了,也不再半夜偷偷下床去了。她覺得事情不對勁,才再一次悄悄去看賬本,結果暗格是空的,賬本不見了。這讓她更加害怕,難道是石延豐有所懷疑,才把賬本轉移了嗎?但提心吊膽地觀察了一段時日后,她確定石延豐并未對她起疑,但她感覺到石延豐與之前不同了,開始變得悶悶不樂,而且話也少了。她不敢多問什么,只是每次都還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他。
有一日,本是石延豐會來她這里過夜的日子,但是他卻沒來,此后石延豐就再也沒來過她這里,直到現(xiàn)在。
如今,竟然有人主動找到她,向她打聽賬本的事,看來是有人懷疑上石延豐了,在暗中查他,居然還查到了自己這里。她該怎辦呢?不管怎么樣,還歡香是不愿害石延豐的,賬本的事不會告訴任何人。
云歌回到云水居,現(xiàn)在云水居的事她也很少管了,都交給了十一。她一門心思找證據(jù),眼下有了很大的收獲,看歡香姑娘的反應,她定是見過那個賬本,但怎么才能讓她交出賬本呢?
云歌想到了石延豐的新歡,那個叫綠珠的姑娘。她說石延豐答應贖她出來做小妾,且看石延豐會不會當真如此做?之前他也答應過歡香姑娘,卻遲遲沒有兌現(xiàn)承諾,如今更是另覓新歡。若他果真贖了綠珠姑娘出去,想必歡香姑娘會備受打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吧。到時候,就去勸她揭發(fā)這個負心漢。
女人都是善妒的,女人被惹怒了的后果也是可怕的。云歌又去了趟春宵樓,給了春宵樓的老鴇一塊金餅,只讓她做一件事,那就是若石延豐從她那里贖人,請她及時通知自己,她暫住在青云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