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獨自一人走在宮道之上,一步一步,走的堅定,走的落寞。
直到天邊漸漸染上紅暈,等在勤政殿前的幾人才終于看到了華銀翎,她們這一晚同樣未眠,她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她們卻知道,她定然是不想讓他們找到她的,那她們就等,就陪著魏小將共同等著。
華銀翎走來的方向正巧背對著升起的東曦,素裙之上也染上了那抹紅,正似先前華銀翎最常穿的衣裙,是一樣的赤紅,但,今日卻隱隱多了一絲肅殺。
“更衣吧?!碧а蹝吡艘槐榈钋暗奈迦耍瑢⒁暰€停在了南煙的身上。
南煙遠遠望著華銀翎通紅的雙眼“公主...”
華銀翎知道她想說些什么,不過是勸她休息罷了,她不等南煙說完,徑直走進后殿。
魏慕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像是與昨天無異,但卻讓他心中更加難受。
“去吧,她,需要你們?!蔽耗胶p輕推了南煙肩膀,看向另一側(cè)的三人,點了點頭。
不到半個時辰,華銀翎已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頹然,血紅的外袍之上金絲纏繞下一只鳳凰似要翱翔,滿頭珠翠下的眼睛里像是燃燒著焰火,這身尊貴的公主朝服掩飾起了她內(nèi)里的喪服,也似要撕破這些日子里虛假的平和。
...
“微臣真是老了,我華國竟然要有一位女帝了?”早朝之上左相望著華銀翎冷哼一聲開口道。
這一句話像是打破了近日的沉默,議論聲和掩飾不住猜測的眼神一個接一個的傳到華銀翎耳中。
但她什么都不說,只是淡漠的看著階下眾人,她靜靜的坐在龍椅側(cè)方的椅子上,在這窸窸窣窣的議論中,她依舊孤獨又平靜的獨自一人坐在高臺之上。
她看到了暗流涌動的左相一黨,也看到了符子良等太子一黨,還有面帶憤怒的魏慕寒,她看到他緊緊握著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她坐在高處,掃過了所有人,大殿之上除了她,所有人皆著素衣,但素衣之上的神色,卻沒有看到一絲為陛下離世而傷感,有的只有算計還有...憤怒。
呵
華銀翎不禁輕笑一聲,她抬手拂去衣擺不存在的灰塵,緩緩站起身。
噠...噠...噠...
她一步一步笑著走向龍椅,站定。
她伸手摸著扶手上的龍頭,那是她幼時躲在后殿看朝會時,他父皇總是會撫摸的位置。
大殿之上隨著華銀翎的動作變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位幾日前大放厥詞的公主做出反應(yīng),包括說出那話的左相。
“不然,這位子左相來坐?”華銀翎帶著笑意開口,像是說了一個最尋常的玩笑。
可她開口那個瞬間,抬眼看向左相,她分明是笑著一張臉,眼神卻像是啐了毒,殺意絲毫沒有掩飾。
左相被她這突然的眼神驚了一瞬,可也就一瞬罷了,再細看華銀翎已然低下了頭。
也是,他縱橫官場三十余年,又怎會怕她一個小小公主,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隨即他微微側(cè)身,禮部侍郎順勢接話:“公主慎言,左相絕無此意。恕微臣直言,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子殿下如今仍在病中,公主不妨令肱骨大臣監(jiān)國,以解我朝燃眉之急?!?p> “哦?監(jiān)國?不妨侍郎為本公主推薦一人可好?”華銀翎依舊是帶著笑意的開口。
左相聽著瞬時安心,他前幾日便在猜測華銀翎這個草包公主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會干擾他的行動,現(xiàn)在想來是他多慮了,他看著龍椅前依舊嬌俏的紅衣少女,嘴角浮起一抹譏笑。
“微臣以為左相可擔(dān)此大任?!?p> “哦,左相?左相,你意下如何?”華銀翎停住動作,抬眼直直的望向左相。
又一次,又是這個眼神,本要說出去的話突然就止住了,他開口道:“微臣無能,不敢擔(dān)此大任?!?p> “哦?左相不愿意,那就是侍郎自己想要這個位置了?那左相認為侍郎來坐可好?”
本還胸有成竹的禮部侍郎頓時冷汗浮上額頭,立刻跪下請罪。
“請公主恕罪,侍郎失言?!弊笙嗝鎸ρ矍斑@個小公主,多年來官場沉浮的經(jīng)歷竟是讓他看不透她的意圖。
左相這句話說完,華銀翎卻是沒了下句,她看著這感人的師生之情只想發(fā)笑,右手緩緩回握住袖中刀柄。
“煩請侍郎上前來,本公主有話要問你?!比A銀翎走前兩步,站在臺階邊緣,向跪在下首的禮部侍郎溫和開口。
禮部侍郎像是被這聲音蠱惑,跪到了華銀翎腳下。
華銀翎右手微動,微微欠身:“本公主想問,侍郎為何勾結(jié)...逆黨?”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抹銀光劃過禮部侍郎脖頸,跪在地上的侍郎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便捂著脖頸倒了下去,再無生機。
華銀翎右手握著一柄短刀,露過窗縫透過來的朝陽撒在她的短刀之上,泛起火紅的印記,像是回應(yīng)這抹陽光一般,滴答滴答的血穿破光影落在地上。
站在碎光里的女子眼角下掛著飛濺而出的血跡,紅衣之上撒滿破碎的陽光,金線繡成的鳳凰像是終于展翅高飛。
美人持刀,美的驚心動魄。
但除了魏慕寒等人以外無一人敢抬頭望著她,所有人跪在地上,低著頭,聽著華銀翎一字一句說:“禮部侍郎勾結(jié)叛黨,謀害先帝,罪不容誅?!?p> 左相低著頭卻止不住憤怒,他終于明白了今天華銀翎這一出是為了什么,不過是為了打壓他這一黨罷了,殺雞儆猴,不過是做給他看的。
既然如此,那便一切提前。
左相跪在地上想著。