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英臺不是女兒身
蘇南錦與長孫太傅皆上前行禮,福寧自然說平身,眼神掠過兩人時,看長孫云淮的神色倒是比看蘇南錦的還要不滿一些。
宮女挪來椅子請兩人坐下,又倒茶端果盤,蘇南錦悄悄對長孫云淮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她記恨上你了。
長孫云淮并不在意,他向來也無所謂于與福寧關(guān)系的好壞。
臺上那一紅一白兩個人戲唱得熱鬧,蘇南錦卻根本聽不懂,也看不懂。仔細(xì)聽了半天,才勉強(qiáng)聽出兩個人互相的稱謂,一個是“英臺兄”,一個是“山伯兄”。
原來是梁山伯與祝英臺。
蘇南錦一時間多心,畢竟這祝英臺和她一樣都是女扮男裝,便暗暗地對長孫云淮一指臺上,又朝指了指自己和福寧。
長孫云淮假裝喝茶,垂下眼睫,那意思是讓她稍安勿躁。
臺上兩個人還在書院里面讀書,蘇南錦欣賞不來,也沒什么心思去欣賞。她又想了想,假若以祝英臺喻她,那福寧自然就是對應(yīng)梁山伯,可是他們兩個一男一女性別自然不對,要打比方也不是這么個比法,應(yīng)當(dāng)不是暗示。
福寧看得卻很入神,眼神里帶著消散已久的光,扭頭對蘇南錦問道:“蘇郡主覺得這出戲如何?”
蘇南錦沒好意思說她壓根沒看懂,如常微笑著說了兩句場面的應(yīng)付話。
福寧一反常態(tài),對蘇南錦明媚地一笑,又帶著些瞧好戲的模樣,召來宮女吩咐了幾句,便又怡然自得做坐定了。
那宮女一路向戲臺后面而去,很快臺上的戲就停了,兩個人重新裝扮上,又才上了臺。
蘇南錦留心聽了幾句,發(fā)現(xiàn)這劇情已經(jīng)到了很后面,這會梁山伯已經(jīng)愛上了祝英臺。
還帶這樣的?
她剛想問長孫云淮,卻見對方的臉色驟然一邊,陰沉得仿佛能打雷下雨。
這樣一來,蘇南錦倒不敢多問了,只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長孫云淮對她向臺上一使眼色,壓低嗓音道:“聽。”
蘇南錦不明所以,依言照做,只聽得臺上的梁山伯唱道:“……英臺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huán)痕?”
那祝英臺抬袖一揮,眼角一吊,端莊凜然道:“耳環(huán)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蘇南錦心中驚疑,這一出實(shí)在過于駭人,她驟然間就覺得耳朵上發(fā)熱,似乎又無數(shù)人在盯著看一般。
她上輩子雖然不戴耳環(huán),可穿越過來之后對鏡自照時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有耳環(huán),錦瑟給她上妝時也會給她戴上,她還自己用手摸過,那塊完好的肉多了個小孔,揉弄間還能覺察出里面有空襲,感覺真是怪極了。
祝英臺因?yàn)樽约旱亩葱孤读伺缒醒b的秘密,難道福寧也是借由此發(fā)現(xiàn)了,因此那日才會表現(xiàn)得那么奇怪,現(xiàn)在讓人演出來警告她?!
蘇南錦還在驚疑之中,長孫云淮卻已確定了福寧的意圖。
“這出戲,真是極好,”福寧得意看向蘇南錦,“蘇郡主,這個故事真是驚奇,這么戲本里的女子竟都有這么大的膽量,敢冒著欺騙皇族的罪名女扮男裝參加科舉,還敢做女駙馬迎娶公主,你說是不是???”
對方話說得這么明顯,蘇南錦心中的猜疑也落了實(shí)。
她還未開口,便聽長孫云淮道:“長公主此言差矣。”
福寧自認(rèn)勝券在握,斜一眼長孫云淮問:“哦?長孫太傅有什么見解?”
“古來女子若想讀書,只得請先生在家中教授,更甚者需得請女先生。而以祝英臺的學(xué)識,想要更進(jìn)一步,唯有去一等的書院內(nèi)求教。古來先賢大儒,有偷書者,有借閱者,有食三粥者,男子為了求學(xué)便可如此,祝英臺又何錯之有?”
福寧冷笑道:“這么說,為了求學(xué),倒是什么事都能做了?!?p> “其實(shí)也不止是求學(xué),”蘇南錦插嘴道,“比如替父從軍的花木蘭,為夫伸冤因而女扮男裝考取狀元的馮素珍,這些女子自然是違反了當(dāng)朝律法,可也是情勢所逼。即便是公堂之上,也講究一個靈活取之,不可將所有罪犯一概而論。世道不容,她們行仁孝正義之事,這么做也是出于無奈?!?p> 一番話說得福寧自知無可辯駁,譏諷道:“蘇郡主這番話說得好,想必蘇郡主也是明理之人。那么本宮倒要問一問蘇郡主,蘇南行是下了冤獄,還是年事已高但朝廷要他去從軍?!”
蘇南錦非常意外,呆呆地看了福寧半晌,只是不說話。
“你說話?。 备幰慌淖雷?,怒道。
蘇南錦一哆嗦,這才回身的模樣,緩緩地張大嘴:“啊?”
她這副完全在狀況外的模樣,徹底惹惱了福寧:“你少在本宮面前裝傻充愣!本宮問你,是給你機(jī)會,既然你不愿,來人,去把蘇南行給我請過來!他要是昏迷,那就把他給我抬進(jìn)來,本宮今日非要見到他不可!”
蘇南錦誠懇道:“長公主殿下,臣女實(shí)在不知長公主為何有次一問。臣女既沒有替兄從軍,也沒有考取狀元???長公主如此,是在為難臣女嗎?”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和長公主說話!”玉珠呵斥道。
福寧陰狠一笑,原本知曉欺騙她的蘇南行乃是蘇南錦假扮,她心中好受了許多??裳劭粗@個態(tài)度,蘇南錦和長孫云淮,分明是被拆穿了還想騙她,生怕她要對蘇府怎么著呢!
“福寧,”長孫云淮沉聲道,“你是在指責(zé),蘇南錦假冒大理寺卿蘇南行嗎?”
“正是,”福寧對他怒目而對,“怎么,你想幫著隱瞞?”
長孫云淮一笑:“那倒不是,只是你既要指責(zé)他,你可有證據(jù)?蘇南錦現(xiàn)在畢竟是郡主?!?p> 這樣無所謂并且反咬她一口的態(tài)度,叫福寧更加火大,從前種種沒撒出去的窩火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好!你們是打定主意要抵賴到底了。玉容,去把太后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