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解脫
天剛亮，整座城堡就像一鍋沸水般鬧騰了起來，無數(shù)揉著睡眼的少年被從人夢中叫醒。
雖然他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看著外面成群結(jié)隊(duì)氣勢洶洶的木工幫少年，他們或多或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有好戲看了。
也許更嚴(yán)重，比如要死人？
不一會，木工幫的少年們就圍在了哈拉的房間外，后面還跟著一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看戲少年，里外三層把房間外圍圍的水泄不通。
但少年們只是在門外不停叫喊，并沒有直接闖入。
雖然這么多人被一道門給攔住了看上去很可笑。但沒辦法，這是哈拉的房間，沒人愿意做第一個破門者。
巨大的叫罵聲把育淵從夢中催醒。
本來昨晚就沒吃飯，早上更是一直餓著肚子。育淵此時正在用睡眠麻痹自己的饑餓，他只想熬到食堂開飯。
哪知道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找他麻煩，育淵怒氣沖沖地推開了房門，對著門外大吼到：“找死??！”
回應(yīng)他的是無數(shù)雙仇恨的眼睛。
托德率先提著鐵斧，對著少年們吼道：“兄弟們，就是他殺了大哥，上，給大哥報仇！”
站在最前方的少年們紛紛舉起斧子攻擊育淵。
反應(yīng)極快的育淵將房門一把關(guān)閉，兩三步跑到窗邊。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房間外的少年們竟然還不敢破門闖進(jìn)來。在他將門關(guān)閉后，只是繼續(xù)一味地在外面使勁叫罵。
姍姍來遲的泰勒在遠(yuǎn)處看著少年們的行動有些生氣，他對著巴特問到：“怎么回事！你為什么沒有按照我的計(jì)劃來！”
巴特低著頭：“是我自作主張了！我想著托德如果死了，沒有領(lǐng)頭的，木工幫的那些家伙不好控制，就留了他一命?！?p> 泰勒微瞇著眼睛掃視著巴特，他想弄明白巴特到底是什么意思。
肅殺的氣氛在兩人間停了一會，泰勒的神情逐漸放松了下來，他看著巴特突然笑了起來，輕聲細(xì)語的說到：“現(xiàn)在去哨戒隊(duì)把哈拉請回來。你做的是對的，這群傻子連哈拉的門都不敢進(jìn)，要是沒托德帶頭，他們連找育淵的麻煩都不敢！”、
“是?！?p> 巴特如釋重負(fù)地離開了。
泰勒一臉不滿地看著離開的巴特，心里在不停的思考，這是巴特第一次沒按他說的來！但想了一會隨即又釋懷了。
“畢竟巴特不知道找育淵麻煩這件事是魯伯特親自吩咐我的事，他可能以為我要陷害他？算了，等他回來我再給他講清楚?！?p> …
雖然少年們短時間內(nèi)沒沖進(jìn)來，但是育淵也不清楚他們能繼續(xù)忍多久。
他甚至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可托德丟給他的的那一口黑鍋他還是聽的清清楚楚，有誰死了，而且還是算在他的頭上！
死了的人好像還不是什么小角色，那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
而且昨晚哈拉也沒回來，自己更是沒有任何人證，至于幫自己說情什么的就更不可能，自己才來?xiàng)墐褐逡惶炷睦镉惺裁词烊恕?p> 不對！育淵突然想到一個人。
洛卡拉肯定會護(hù)著我。想點(diǎn)這點(diǎn)的育淵毫不猶豫地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幾十米的高度，育淵如同巨石一般砸落到地面，毫無緩沖的他腳跟一軟，跪了下去。萬幸沒有把腳踝傷的太重。他瘸著腿往洛卡拉的木屋跑去。
育淵落地的聲音被少年們的叫罵給淹沒，但泰勒還是明顯發(fā)現(xiàn)了異樣，在他一個眼神示意后，鐵工幫的少年也逐漸離場。
育淵沒跑多久，眼看就要到洛卡拉的小屋了，但突然出現(xiàn)的另一群人把他再次給攔住。
看到是威利一群人，育淵就沒那么緊張了，畢竟昨晚相處的好像還可以？他攤開雙手，對著威利喊到?！拔艺娴纳抖紱]干啊！”
“我知道?！蓖贸鲆粚Υ虅徛叵蛴郎Y走來，“就算你干了我也不在乎?！?。
“你知道還拿劍干嘛？”育淵一臉警惕地看著威利。
“我們繼續(xù)上次沒有打完的架?！蓖麚]手驅(qū)散了人群，“我不會占你便宜的?！?p> 說罷丟出了一把劍給育淵。
育淵有些不明所以，并沒有接下武器。
“沒必要吧，我倆之間又沒有什么仇。”
威利平靜的表情突然波動了起來，對著育淵低聲到：“有必要！你不打過來，我就打過去了！”
