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勸說太后
此言一出，大殿內(nèi)氣氛驟然變化，太后的隨身宮女佛蓮，久久才將臉上的震撼掩飾下去。
蘇南錦自然也看見了，忙跟著長孫云淮一同跪下，等候太后的雷霆震怒。
半晌，一道刺痛耳鼓膜的拍桌聲帶著凌厲的怒火一同而來：“你們好大的膽子，那可是哀家的侄孫女！她既已慘死，難道你們要她不得死也不得安寧嗎！”
縱然已經(jīng)做了心里建設(shè)，但真的面對，蘇南錦心臟還是忍不住地狂跳。
就像知道蛇很可怕，但那種恐懼與在現(xiàn)實中面對面接觸到的恐懼，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
面對面的是當朝太后，是掌握生殺大權(quán)的女人，她一句話，是可以讓人掉腦袋的！
她感覺背后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衣裳，驚慌間，卻感覺身邊的長孫云淮直起了上半身。
“太后請聽臣一言?！?p> 在這樣全然陌生，又直面性命威脅的環(huán)境中，長孫云淮熟悉的低沉嗓音，如冰塊般激得蘇南錦回過了神。
“解剖一事，臣也是無奈之舉，且經(jīng)過深思考量，才來請求太后準許，平遠公小姐與另兩位小姐死于非命，卻被偽造為自盡，若此案不能查明，一則不能告慰亡魂，二則，恐會引起民間慌亂?！?p> 長孫云淮面上不帶任何驚懼，娓娓道來，仿佛只是在與他平級朝臣商議事項。
“查不出真兇，是你們無能！”太后鳳眸一凝，轉(zhuǎn)向伏著的蘇南錦道，“蘇大人，你屢破奇案，民間稱你為再世清天，難道你也不能找出真兇嗎？”
直接被點了名，可就逃不過去了。
長孫云淮拿余光關(guān)注著蘇南錦，心中早已盤算好，如果她惹怒太后，他就先一步假意發(fā)難，讓人把蘇南錦拖出去，再平息太后怒火。
這樣，蘇南錦至少不會落到別人手中，逃離他的控制。
“臣……臣雖屢破奇案，根源皆在刻苦用心，和微薄的天賦，但臣也不過一介凡人。”
蘇南錦聲音起初有些顫抖，但她想起那三個無辜枉死的女子，又無端地生出勇氣。
是她說的，還死者公道，還人世清白。
如果連爭取解剖，讓死者告訴她，她們死亡真相的權(quán)力她都做不到，那她還做什么法醫(yī)！
“解剖，并非破壞尸體，羞辱死者，佛家有云：‘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得道高僧坐化后，在人間的軀體也不會隨之進入西天極樂世界，可見人體較于精神之微賤?！?p> “雖然俗語也有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得輕易損害，但微臣想問太后，孝行不是發(fā)于內(nèi)心嗎？三位小姐已然逝去，軀體已不能夠盡孝榻前，若臣能借她們的軀體揭示真相，告慰她們的親眷，這不也是替她們盡孝嗎？”
長孫云淮眼神一暗，他推測過蘇南錦的許多說辭，卻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卻能引據(jù)佛家來勸說太后，且破立之間，游刃有余。
看來，這個蘇南錦，是真的不簡單。
太后一時也怔住了，無言思量了會，再開口時怒氣已然消散了大半：“旁的也就罷了，可哀家的侄孫女畢竟是天家宗親，她若不得全身，是無法葬入族陵的，哀家身為她的姨母，怎能忍心呢！”
“敢問太后，可是只要保證小姐尸體體面，便可入葬？”蘇南錦一聽太后的口氣顯是松動了，立即追問。
這下連長孫云淮也不禁偏頭看向她，不知她底下是什么文章。
“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太后道。
蘇南錦立即回說：“臣辦案多年，也曾遇到過許多不愿解剖親眷尸身的人，因此臣就研習了一種入殮的美化辦法，可以使解剖的尸體恢復(fù)原貌，至少，在八成以上。”
這技術(shù)在現(xiàn)代其實很常見，很多死于非命的尸體難免看起來會讓人難以接受，因此就誕生了尸體化妝師這一行業(yè)。
當時她也是覺得那些家屬看著面目全非尸體的神情很讓人心酸，所以就去進修了一下，沒想到，會在這里派上用場。
此言一出，太后又陷入了沉默。
長孫云淮看透太后心思，又接著道：“太后，臣與蘇大人前來，是我等奉您懿旨查案，您又是定遠侯小姐的姨母，因此求您允準，蘇大人動手前，我們自是要再取得三家親眷準許的?！?p> 言外之意，便是不必太后出馬，只是太后乃是這事的主派遣人，因此于情于理，都要先征求她的同意。
至于那三家愿不愿意，這就是他長孫云淮和蘇南錦的事了。
“好吧，”太后嘆了口氣，勉強點頭，“此事我首肯了，只是你們行事千萬顧忌他們的心情，我那表妹也上了年紀，痛失愛女，哎……”
長孫云淮又向蘇南錦使了個暗號，讓她起身，兩人一同道：“臣等明白?！?p> 此事便算成了。
紅姑眼觀局面，適時提醒道：“太后，王院令已經(jīng)在外頭候著了?！?p> 太后點點頭：“傳他進來，你們且坐下，蘇大人，待會讓王院令也給你診個平安脈?！?p> 兩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一時平安脈診完，王院令起身，臉上帶著笑意道：“回太后，蘇大人貴體的確已無大礙，只是有些氣血虛弱，想來是大病初愈的緣故，只要休息得當，也就不要緊了?！?p> 太后放心笑道：“哀家的夜間便可安枕了，蘇大人，你可是我朝肱骨之臣，你的身體不僅是自己的，更是朝廷的，可要好好保養(yǎng)才是?！?p> 好家伙，不僅９９６，還簽了賣身契啊。
蘇南錦心里吐槽，面上卻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行禮謝恩：“臣謝太后掛念，定為皇上太后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
“你們且退下吧?！碧笮Σ[瞇地，很是滿意。
兩人又坐上了來時的轎子，一直到出了宮門，蘇南錦才敢徹底松懈下來，這一下，手心額頭就止不住地冒汗。
長孫云淮帶笑看她，遞過帕子：“剛才看你在太后面前不是挺大膽的，現(xiàn)在后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