舉起雙劍的威利對著育淵擺好架勢，一個健步飛沖上前，雙劍對著育淵的上下身體分別點(diǎn)刺。
“忘了告訴你，拳法不是我最擅長的，我最擅長的是雙劍！”
“我特么最擅長的也是劍術(shù)?！庇郎Y看著直步近身的威利吐槽到。
育淵可不是在對他虛張聲勢，早已熟悉過勞倫特家族精準(zhǔn)劍技的育淵在劍術(shù)方面確實(shí)稱的上大師。此刻威利刺過來的雙劍在育淵眼里簡直破綻百出。
只見育淵一個側(cè)身抬步，威利的招數(shù)就被盡數(shù)化解，甚至左手劍還被育淵一腳踩在地上。
威利反手棄掉左手劍，再次抽劍挺刺。
然而育淵不閃不避，雙手合掌，直接將威利的右手劍也順勢奪下。
一連串招式過后，育淵甚至連大氣都沒喘一口。
數(shù)次的對決都在幾招之內(nèi)結(jié)束，這就已經(jīng)讓威利明白了他和育淵之間的差距，但一直要強(qiáng)的威利接受不了這個結(jié)局。
“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威利的眼睛逐漸泛紅，神色也變得兇狠了起來。
他再度揮拳近身，一雙利肘狠厲地朝育淵臉上砸去。
育淵雙手護(hù)頭，將威利的雙肘隔開，硬橋硬馬的和威利對轟了起來。
威利絲毫不顧及自己被自己的攻擊所砸出的傷口，一下比一下狠，八臂拳術(shù)被他發(fā)揮的淋漓盡致，雙手，雙肘，雙膝，雙腳全是他的武器。
然而實(shí)力上的硬差距在那里，努力的人怎么打得過開掛的。
無論威利如何攻擊，育淵都能一一防下，只是在威利不要命的打法下，身體增添了一些傷口。
但威利打的是七傷拳一般的換傷打法，雙方交手沒多久，他自己的四肢就全在不停流血，而育淵卻依舊好像沒事人一般，甚至傷口都開始自動愈合了。
育淵感覺繼續(xù)對轟下去，自己頂多受個輕傷，威利倒是會先死在他自己的拳法下。
本來沒接劍的他就不想鬧出人命，而且不知道后方的追兵會什么時候到。
于是育淵決定不留手了，他決定以傷換傷來快速結(jié)束戰(zhàn)斗。
隨著威利的大擺拳撞來，育淵這次沒有再選擇格擋，直接用頭硬吃了威利這一記招式，他的雙拳也跟隨砸出。
然而讓育淵沒想到的是，威利這拳力道之大甚至讓育淵都感覺自己是不是要被打死了。
此時育淵的怒火反擊不自覺地被激發(fā)，他的怒火此時化為了更強(qiáng)大的力量，在他意識迷糊之時，力道也就再未收斂，戰(zhàn)斗本能接管了身體。
只見他收回了原本的攻擊，左手成爪，直扣住威利的肩膀，一陣大力向下按壓，平衡已失的威利直接被育淵按倒在地，他的肩骨赫然已被育淵捏碎。
育淵的另一只手攥緊成拳，伴隨著一陣破空聲向威利的臉上砸去。
一拳就要命！
就在育淵的拳即將要砸上威利的時候，他的意識突然清明了。
育淵強(qiáng)行控制自己停了下來，他放開了威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對威利無奈的說到：“我贏了，你現(xiàn)在可以放我走吧?！?p> 看著育淵那一發(fā)沒有打下來的直拳，威利再次如同昨晚一般，變成了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和其他孩子不同，威利和育淵一樣，來?xiàng)墐褐宓臅r間很短，才不到兩年。
在來到棄兒之村的兩年內(nèi)，威利就已經(jīng)和城堡的所有人都打過架，從剛開始的屢戰(zhàn)屢敗到后面的戰(zhàn)無不勝，他沒有退縮過一次，一場架一場血的打了下去。
因?yàn)槊慨?dāng)他輸?shù)魬?zhàn)斗之時，父母慘死的畫面就會在他眼前浮現(xiàn)，仿佛在對他念叨，那就是弱者的下場。所以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要得到任何人的尊重就是要戰(zhàn)勝他，。
“你看不起我對嗎。”
育淵有些詫異地看著威利，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講這句話?！皼]有啊，我覺得你挺厲害的?！?p> 威利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撿起地上的雙劍，平靜地對著育淵說到：“再來一次，不要對我手下留情。這一次，我們既分勝負(fù)，也決生死！”
育淵對威利還是有些欣賞的，雖然兩人每一場架打的都挺莫名其妙的，但是從昨晚威利幫自己逃跑后，育淵就已經(jīng)不討厭這個少年了，畢竟他也能看到這個少年眼中對戰(zhàn)斗的純粹和執(zhí)著。
聽到這話的育淵頓時有些頭大，不解的問到：“干嘛啊，就非得你死我活嗎？”
威利平靜地聲音逐漸變得有所起伏：“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從你的身上聞到了我最討厭的味道?！?p> “對不起啊，我確實(shí)好多天沒洗澡了?！?p> “是冰裔的味道?！?p> 育淵有些明白威利要說什么了。
“我13歲被霜衛(wèi)帶回來，我的父母戰(zhàn)死在我面前，他們用盡了一切能反抗的手段，但還是面帶著不甘死了。將他們虐殺的敵人就是冰裔。但那些將我父母輕松擊敗的冰裔卻在霜衛(wèi)手下卻撐不了幾回合。
雖然我父母待我不是很好，但是他們用生命教會了我一個道理。那就是弱者不配在弗雷爾卓德生存下去！
從那時起我就發(fā)誓，我一定要成為一名冰霜守衛(wèi)，哪怕我不是冰裔?！?p> 威利盯著育淵的雙眼嘶吼到：“我不允許我像他們一樣，被人當(dāng)畜生一樣宰殺！尤其是你們這些冰裔，憑什么要讓血統(tǒng)來定義誰強(qiáng)誰弱，就因?yàn)槭潜?，所以天生就比我?qiáng)大比我高貴嗎?！?p> 威利再次擺出了架勢，“我今天就要在這里證明，凡人亦有其勇！”
不過還有一個理由他沒說出來，在剛來?xiàng)墐褐宓臅r候，他就在來的路上聽過霜衛(wèi)們聊血冰試煉。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血冰試煉的殘忍，所以他才不允許自己輸，他要比村里的所有人都強(qiáng)。
他已經(jīng)十五了，今年的血冰試煉他一定要參加，如果不能贏下育淵成為霜衛(wèi)，那他不如死！
望著舉劍沖向自己的威利，育淵的心此刻無比猶豫，看著威利，他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人他敬佩的人，為了自己的目標(biāo)能付出一切，而且從不后退。
是啊，少年之志凌云壯志。
所以育淵決定認(rèn)真的和威利打一場，滿足他的愿望。
“那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氣魄吧！”
渾身是血的威利，抱著必死的念頭，握著手中的兩柄利劍，朝著育淵發(fā)起了最后的沖鋒。
然而現(xiàn)實(shí)永遠(yuǎn)是一個殘酷的故事，弗雷爾卓德從不同情弱者，即使他眼中有光。
威利拿著長劍穿身，育淵一個飄閃，反手化拳分別砸向威利的雙手，就一下，威利的手就再拿不穩(wěn)劍，畢竟他早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育淵直接雙拳變掌奪過威利的雙劍，正手朝著威利的心臟直刺而下。
雙方交鋒不過又一瞬，勝負(fù)就再分。
在認(rèn)真的育淵面前，威利那些引以為豪的技巧甚至沒有幫他多撐過一回合。
看著少年無神的雙眼，育淵又一次停了下來，他實(shí)在無法狠心殺死眼前這個和他十分相似的少年，他不清楚，為什么威利一定要求死。
但他仿佛又明白威利為什么活不下去。
在育淵奪過雙劍的那一瞬間，威利就已認(rèn)命地閉上了雙眼，但他半晌也沒有感受到那抹冰涼刺入自己的身體。
“你這是在同情我嗎，就因?yàn)槲冶饶闳鯁?！?p> 威利緊閉的雙目突然驟睜，不知哪來的力量抓住育淵的雙手，胸口向著長劍直迎了過去。
育淵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威利就已經(jīng)被自己的長劍刺穿了心臟。
育淵此時徹底呆住了，“你干嘛這么蠢?。 彼е瓜碌耐f般不解地問到。
愧疚感又一次壓在了他的心頭上。
血水從威利的嘴里不停流出，死亡已然逼近了這個少年，威利此時卻笑的那么解脫：“咳，這兩把劍，記得幫我埋在我身邊，它們是我父母的武器?！?p> “你給我堅(jiān)持住，劍你還要繼續(xù)用呢，埋什么埋?！庇郎Y抱著威利，將他不斷地從地上拖起，育淵不能接受威利現(xiàn)在這樣求死的行為：“你還沒打敗我呢！”。
他抬頭對著前方的少年們吼叫到：“你們快讓開啊，他還沒死呢，只要去洛卡拉祭司那里，他還有的救！”
威利伸手抓住了育淵的手臂。
“你是冰裔，你不懂，你不懂我們這些凡人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你的出現(xiàn)，瞬間就抹殺掉了，我所有的努力?！?p> “如果有來世，我愿，化為，一片雪花，落在，霜衛(wèi)主堡，的門上，永世守護(hù)，冰雪，女神?！?p> 威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越來越小，育淵抱著他，耳朵離他越來越近。
也許是對著育淵把夢想傾訴完畢，威利的眼神也逐漸失去了光芒，生命在他身上慢慢流逝。
直到威利的氣息徹底消失，抱著他的育淵仿佛聽到了威利最后的話語。
“爸爸媽媽，我來陪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